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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逸先生之《老子问对篇》

陶冶斋静逸先生陶冶斋静逸先生2024-01-31 15:07:050

文/朱思宇

老子与师父商容对话

老子十岁拜商容为师,求学三年。三年学习过程中,有其师生对话。商容曰:天地之间人为贵,众人之中王为本。老子曰:天为何物?商容曰:天者,在上之清清者也。老子曰:清清者又是何物?商容曰:清清者,太空是也。老子曰:太空之上,又是何物?商容曰:太空之上,清之清者也。老子曰:之上又是何物?商容曰:清之清者之上,更为清清之清者也。老子曰:清者穷尽处为何物?商容曰:先圣未传,古籍未载,愚师不敢妄言。

商容曰:六合之中,天地人物存焉。天有天道,地有地理,人有人伦,物有物性。有天道,故日月星辰可行也;有地理,故山川江海可成也;有人伦,故尊卑长幼可分也;有物性,故长短坚脆可别也。老子曰:日月星辰,何人推而行之?山川江海,何人造而成之?尊卑长幼,何人定而分之?长短坚脆,何人划而别之?商容曰:皆神所为也。老子曰:神何以可为也?商容曰:神有变化之能。造物之功,故可为也。老子曰:神之能何由而来?神之功何时而备?商容曰:先圣未传,古籍未载,愚师不敢妄言。

商容曰:君者,代天理世者也;民者,君之所御者也。君不行天意则废,民不顺君牧则罪,此乃治国之道也。民生非为君也,不顺君牧则其理可解。老子曰:君生乃天之意也,君背天意是何道理?商容曰:神遣君代天理世。君生则如将在外也;将在外则君命有所不受。君出世则天意有所不领。老子曰:神有变化之能,造物之功,何以不造听命之君乎?商容曰:先圣未传,古籍未载,愚师不敢妄言。

商容曰:天下之事,和为贵。失和则交兵,交兵则相残,相残则两伤,两伤则有害而无益。故与人利则利己,与人祸则祸己。老子曰:天下失和,百姓之大害也,君何以不治?商容曰:民争,乃失小和也;失小和则得小祸,然而君可以治也。国争,乃失大和也;失大和则得大祸,大祸者,君之过也,何以自治?老子曰:君不可自治,神何以不治?商容曰:先圣未传,古籍未载,愚师不敢妄言。

以智统情

老聃任周守藏室史,数次归家省亲,欲劝母亲随之去周;其母在陈国相邑住久,人熟地熟,不愿远迁。日月如梭,光阴荏苒,转眼间已过三十余年。一日,老聃忽得家讯,言家母病危,于是报请天子,归家省视。待回到家时,母已辞世。面对茫茫大地上一堆黄土,思想九泉之下母亲之灵,回忆母亲慈祥容貌、养育之恩,老聃悲痛欲绝,寝食俱废,席地而坐,沉思冥想,忽发自己愚钝;顺理追索,恍然大悟,如释重负,愁苦消解,顿觉腹饥体倦。于是饱餐一顿,倒头大睡。

家将侍女皆感奇怪,待其醒来,问其缘故。老聃答道:人生于世,有情有智。有情,故人伦谐和而相温相暖;有智,故明理通达而理事不乱。情者,智之附也;智者,情之主也。以情统智,则人昏庸而事颠倒;以智统情,则人聪慧而事合度。母亲生聃,恩重如山。今母辞聃而去,聃之情难断。情难断,人之常情也。难断而不以智统,则乱矣,故悲而不欲生。今聃端坐而沉思,忽然智来,以智统情,故情可节制而事可调理也。情得以制,事得以理,于是腹中饥而欲食,体滋倦而欲睡。

家将问道:智何以统情?老聃答道:人之生,皆由无而至有也;由无至有,必由有而返无也。无聃之母及聃之时,无母子之情也;有聃之母及聃,始有母子之情也;母去聃留,母已无情而子独有情也;母聃皆无之时,则于情亦无也。人情未有之时与人情返无之后不亦无别乎?无别而沉溺于情、悲不欲生,不亦愚乎?故骨肉之情难断矣,人皆如此,合于情也;难断而不制,则背自然之理也。背自然之理则愚矣!聃思至此,故食欲损而睡可眠矣。众人闻之,心皆豁然旷达。

