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第43回赏析:争宠爱金莲惹气
《金瓶梅》第四十三回:争宠爱金莲惹气潘金莲因为争宠而借事生非,结果再次遭到西门庆的怒骂。这件事,是由所谓“失金”引起的。西门庆借钱给李三、黄四,此二人在偿还一千两银子的借债时又以四锭金镯儿抵息。西门庆因为爱子,把金镯子拿到李瓶儿房内给官哥儿玩,结果转眼失落了一锭。潘金莲再次乘隙闹事,诬谄李瓶儿,搞得沸反盈天,结果自讨没趣,险些遭了西门庆的打。这一节,从事件性质说,是“失壶”的反复;从争宠斗争看,是“联姻”的继续。这是在李瓶儿得子得宠之后,潘金莲对她正面发起的第三次进攻,作者重点描绘了潘金莲的阴险、狡狯、尖酸、刻毒,再次表现了她恶因妒起,妒以恶生的性格。潘金莲本是一个贪心不足的女人,她凭着俏丽美艳的姿容,曾在西门大院争得了一席之地。
西门庆娶了李瓶儿之后,或多或少的分去了西门庆对潘金莲的部分宠爱,潘金莲便把李瓶儿视作敌手,但是两人的斗争并不明显。直到官哥儿的出世,潘金莲彻底把李瓶儿当作眼中钉、肉中刺,拉开一幅不除去李瓶儿誓不罢休的架势。李瓶儿生下儿子后母凭子贵,身价倍增,几乎得到西门庆的独宠。此时失宠的阴影笼罩着潘金莲,使她妒火中烧,连续对李瓶儿公开地发动陷害和攻击。第一次是西门庆得官生子,请亲友吃喜酒时,玉箫拿一壶酒和几个水果送给书童吃,书童不在,琴童看见了,开玩笑把这把银执壶藏在李瓶儿房中。潘金莲当众诬陷李瓶儿,说琴童是李瓶儿带来的人,放壶在她屋里,想必要瞒昧这把壶。第二次是官哥和长姐襁褓联姻时,潘金莲因嫉恨借机撒泼,咒骂李瓶儿母子,还借打骂秋菊出气以惊吓官哥,并对李瓶儿扬言,要“洗着两眼看着你哩!”这两次进攻,都被西门庆骂得无地自容。她深感自己的地位每况愈下,虽常常艳装浓抹,设肴馔,烫暖酒,薰香床,倚门望穿,也难得西门庆归来。潘金莲狠毒的女人,“常怀嫉妒之心,每蓄不平之意”,终于借“失金”之机再求一逞,第三次陷害李瓶儿。
纵观整个“争宠惹气”的故事,似可分为三大部分:一为李瓶儿失金,二为潘金莲挑唆,三为西门庆、潘金莲对骂。因为李瓶儿给西门庆生了儿子,西门庆心中欢喜,所以一收下黄四送来的四锭金镯,首先想到的就是李瓶儿母子。他“口中不言,心中暗道:李大姐生的这孩子,甚是脚硬,一养下来,我平地就得此官。我今日与乔家结亲,又进这许多财。”生子得官,联姻进财,儿给父带来了好运。这一段独白,十分传神,虽是市侩心理,却也有一丝亲子之爱的人情味。他喜滋滋、急匆匆地用袖儿抱着那四锭金镯儿,“一直往李瓶儿那边去了”,潘金莲想瞧瞧,他也没让。进到房里,就教官哥儿玩金镯子。
商人出身的西门庆最能体会金钱的魅力和神通,他认为只要有钱,就是奸了嫦娥,淫了西王母的女儿,西天佛祖、阴司阎王也不会把他怎么样。所以教七个月的官哥玩金子,这在西门庆看来,大概也算是对儿子的一种“启蒙教育”吧!这个细节寥寥二十字,却深刻地折射出这个暴发户的心理,对李瓶儿母子的偏爱也就溢于其间了。随后,西门庆因去看云伙计送来的马,李瓶儿忙着接待李娇儿、吴大妗子等人,转眼金子不见了一锭。一时间,李瓶儿房中的奶妈、丫环就你寻我嚷、叫冤罚咒,乱了起来。西门庆在门首看完马回来,李瓶儿讲了失金的事,西门庆只说:“端的是谁拿了,由他慢慢儿寻罢。”一锭金子有七、八两重,要值三十七、八两银子,现在西门庆却一不发火,二不深究只这么轻描淡写、似有若无的说了一句,这当然是因为金子在李瓶儿房里丢失,出于对李瓶儿的宠爱。
这一部分在叙述西门庆得金、送金,官哥儿玩金、失金的全过程的同时,生动地描摹了西门庆对李瓶儿宠爱有加,为下文写潘金莲因失宠而嫉恨作了最有力的一笔铺垫。第二部分写潘金莲因妒而恨,进而挑拨是非,借失金之机逐陷李瓶儿。潘金莲与李瓶儿的居室相邻。她一贯善于“听壁”,今天当然更是早在房里竖起了耳朵。听到官哥玩丢了金镯子,唯恐天下不乱的潘金莲当然不会错失良机,她风风火火地跑到掌管全家财权的吴月娘房里,指控李瓶儿偷了金子。她这一大段说话,前面看来都是骂西门庆这个“三寸货”的,使她切齿痛恨的有三条:一是不该给孩子玩金镯了;二是不该象蛮夷进贡那样托着金子“一直奔命往屋里去了”,连看都不让她看一眼;三是不该失金不究,说什么“慢慢儿寻罢”。这三条归结到一点,就是西门庆宠了李瓶儿!而这种“宠”正是潘金莲朝思暮想而得不到的,所以通篇骂语尖酸刻薄,醋劲十足。这段话的最后一句:“瓮里走了鳖,左右是她家一窝子。再有谁进她屋里去?”犹如图穷匕见,诬陷窃嫌总是李瓶儿房里那一窝子,写出潘金莲的阴险毒辣。
