凤姐给谁说媒?
01
凤姐给宝琴说媒,是一段引人注意、又莫衷一是的故事情节,原因就在于这个人被作者写得很神秘的样子。
因为薛姨妈说宝琴已经许配给梅翰林的儿子,所以凤姐就没有挑明说媒的对象。
但是紧跟着又写了贾母“知凤姐儿之意”,二人十分默契,似乎早有交流。
再加上这段故事一开始明确写薛姨妈猜度贾母要给宝玉求娶宝琴,所以大多数人理解凤姐给宝琴说媒的对象就是宝玉。
02
将凤姐瞄定的人物确定为宝玉,一方面符合红楼梦绝不肯一笔直下的写作特点,另一方面,也基本吻合整个故事的叙事。
之所以说基本吻合而不是完全吻合,原因在于此前贾母已经强逼王夫人将一定认作干女儿,如果再给宝玉作媒娶宝琴,在伦理方面会有礼教大防的问题。
关于这一点,可参见本号《试谈贾母为什么高调喜爱薛宝琴》和《薛宝琴上京都的几个疑点》中的有关分析。
然而从薛姨妈对贾母问宝琴生日的猜测看,这个礼教大防又似乎不是什么问题。
因此,凤姐给宝琴作媒这件事,透着一些古怪。
03
梳理一下这个故事情节的几个重要环节,其关系大致如下。
第一个重点,贾母问宝琴的生日,薛姨妈猜测贾母要给宝玉求配。
如前所述,在贾母、凤姐方面,伦理上讲不通。
后文描写贾府过年祭祀祖先时,宝琴以贾府女儿身份进入祠堂参与拜祭,说明贾母让王夫人认宝琴作干女儿绝非随口一说,而是一件十分郑重的事。
它的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给了宝琴一个真正的贾府女儿身份。关于这一点,在下一篇分析宝琴这个人物时,还会再提到。
说明在伦理方面贾府一丝不苟,这也侧面证明在这一点上无法突破。
如此一来,薛姨妈的猜度就有问题了。
04
按说薛姨妈出身王家,又嫁入金陵“有权有势、极富极贵”的大乡绅薛家,对礼教一事不应疏陋如此,忽略王夫人已经收宝琴作养女而推测将宝琴与宝玉结姻。
然而作者偏偏就这样大鸣大放地写出来,它刻画的是薛家不知礼仪这一事实。
尽管薛姨妈出身王家,但因为嫁入薛家,代表了薛家便有近墨者黑的属性。如明朝瞿太素所言:“若夫汶汶焉,汩汩焉,寡廉鲜耻焉,虽近于比肩,戎狄也。”
这一描写实在是别有用意,它隐晦地指出:夷夏之辨,在礼在乐。
05
事实上薛家母子三人,确是表现得不知礼。
薛文龙阿呆兄是什么样的人,就不必细说了,说他不知礼大家基本不会有异议,他那首著名的“悲愁喜乐”酒令,也指出他与乐不会有什么关系。
薛家在贾府一住多年、吃席不见“还席”、薛姨妈骂薛蟠言语低俗不堪入耳,是薛姨妈不知礼;
宝钗颠倒黑白委屈莺儿、踩凤姐意遂私欲、滴翠亭嫁祸黛玉、私下安置香菱,件件桩桩,亦是其不知礼处。
而薛姨妈私下猜度贾母会为“亲孙子”求配“干孙女”,更是不知人伦。它影射的是满清儿子娶庶母、弟弟或侄儿娶寡嫂或婶母的这种习俗。
以华夏文明看来,“蒸”和“报”都是人间至丑的人伦丑闻,遭世人所唾弃。
因此,对薛姨妈猜度的描写,完全是虚写。
06
那么凤姐说要给宝琴说媒、贾母在旁边敲边鼓,又是什么意思?
这一点,还要回到贾母、凤姐二人捉弄薛姨妈这件事上来(参见《贾母、凤姐合作的一篇爽文》)。
贾母和凤姐二人,因为薛姨妈说请客一事合作一把,捉弄薛姨妈。
这段故事,完全就是作者借小说情节宣泄自己的情绪,这种宣泄的笔调,延续到凤姐贾母“求娶”宝琴这段故事。
07
凤姐所说要给宝琴提亲,实际上是与贾母又演的另一出双簧。
从薛姨妈的问话态度看,“半吐半露”描写她摸不清贾母的真实意图,心中有顾忌。
而凤姐显然已经看透了薛姨妈的担忧,借着贾母的问话和薛姨妈的回答,不等薛姨妈说完,也“半吐半露”地说要给宝琴提亲,又给她心里扎上一根长刺。
而贾母与凤姐显然心有灵犀,实在太默契了。她听了凤姐的话,立刻做了一次捧哏儿,在凤姐扎的刺上又加了一把劲儿,坐实了凤姐给宝琴提亲的对象。
08
然而这个对象根本就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他是凤姐为捉弄薛姨妈虚拟出来的一个虚幻形象。
正因为是一个不确定的虚幻形象,所以凤姐才会“不说”。
而贾母因为和凤姐一直在捉弄薛姨妈,所以知道凤姐的意图,才故意又补了一刀。
但是二人这么做的目的,除了捉弄薛姨妈,也是再次告诉她,宝钗不在贾府的考虑范围之内。
由此可以推测,宝玉与宝钗二人“纵然是齐眉举案”,大概率发生在贾母死亡,甚至包括凤姐死亡之后。
如若不然,则一定是贾母(贾府)走投无路、不得不接受薛家的某种支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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