孔子与老子谈经论治

孔子西藏书于周室。子路谋曰:由闻周之徵藏史有老聃者,免而归居。夫子欲藏书,则试往因焉。孔子曰:善!往见老聃。而老聃不许。于是繙十二经以说。老聃中其说曰:大謾愿闻其要。孔子曰:要在仁义。老聃曰:请问仁义,人之性邪?孔子曰:然!君子不仁则不成,不义则不生。仁义,真人之性也;又将奚为矣?老聃曰:请问何谓仁义?孔子曰:中心物愷,兼爱无私,此仁义之情也。老聃曰:噫!几乎后言!夫兼愛,不亦迂乎!无私焉,乃私也!夫予若欲使天下无失其牧乎?则天地固有常矣,日月固有明矣,星辰固有列矣,禽兽固有群矣,树木固有立矣。夫子亦放德而行,循道而趨,已至矣!又何偈偈乎揭仁义,若擊鼓而求亡子焉!夫播糠眯目,则天地四方易位矣!蚊虻噆膚,则通宵不寐矣!夫仁义憯然愤吾心,乱莫大焉!吾子使天下无失其朴;吾子亦放风而动,總德而立矣!夫鹄不日浴而白;乌不日黔而黑;黑白之朴,不足以为辩。名誉之观,不足以为广。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溼,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孔子见老聃归,三日不谈。弟子问曰:夫子见老聃,亦将何规哉?孔子曰:吾乃今于是乎见龙!龙合而成体,散而成章,乘乎云气而养乎阴阳。予口张而不能嗋!予又何规老聃哉!子贡曰:然则人固有尸居而龙见,雷声而渊默,发动如天地者乎?赐亦可得而观乎?遂以孔子声见老聃。老聃方将倨堂而应,徵曰:予年運而往矣!子将何以戒我乎?子贡曰:夫三王五帝之治天下不同,其係聲名一也;而先生獨以为非圣人,如何哉!老聃曰:小子少進!子何以谓不同?对曰:尧授舜,舜授禹。禹用力而汤用兵。文王顺纣而不敢逆,武王逆纣而不肯顺,故曰不同。老聃曰:小子少進!余语女三王五帝之治天下!黄帝之治天下,使民心一,民有其親,死不哭,而民不非也。尧之治天下,使民心親,民有为其親,殺其殺,而民不非也。舜之治天下,使民心競,民孕婦十月生子,子生五月而能言,不至乎孩而始谁,则人始有夭矣!禹之治天下,使民心变,人有心而兵有顺,殺盗非殺,人自为種而天下耳,是以天下大骇,儒墨皆起!其作始有伦,而今乎妇女,何言哉!余语女:三王五帝之治天下,名曰治之而乱莫甚焉!三王之知,上悖日月之明,下睽山川之精,中堕四时之施,其知谮於蠣蠆之尾,鲜规之兽,莫得安其性命之情者;而猶自以为圣人,不可恥乎?其无恥也!子贡蹴蹴然不安!孔子谓老聃曰:丘治诗书礼乐易春秋六经,自以为久矣,孰知其故矣!以奸者七十二君,论先王之道,而明周召之迹,一君无所鉤用。甚矣夫!人之难说也!道之难明邪?老子曰:幸矣!子之不遇治世之君也!夫六经,先王之陈迹也,豈其所以迹哉!今子之所言,犹迹也。夫迹,履之所出;而迹豈履哉!夫白鶂之相视,眸子不运而风化。蟲雄鸣于上风,雌应于下风而风化。类自为雌雄,故风化。性不可易,命不可变,时不可止,道不可壅,苟得于道,无自而不可。失焉者无自而可。

