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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第42回赏析:西门庆元宵放烟花,折射西门庆发达的真相

紫网2023-10-16 11:11:460

《金瓶梅》第四十二回:逞豪华门前放烟火 赏元宵楼上醉花灯小说这一回写的是正月十四日晚,西门庆分别在两处摆酒观灯、燃放烟火,与堂官内眷和帮闲、粉头共庆元宵,表现出生子加官后的西门庆那种夸富争豪、荒荡无耻的生活,反映了晚明社会新兴的商人阶层崇尚奢华、追求享乐的风气。元宵赏灯,燃放烟花,是我国古老的习俗。明自永乐初年起,近二百年间,四海承平日久,国富民强,灯市之盛,日新月异。据《野获编补贵》卷三“元夕放灯”记载“诸司生属俱放假邀游,省署为空。……至若侯门戚里,贵主大珰,则又先期重价各占灯楼尺寸隙地,仅容旋马,价亦不货。”至《金瓶梅》成书的万历年间,由于当时大明王朝危机四伏,才稍减盛况。

烟火,古已有之,始于汉代,最初是引燃真竹让其发出劈剥之声,以驱山魈鬼魅。到宋以后,则用竹扎成人或物,裹上火药,引线点燃,在低空中形成各种形象。在两宋,特别是南宋,烟火是贵族豪商争雄斗奢之戏;明清,烟火成了中上层社会的消遣品。从史料记载,我国宋代不仅宫中,而且高门大户也有宣放烟火的。由此观之,元宵赏灯,宣放烟火,在当时乃是大户人家的一种消遣与娱乐。西门庆是一个暴发户,他由一个破落的流氓市侩变成清河县首屈一指的官商,只不过几年时间。财富的膨胀与生活的靡费是紧密相关的。犹记得前年正月十五日,西门庆的妻妾借楼观灯市。那时花子虚新亡不久,西门庆与李瓶儿早已隔墙成双。那天正好是李瓶儿的生日,吴月娘等妻妾应李瓶儿之邀,乘坐轿子到狮子街李瓶儿新买的房子里,在临街楼上凭窗观灯。只见那灯市中人烟凑集,十分热闹:当街搭数十座灯架,四下围列诸门买卖;玩灯男女,花红柳绿,车马轰雷。妻妾在此作客玩赏,好不快活。去年元宵,潘金莲、李瓶儿等人带着一批仆妇上街“走百病”,观花灯,仅只陈经济陪着沿路放了些烟花火炮而已。曾几何时,狮子街新房易主,李瓶儿成了西门庆的宠妾,西门庆将李瓶儿连同她的金银细软和房舍庭园一起收了过来。随后,他以外财发家,扩大经营,交通官府,用厚币重贿朝廷重臣。今年,他福禄双至,生子得官,加上生意兴隆,财运亨通,一时间门庭光耀、身价陡增,他成了清河县的新贵。西门庆正接近事业的巅峰,他要向社会炫耀他雄厚的财力和显示他煊赫的声威。于是他决定今年元宵,要在他家门前宣放四架烟火。“逞豪华门前放烟火”这一回,就着重渲染放烟火的盛况,极尽西门庆家里的奢华。

先看他四架烟火的安排:这一天,西门庆家里正请众堂官娘子吃看灯酒,这是他早就安排的元宵喜庆活动之一。他请来了玉皇亲家里的戏班子扮演《西厢记》,安排乐伎在这里唱曲侑酒,妻妾们在这里摆茶设宴,陪同那些守备、都监、提刑、团练的内眷在这里看烟火。所以他在门前安放两架,这里是重点。狮子街的房子面临大街,地处要冲,是市民夜游之所,往年借楼观灯未免有些寒碜,如今新楼换主,正好露露威风。所以他特地交代要拿一架到狮子街店铺来。这里影响大。最后一架,要留待明天为皇亲乔五太太宣放,这不仅因为第二天是元宵,而且因为当着皇亲放烟火,正是“卖富贵”的好机会。西门庆不愧是个精明的商人,从他放烟花的细节折射出西门庆发达的真相:既会奉承巴结,也会显派自己。作者在描写这两处宣放烟花的时候,采取了所谓旁敲侧击的手法,它虚实相映,由此及彼,详略得当。门前的两架,只通过棋童送糖食果品来时口中一点:“挤围着满街人看”,对烟火的具体描写,未置一词。