接下去,西门庆交金锭、兑收银子来到月娘房里,三个人各说了一段话。西门庆吩咐月娘:“你与我把各房丫头叫出来,审问审问。我使小厮街上买狼筋去了……”西门庆的话,表明了他对失金的基本态度,他要审问各房丫头而不说专门审问李瓶儿的丫头,这虽然主要是出于对李瓶儿的偏宠,但也不乏一点实事求是的成分。吴月娘一向在争宠上显示出自己的宽容大度,她希望西门庆有后,所以对官哥的出生是满心欢喜、百般关心的。她虽曾因潘金莲的挑拨,一度对李瓶儿有些芥蒂,但对她的得宠却并无恶感,倒是逐渐对潘金莲的两面三刀有所认识,说她是“九条尾狐狸精出世”。基于这种立场,吴月娘对西门庆说的话并无反感,只是出于对官哥的爱护,轻轻地责备西门庆不该把金子给孩子玩。潘金莲听了西门庆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听了吴月娘的责备,又以为是帮自己说话,于是她倾泻出满肚子的刻毒:“不该拿与孩子耍,只恨拿不到他屋里……这回不见了金子,亏你怎么有脸儿来对大姐姐说!叫大姐姐替你查考各房里丫头。叫各房里丫头口里不笑,肚里也笑!”泼辣,挑拨,煽风点火,污言秽语,劈头盖脸而来,潘金莲之口竟如此之毒!这一段,三种口吻各不相同,各人心性、身份、神态却历历如绘,使读者如闻其声,如见其人。第三部分写西门庆因怒要打潘金莲,他痛骂潘金莲“单管嘴尖舌快的,不管你事,也来多一脚”。三天前“联姻”时,西门庆曾骂她“多嘴多舌”“有你什么说处”,现在又骂她“不管你事,也来多一脚”,说明西门庆对她屡次兴风作浪“单管咬群”已经很是厌恶了。于是潘金莲就“假做乔装,哭将起来”然后来了一场精彩的“谄骂”。
潘金莲骂人,真够称得上“艺术”。她几乎无人不骂,但又各有骂法不同;不同场合、不同对象,都有区别。在她嘴里,有刻骨仇恨的咒骂,有施展威风的恶骂,还有嘻戏撒娇的笑骂、调欢逐情的俏骂……试看她骂雪娥、秋菊、瓶儿、月娘以及陈经济、来旺儿等人的不同口吻,就可一目了然。这里她骂西门庆,发生在西门庆举起拳头要打她的时候,所以她一开口就是:“我晓得你倚官仗势,倚财为主,把心来横了,只欺负的是我。”一个“官”,一个“财”,既是西门庆贪求的,又是他得以骄人的,所以一语出口,骂中带谄,正中西门庆的下怀。接着捧他“这般威势”,打死人都不在意的。“哪个拦着你手儿哩不成!你打不是的?”这又分明是泼中撒娇。最后说到要是把她打死了,她那病妈妈还是要告官的“随你怎么有钱有势”“是衙门里千户便怎的?无故只是个'破纱帽债壳子穷官罢了’能禁的几个人名?就不是叫皇帝敢杀下人也怎的!”“破纱帽”“债壳子”“穷官”是当时人们对一般不会贪污的清官的讽喻之词。这一段话,句句谩骂,语语奉承,声声熨贴着西门庆的脏腑!所以西门庆不怒反笑,反而被“骂”得“呵呵笑了”。
一场风暴过去,接下去两人斗嘴骂俏:一个夸富,说自己不是“破纱帽债壳子”;一个卖娇,“跷起一只脚来”说自己不是“歪刺骨”。因为潘金莲的三寸金莲是全家有名的。所以吴月娘最后说,“恶人见了恶人磨,见了恶人没奈何”潘金莲就是这样能惹事,也能挽回,做到控制分寸,恰到好处,连西门庆也拿她没有办法,难怪她就更加放肆了。最后还有一段尾声,写吴月娘劝诫潘金莲并向李瓶儿询问情况,看出她一家之主的身份和息事宁人的态度,同时使这场风波完整作结。通观“争宠惹气”这一回,可见潘金莲是个善妒、狠毒而又乖巧机变的女人。兰陵笑笑生通过描写潘金莲在“失金”过程中的行为、语言神态,表现出她有心术,善机变,多手段,娴言辞。潘金莲就是靠这些,才能在那个“打老婆的班头”西门庆面前颠寒作热、擒纵自如;也才能在豪门内院争宠斗争中击败软弱善良、隐忍退让的李瓶儿。而软弱的李瓶儿,到死都不知道,她斗不过潘金莲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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