孔子向老子谈其所得

孔子不出三月复见,曰:丘得之矣!乌鹊孺,鱼傅沫,细腰者化;有弟而兄啼;久矣夫!丘不与化为人!不与化为人,安能化人?老子曰:可!丘得之矣!孔子见老聃新沐,方将被髮而乾,慹然似非人。孔子便而待之少焉,见曰:丘也眩与?其信然与?向者先生形体掘若槁木,似遗物离人而立于独也!老聃曰:吾游于物之初。孔子曰:何谓耶?曰:心困焉而不能知,口辟焉而不能言,当为女议乎其将:至阴肃肃,至阳赫赫;肃肃出乎天,赫赫发乎地;两者交通成和而物生焉;或为之纪而莫见其形,消息满虚,一晦一明,日改月化,日有所为而莫见其功。生有所乎萌,死有所乎归,始终相反乎无端而莫知乎其所窮。非是也,且孰为之宗?孔子曰:请问游是?老聃曰:夫得是,至美至乐也;得至美而游乎至乐,谓之至人!孔子曰:愿闻其方。曰:草食之兽,不疾易薮;水生之蟲,不疾易水;行小变而不失其大常也,喜怒哀乐,不入于胸次。夫天下也者,万物之所一也;得其所一而同焉,则四支百体,将为尘垢;而死生终始,将为晝夜,而莫之能滑;而况得丧祸福之所介乎?棄隸者若棄泥塗,知身贵于隸也。贵在于我而不失于变。且万化而未始有极也,夫孰足以患心!已为道者解乎此!孔子曰:夫子德配天地,而犹偃至言以修心;古之君子,孰能脱焉?老聃曰:不然!夫水之于汋也,无为而才自然矣!至人之于德也,不修而物不能离焉;若天之自高,地之自厚,日月之自明;夫何修焉!孔子岀,以告颜回曰:丘之于道也,其犹醯雞與!微夫子之发吾覆也,吾不知天地之大全也!

孔子向老子问至道

孔子问于老聃曰:今日晏閒,敢问至道?老聃曰:汝齋戒,疏漓而心,澡雪而精神,掊擊而知!夫道窅然难言哉!将为汝言其崖略:夫昭昭生于冥:,有倫生于无形,精神生于道,形本生于精;而万物以形相生,故九竅者胎生,八竅者卵生。其来无迹,其往无崖,无房无门,四达之皇皇也;邀于此者,四枝强,思虑恂达,耳目聪明;其用心不劳,其应物无方。天不得不高,地不得不广,日月不得不行,万物不得不昌,此其道歟?且夫博之不必知,辩之不必慧,圣人以斷之矣。若夫益之而不知益,损之而不知损者,圣人之所係也。渊渊乎其若海!魏魏乎其终则復始也!运量万物而不匮,则君子之道,彼其外歟?万物皆往资焉而不匮,此其道歟?中國有人焉,非阴非阳,处于天地之间,直且为人,将反于宗。自本观之,生者暗醷物也;虽有寿夭,相去幾何!须臾之说也,奚足以为尧桀之是非!果蓏有理,人倫虽难,所以相齒。圣人遭之而不違,過之而不守;调而应之,德也;偶而应之,道也;帝之所兴。王之所起也。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過卻,急然而已;莫不岀焉;油然漻然,莫不入焉;已化而生,又化而死;生物哀之,人类悲之。解其天弢,墮其天袠,纷乎宛乎?魂魄将往乃身從之,乃大归乎!不形之形,形之不形,是人之所同知,非将知之所務也,此众人之所同论也。彼至则不论,论则不至,明见无值,辩不若默。道不可闻,闻不若塞,此之谓大得。

孔子再次问道于老子

孔子行年五十有一而不闻道,乃南方之沛,见老聃。老聃曰:子来乎?吾闻子北方之贤者也;子亦得道乎?孔子曰:未得也。老子曰:子恶乎求之哉?曰:吾求之于术数而未得也。老子曰:子又恶乎求之哉?曰:吾求之于阴阳,十有二年而未得。老子曰:然!使道而可献,则人莫不献之于其君;使道而可进,则人莫不进之于其亲;使道而可以告人,则人莫不告其兄弟;使道可以与人,则人莫不与其子孙;然而不可者,无它也;中无主而不止,外无正而不行。由中出者,不受于外;圣人不出。由外入者,无主于中;圣人不隐。名,公器也,不可多取。仁义,先王之蘧廬也,止可以一宿而不可久處,覯而多责。古之至人,假道於仁,託宿於義,以遊逍遥之虚;食於苟简之田,立於不贷之圃;逍遥,无为也;苟简,易养也;不贷,无出也;古者谓是采眞之遊。以富为是者,不能讓禄;以顯为是者,不能讓名;親權者不能与人柄,操之则慄,舍之则悲;而一无所鉴以闚其所不休者,是天下之戮民也!怨恩取与,谏教生殺,八者正之器也;唯循大变,无所湮者,为能用之。故曰:正者正也;其心以为不然者,天門弗開矣!老子曰:夫道,於大不终,於小不遗,故万物備广;广乎其无不容也!渊乎其不可测也!形德仁义,神之未也,非至人孰能定之!夫至人有世,不亦大乎?而不足以为之累。天下奮棅而不與之偕。審乎无假而不與利遷;极物之真,能守其本;故外天地,遗万物,而神未嘗有所困也。通乎道,合乎德,退仁义,賓礼乐,至人之心,有所定矣!世之所贵道者书也,书不過语,语有贵也。语之所贵者意也,意有所随。意之所随者,不可以言传也;而世因贵言传书!世虽贵之哉,犹不足贵也!为其贵非其贵也!故视而可见者,形与色也。听而可闻者,名与声也。悲夫!世人以形色名声为足以得彼之情!夫形色名声,果不足以得彼之情;则知者不言,言者不知,而世豈識之哉!