作者浓墨重彩,着力挥写狮子街的一架烟火。首先借西门庆的隔帘相望,描写了狮子街灯市的热闹繁华,为狮子街门首的烟火作了铺垫。但见“万井人烟锦绣围,香车宝马闹如雷。鳌山耸出青云上,何处游人不看来?”然后抽笔回来极写门首的烟火,“须臾,点着。那两边围的,挨肩擦膀,不知其数。都说西门大官府在此放烟火,谁人不来观看。”西门副千户的府外“挤围着满街人看”,狮子街门首又是“挨肩擦膀”,这是何等的显赫,何等的荣耀,它向清河县人们显示了西门庆的财势。接着作者对烟火作了形象、生动地描绘。但只见烟火中,人物故事,五花八门;黄烟绿烟,变幻无穷;火光闪烁,百花争妍;炸响似万个轰雷,使村坊社鼓难闻欢闹之声。这一大段文字描写元宵烟火最为逼真,使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据《帝京岁时纪胜》记载:“烟火花炮之盛,京师极尽工巧。有锦盒一具内装成数出故事者,人物象生,翎毛花草,曲尽妆颜之妙。”书中又说,“勋戚富有之家,于元夕集百巧为一架,次第传燕,通宵为乐。”西门庆家燃放的,就是这种“集百巧为一架”的大型烟火。所以,一旦点燃,烟、光、声、色同时迸发,使人应接不暇,美不胜收。作者极力刻画狮子街这一架烟火如此炫目耀眼,多彩多姿,而使西门庆门前两架不言自出。由此可见兰陵笑笑生用笔并不繁冗。一架烟火,从搭架装药到描鹤画兽、折叠黏糊,真是尽百人之心,费千人之工,现在供奉给“勋戚富有之家”享用,倾刻之间,只落得“火灭烟消成煨烬”。这种逞豪卖富、挥金如土的社会风气实在令人吃惊,它与晚明时期农村经济解体,下层贫民衣食无着、卖儿鬻女、流离失所的生活又形成了多么鲜明的对比。

这一回只描写看花灯放烟火,并没有什么故事情节,似乎显得有点空泛单调,然而作者巧妙地穿插了西门庆私会王六儿,应伯爵等帮闲和乐伎在酒席中的调笑凑趣,使文章显得生动而有变化。有钱有势和浪荡风流是糜烂生活的主因和基本条件。西门庆是个腰缠万贯的色鬼,他最大的欢乐就是纵情声色,他的乐总是与欲相连的。元宵佳节,本应妻妾团圆共享天伦之乐,可是他在厅堂安置了妻妾陪着堂官娘子们饮茶之后,便一溜烟来到狮子街,与预先邀约的王六儿借观烟火为名偷情。王六儿是西门庆绒线铺伙计韩道国的老婆,一个不贞不洁的女人。而韩道国又是个活王八,他纵妻卖俏就是为了钱。所以,他明知西门庆和王六儿有私情,还每每故意成全。这一段,从表面看,直接表现他们无耻荒秽生活的文字并不多。甚至王六儿到狮子街后一直没有与西门庆见面。

然而仔细读来,这里处处都隐含着西门庆和王六儿的勾勾搭搭、心照不宣:像西门庆为什么不陪家人和客人而要跑到狮子街来?两个乐伎唱曲为什么非要请王六儿来陪不可?王六儿为什么装模作样迟不动身?韩道国为什么既要到场又要先归?玳安为什么不说王六儿的真实身份而称之为“是俺爹大姨人家”?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对男女到这里来要干什么,却又没有一个人点破。西门庆靠着他日益增长的财富,满足他穷奢极欲、行欢作乐的需要。除了宣放烟火以外,你看,这元宵节,筛美酒,设珍肴,叫来董娇儿、韩玉钏两头粉头吹拉弹唱不够,还要来李铭、吴惠席前弹唱一套《双调新水令·凤城佳节赏元宵》为观灯市应景助兴。饮酒作乐自然还得请帮闲陪伴,特别是应伯爵,最会在酒席间嬉皮笑脸,逗笑卖傻,谄媚奉迎。席间,与两个伎女用一串歇后语打情骂俏,显然是为了取悦西门庆,为宴饮增色,以讨得一酒半饭。在这一回,作者对这群帮闲的贴食本性作了淋漓尽致的描写,请看这两副“吃相”:谢希大观灯时被西门庆叫上来问事,并嘱厨下安排饭来。“不一时,就是春盘小菜,两碗稀烂下饭,一碗圳肉粉汤,两碗白米饭,希大独自一个,吃的里外干净,剩下些汁汤儿,还泡了碗吃了。”

粗菜淡饭,竟是如此狼吞虎咽。再一次汤饭上来时,那应伯爵、谢希大、祝实念等,“每人吃一大深碗八宝攒汤、三个大包子,还零四个桃花烧卖,只留一个压碟儿。”而西门庆却只吃了一个包儿,呷了一口汤。作者运用了白描和对比的手法,写来真实具体,充分显露了这些小丑可恶可怜的面目。西门庆那么慷慨好客,绝不是让他们“白嚼”,他经商霸财,娶妾纳妾,寻花问柳,都需要他们在旁牵线搭桥。特别是擅长帮嫖的应伯爵,他更是一刻也离不了。果然,应伯爵看到王六儿也在这里观灯,就知她与西门庆有了首尾,见西门庆有酒了,推小净手,拉着谢、祝等人不辞而别了。他就是有这种察言观色、急主子之所急的帮闲本事,请听他说:“我若不起身,别人也只顾坐着,显的就没趣了”。他确实是个“知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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