孔子向老子问礼

孔子曰:吾闻诸老聃曰"天子崩,國君薨,则祝取羣廟之主而藏诸祖廟,禮也。卒哭成事而後主各反其廟。君去其国,太宰取羣廟之主以從;禮也。袷祭於廟,则祝迎四廟之主。主出廟入廟必此蹕。"老聃云:曾子问曰“葬引至於堩,日有食之,则有变乎?且不乎?”孔子曰:昔者吾從老聃助葬於巷黨,及堩,日有食之。老聃曰:丘!止柩!就道右,止哭以听变。既明,反而后行;曰禮也!反葬而丘问之曰:夫柩不可以反者也;日有食之,不知其已之遲薮;则豈如行哉?老聃曰:诸侯朝天子,见日而行,逮日而舍奠。大夫使,见日而行,逮日而舍。夫柩,不蚤岀,不莫宿。见星而行者,唯罪人与奔父母之丧者乎?日有食之,安知其不见星也?且君子行禮,不以人之親痁患。吾闻诸老聃云:孔子曰昔者史佚有子而死,下殤也,墓遠召公谓之曰:何以不棺斂於宫中?史佚曰:吾敢乎哉?召公言於周公。周公曰:豈不可!史佚行之。下殤用棺衣棺自史佚始也。子夏问曰:三年之丧卒哭,金革之事无辟也者,禮歟?孔子曰:吾闻诸老聃曰“昔者鲁公伯禽有为为之也”。今以三年之丧從其利者,吾弗知也。初南宫敬叔言鲁君曰:请与孔子適周。鲁君与之一乘车,两马,一豎子,俱適周;蓋问礼于老子云。老子修道德,其学以礼为忠信之薄;然处不违俗而为周史,守其藏室;以故明于礼而能对孔子之问也!孔子考察周室郊社、明堂、庙朝制度,感叹不已,于是称赞道:吾乃今知周公之圣,与周之所以王也。孔子离开周地,老子送别,赠言道:吾闻之,富贵者送人以财,仁义者送人以言。吾不富不贵,没有财宝送您,愿以数言相送。当今之世,聪明而深察者,其所以遇难而几至于死,在于好讥人之非也;善辩而通达者,其所以招祸而屡至于身,在于好扬人之恶也。为人之子,勿以己为高;为人之臣,勿以己为上。望汝切忌。孔子道:一定谨记在心!

老子著德道篇

一日函谷关令尹喜自语道:“紫气东来三万里,圣人西行经此地。青牛缓缓载老翁,藏形匿迹混元气。”并派兵清扫道路四十里,夹道焚香,以迎圣人。七月十二日午后,夕阳西斜,光华东射。尹喜正欲下关查看,忽见关下稀落行人中有一老者,倒骑青牛而来。老者白发如雪,其眉垂鬓,其耳垂肩,其须垂膝,红颜素袍,简朴洁净。尹喜仰天而叹道:“我生有幸。得见圣人!”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前去,跪于青牛前拜道:“关尹叩见圣人。”老子故意试探道:“关令大人叩拜贫贱老翁,非常之礼也!老夫不敢承当,不知有何见教?”关尹道:“老丈,圣人也!务求留宿关舍以指修行之途。”老子道:“老夫有何神圣之处,受你如此厚待?惭愧惭愧,羞杀老夫矣?”关尹道:“关尹不才;好观天文略知变化。见紫气东来,知有圣人西行,见紫气浩荡,滚滚如龙,其长三万里。知来者至圣至尊,非通常之圣也;见紫气之首白云缭绕,知圣人白发,是老翁之状;见紫气之前有青牛星相牵,知圣人乘青牛而来也。”老子听罢,哈哈大笑:“过奖、过奖!老夫亦早闻你名,欲将路此拜会。”关尹闻言大喜,叩头不迭。之后,关尹引老子至官舍,请老子上坐,焚香而行弟子之礼,恳求道:“先生乃当今大圣人也!圣人者,不以一己之智窃为己有,必以天下人智为己任也。今汝将隐居而不仁,求教者必难寻矣!何不将汝之圣智著为书?关尹虽浅陋,愿代先生传于后世,流芳千古,造福万代。”老聃允诺,先以人生真谛为起,阐述无上至德;次以王朝兴衰存亡,百姓安危祸福为鉴,论述世界真理;后以宇宙运行规律为原,体证清静无为大道。追根溯源,阐德明道,一气呵成,著《德道篇》,五千余言。关尹得之,如获至宝,终日诵持,如饥似渴,废寝忘食,手不释卷! 此乃老子居周久之,见周之衰,迺遂去,至關,關令尹喜曰:子将隐矣!彊为我著书!于是老子迺著书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餘言,流传于世,恒固为常!

问道从游

其问道从游之可考见者:有阳子居、崔瞿、士成绮、庚桑楚、柏距、孔子;而庚桑楚为著,庄子特纪其事而因以题篇者也。

老子与陽子居对话

陽子居南之沛,老聃西遊於秦;邀於郊,至於梁而遇老子。老子中道,仰天而歎曰:始以汝为可教,今不可也!阳子居不答,至舍,進盥漱巾櫛,脱屦户外,膝行而前曰:向者弟子欲请夫子,夫子行不閒,是以不敢。今閒矣,请问其故?老子曰:而睢睢盱盱!而谁与居?大白若辱,盛德若不足。阳子居蹴然变容曰:敬闻命矣!其往也,舍者迎将其家,公執席,妻執巾櫛;舍者避席,煬者避竃。其反也,舍者與之爭席矣!陽子居见老聃曰:有人於此,嚮疾彊梁,物徹疏明,学道不勌,如是者可比明王乎?老聃:是於聖人也,胥易技係,勞形怵心者也!且也虎豹之文來田;猨狙之便,執斄之狗來藉;如是者可比明王乎?陽子居蹴然曰:敢问明王之治?老聃曰:明王之治,功蓋天下而似不自已;化贷万物而民弗恃;有莫舉名,使物自喜;立乎不测,而遊於無有者也。

又一日,老聃骑青牛行至梁之郊外,正闭目养神,忽闻有人大呼“先生”。老聃闻声,睁开双眼,发现是弟子阳子居。阳子居,魏国人,入周太学,闻老子渊博,曾私拜老子为师。没想到在梁会与之相遇,阳子居慌忙从高头大马上翻身而下,掀起锦绿长袍,跪拜于老聃所乘之青牛前。老聃弯腰扶起阳子居,与之相并同行。

老聃问道:弟子近来忙于何事?阳子居施礼道:来此访先祖居,购置房产,修饰梁栋,招聘仆役,整治家规。老聃道:有卧身之地、饮食之处则足矣,何需如此张扬?阳子居道:先生修身,坐需寂静,行需松弛,饮需素清,卧需安宁,非有深宅独户,何以能如此?置深宅独户,不招仆役,不备用具,何以能撑之?招聘仆役,置备用具,不立家规,何以能治之?老聃笑道:大道自然,何须强自静。行无求而自松,饮无奢而自清,卧无欲而自宁。修身何需深宅?腹饥而食,体乏而息,日出而作,日落而寝。居家何需众役?顺自然而无为,则神安体健;背自然而营营,则神乱而体损。阳子居知己浅陋,惭愧道:弟子鄙俗,多谢先生指教。老聃问:安居何处?阳子居道:沛。老聃对:正好相伴同行。阳子居很高兴,欣然与老师结伴向东而行。

行至难水,二人乘船而渡。老聃牵牛而先登,阳子居引马而后上。老聃慈容笑貌。与同渡乘客谈笑融融;阳子居昂首挺胸,客人见之施之以座,船主见之奉茶献巾。难水过,二人骑牲继续前行。老聃叹道:刚才观你神态,昂首挺胸,傲视旁人,唯己独尊,狂妄自大,不可教也。阳子居面带愧色,恳言道:弟子习惯成自然,一定改之!老聃道:君子与人处,若冰释于水,与人共事,如童仆谦下;洁白无瑕而似含垢藏污,德性丰厚而似鄙俗平常”。阳子居听后,一改原来高傲,其貌不矜亦不恭,其言不骄亦不媚。老子赞曰:小子稍有进!人者,生于父母之身,立于天地之间,自然之物也。贵己贱物则背自然,贵人贱己则违本性,等物齐观,物我一体,顺势而行,借势而止,言行自然,则合于道矣!

崔瞿向老子请叫人心

崔瞿问于老聃曰:不治天下安臧人心?老聃曰:汝慎无撄人心!人心排下而进上,上下囚殺;淖约柔乎刚强;廉劌彫琢,其熱焦火;其寒凝冰;其疾俛仰之间,而再撫四海之外;其居也渊而静;其勤也縣而天;偾骄而不可係者,其惟人心乎!昔者黄帝始以仁义撄人之心,尧舜于是乎股无胈,胫无毛,以養天下之形;愁其五藏以为仁义;矜其血氣以规法度;然犹有不胜也!尧于是放讙兜於崇山,投三苗於三峗,流共工於幽都,此不胜天下也。夫施及三王而天下大骇矣!下有桀跖,上有曾史,而儒墨毕起;于是乎喜怒相疑,愚智相欺,善否相非,诞信相譏,而天下衰矣!大德不同而性命爛漫矣!天下好知而百姓求竭矣!于是乎釿锯制焉,绳墨杀焉,椎鑿決焉!天下脊脊大乱,罪在撄人心;贤者伏处大山嵁巖之下而万乘之居,憂慄乎廟堂之上!今世,殊死者相枕也,桁楊者相推也,刑戮者相望也,而儒墨乃始離跂攘臂乎桎梏之间!意!甚矣哉!其无愧而不知恥也!甚矣!吾未知聖知之不为桁楊接槢也?仁义之不为桎梏鑿枘也?焉知曾史之不为桀跖嚆矢也?故曰绝圣弃知而天下大治。

士成绮与老子对话

士成绮见老子而问曰:吾闻夫子圣人也,吾固不辞远道而来愿见,百舍重研而不敢息!今吾观子非圣人也!鼠壤有餘蔬,而棄妹,不仁也!生熟不盡於前而積敛无崖!老子漠然不應。士成绮明日復见,曰:昔者吾有刺於子!今吾心正卻矣!何故也?老子曰:夫巧知神圣之人,吾自以为脱焉!昔者子呼我牛也而谓之牛,呼我马也而谓之马。苟有其實,人與之名而弗受,再受其殃!吾服也恒服,吾非以服有服。士成绮雁行避影,履行遂进,而问修身若何?曰:而容崖然!而目衝然!而顙頯然!而口阚然!而状義然!似繫马而止也!動而持,發也機,察而審,知巧而覩於泰,凡以为不信。邊竟有人焉,其名为竊!

柏矩向老子请教天下遊

柏矩学于老聃,曰:请之天下遊。老聃曰:已矣!天下猶是也!又请之。老聃曰:汝将何始?曰:始於齊。之齊,见辜人焉,推而强之,解朝服而幕之,號天而哭之,曰:子乎子乎!天下有大菑,子猶先離之!曰:莫为盗!莫为殺人!榮辱立,然后睹所病;货财聚,然后覩所争。今立人之所病,聚人之所争;窮困人之身,使无休时,欲无至此得乎?古之君人者,以得为在民,以失为在己;以正为在民,以枉为在己;故一形有失其形者,退而自责。今则不然!匿为物而愚不识,大为难而罪不敢,重为任而罚不胜,远其塗而诛不至。民知力竭,则以伪继之!日出多伪,士民安取不伪!夫力不足,则伪;知不足,则欺;财不足,则盗。盗竊之行,于谁责而可乎?

庚桑楚与南榮趎对话

老聃之役,有庚桑楚者,偏得老聃之道,以北居畏壘之山;其臣之畫然知者去之;其妾之絜然仁者远之;擁腫之與居,鞅掌之为使。居三年,畏壘大穰。畏壘之民相與言曰:庚桑子之始来,吾洒然異之!今吾日计之而不足,歲计之而有餘;庶幾其圣人乎!子胡不相與尸而祝之,社而稷之乎?庚桑子闻之,南面而不释然。弟子異之,庚桑子曰:弟子何異於予!夫春氣發而草木生;正得秋而萬寶成;夫春與秋,豈無得而然哉?大道已行矣!吾闻至人尸居環堵之室,而百姓倡狂,不知所如往。产以畏壘之细民而竊竊焉欲俎豆予於贤人之间,我其杓之人耶!吾是以不释於老聃之言!弟子曰:不然!天尋常之溝,巨鱼无所還其體:而鲵䲡为之制。步仞之丘陵,巨獸无所隐其躯,而蘖狐为之祥。且夫尊贤授能,先善与利,自古尧舜以然;而況畏壘之民乎!夫子亦聽矣!庚桑楚曰:小子来!夫函车之兽介而离山则不免於罔罟之患。吞舟之鱼,跃而失水,则蟻能苦之。故鸟兽不厌高,鱼鳖不厌深。夫全其形生之人,藏其身也,不厌深眇而已矣!且夫二子者又何足以称扬哉!是其於辩也。诗妄鑿垣牆而殖蓬蒿也!简髪而櫛数米而炊,竊竊乎!又何足以济世哉!举贤则民相轧,任知则民相盗。之数物者,不足以厚民。民之於利甚勤;子有殺父,臣有殺君,正晝为盗,日中穴阫!吾语汝!大乱之本,必生於尧舜之间,其末存乎千世之後。千世之後,其必有人與人相食者也!南榮趎蹴然正坐曰:若趎之年者已長矣!将恶乎託業以及此言耶?庚桑子曰:全汝形,抱汝生,無使汝思慮營營,若此三年,则可以及此言也!南榮趎曰:目之与形,吾不知其累也,而盲者不能自见。耳之与形,吾不知其異也,而聋者不能自闻。心之与形,吾不知其異也,而狂者不能自得。形之与形亦辟矣,而物或间之邪?欲相求而不能相得。今谓趎曰:全汝形,抱汝生,無使汝思慮營營。趎勉闻道达耳矣。庚桑子曰:辞尽矣!曰:奔蜂不能化藿躅,越雞不能伏鹄卵,鲁雞固能矣。雞之与雞,其德非不同也;有能与不能者,其才固有巨小也。今吾才小不足以化子!子胡不南见老子?

南榮趎与老子对话

南榮趎赢糧七日七夜,至老子之所。老子曰:子自楚之所来乎?南榮趎曰:唯!老子曰:子何与人皆来之众也?南榮趎懼然顧其後。老子曰:子不知吾所谓乎?南榮趎俯而慙,仰而歎曰:今者吾忘吾答,因失吾问。老子曰:何谓也?南榮趎曰:不知乎?人谓我趎愚!知乎?反愁我躯不仁?则害人!仁则反愁我身!不義?则伤彼!義则反愁我已!我安逃此而可?此三害者趎之所患也,願因楚而问之?老子曰:向吾见若眉睫之间,吾因以得汝矣!今汝又言而信之,若规规然,若丧父母揭竿而求诸海也!汝亡人哉!惘惘乎!汝欲反汝情性而无由入,可憐哉!

南榮趎请入就舍,召其所好,去其所恶,十日自愁,復见老子。老聃道:汝求何道?曰:养生之道。老聃曰:养生之道,在神静心清。静神心清者,洗内心之污垢也。心中之垢,一为物欲,一为知求。去欲去求,则心中坦然;心中坦然,则动静自然。动静自然,则心中无所牵挂,于是乎当卧则卧,当起则起,当行则行,当止则止,外物不能扰其心。故学道之路,内外两除也;得道之人,内外两忘也。内者,心也;外者,物也。内外两除者,内去欲求,外除物诱也;内外两忘者,内忘欲求,外忘物诱也。由除至忘,则内外一体,皆归于自然,于是达于大道矣!如今,汝心中念念不忘学道,亦是欲求也。除去求道之欲,则心中自静;心中清静,则大道可修矣!

榮趎问:何谓养生之经?老子对:养生之经,要在自然。动不知所向,止不知所为,随物卷曲,随波而流,动而与阳同德,静而与阴同波。其动若水,其静若镜,其应若响,此乃养生之经也。榮趎曰:此乃完美之境界乎?老子道:非也。此乃清融己心,入于自然之始也。倘入完美境界,则与禽兽共居于地而不以为卑,与神仙共乐于天而不以为贵;行不标新立异,止不思虑计谋,动不劳心伤神;来而不知所求,往而不知所欲。榮趎曰:如此即至境乎?老子道:未也。身立于天地之间,如同枯枝槁木;心居于形体之内,如同焦叶死灰。如此,则赤日炎炎而不觉热,冰雪皑皑而不知寒,剑戟不能伤,虎豹不能害。于是乎祸亦不至,福亦不来。祸福皆无,苦乐皆忘也。

时隔数日,南榮趎又復见老子。老子曰:汝自灑濯!孰哉!郁郁乎!然而其中津津乎,犹有恶也!夫外韄者,不可繁而促,将内揵。内韄者,不可缪而捉,将外揵。外内韄者,道德不能持,而況放道而行者乎!南榮趎曰:里人有病,里人问之,病者能言其病,然其病病者,犹未病也。若趎之闻大道,譬犹饮药以加病也。趎愿闻衛生之经而已矣。

老子曰:衛生之经,能抱一乎?能勿失乎?能无卜筮而知吉凶乎?能止乎?能已乎?能舍诸人而求诸己乎?能翛然乎?能侗然乎?能兒子乎?兒子终日嘷而嗌不嗄,和之至也!终日握而手不掜,共其德也!终日视而自不瞚,偏不在外也!行不知所之,居不知所为,与物委蛇而同其波,是衛生之经已!南榮趎曰:然则是至人之德已乎?曰:非也,是乃所谓冰解凍释者。夫至人者,相与交食乎地,而交乐乎天;不以人物利害相撄;不相与为怪,不相与为谋,不相与为事;翛然而往,侗然而来,是谓衛生之经已。曰:然则是至乎?曰:未也!吾固告汝曰:能兒子乎?兒子动不所为,行不知所之,身若槁木之枝,而心若死灰。若是者,祸亦不至,福亦不来;祸福无有,恶有人灾也!

孔子与老子对话

孔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黄河之水奔腾不息,人之年华流逝不止,河水不知何处去,人生不知何处归?老子道:人生天地之间,乃与天地一体也。天地,自然之物也;人生,亦自然之物;人有幼、少、壮、老之变化,犹如天地有春、夏、秋、冬之交替,有何悲乎?生于自然,死于自然,任其自然,道法自然,清静无为,清静自正,无为自化,则本性不乱;不任自然,奔忙于仁义之间,则本性羁绊。功名存于心,则焦虑之情生;利欲留于心,则烦恼之情增。灭而不亡者,仁也;往而恒生者,寿也!

老子曰:汝何不学水之大德?孔子曰:水有何德?老子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此乃谦下之德也。故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则能为百谷王。与世无争,则天下无人能与之争,此乃效法水之德也。

老子曰:欲观大道,须先游心于物之初。天地之内,环宇之外。舍不同而观其同,则可游心于物之初也。孔子曰:观其同,有何乐哉?老子曰:观其同,则齐万物也。齐物我也,齐是非也。

博大真人

宇泰定者,发乎天光。发乎天光者,人见其人。人有修者,乃今有恒。有恒者,人舍之,天助之。人之所舍,谓之天民;天之所助,谓之天子。学者,学其所不能学也;行者,行其所不能行也;辩者,辩其所不能辩也。知止乎其所不能知,止矣!若有不卽是者,天鈞敗之。備物以将形,藏不虞以生心,敬中以达彼,若是而万恶至者,皆天也,而非人也;不足以滑成,不可内于靈臺。靈臺者,有持而不知其所持,而不可持者也。不见其诚已而广发;每发而不当,业入而不舍,每更为失。为不善乎。显明之中者,人得而诛之。为不善乎。幽闲之中者,鬼得而诛之。明乎人明乎鬼者,然后能独行。券内者行乎无名,券外者志乎期费。行乎无名者,唯庸有光;志乎期费者,唯賈人也;人见跂,犹之魁然。与物窮者物人焉。与物且者,其身之不能容,焉能容人!不能容人者无亲;无亲者尽人!兵莫憯于志,镆鋣为下!寇莫大於阴阳,无所逃於天地之间!非阴阳贼之,心则使之也。故曰:老聃无为自化,清净自正;非化正於人也。相与交食乎地,而交乐乎天;不以人物利害相撄;不相与为怪,不相与为谋,不相与为事;翛然而往,侗然而来;夫是之谓至人已!庄生赞之曰:老聃乎!古之博大眞人哉!

往而化道

老聃死!秦失弔之,三號而出。弟子曰:非夫子之友耶?曰:然!然则弔焉若此可乎?曰:然!始也吾以为其人也;而今非也!向吾入而弔焉;有老者哭之,如哭其子;少者哭之,如哭其母。彼其所以會之,必有不蘄言而言,不蘄哭而哭者。是遁天倍情,忘其所受;古者谓之遁天之刑。適来夫子时也。適去,夫子顺也。安时而處顺,哀乐不能入也;古者谓是帝之縣解!指窮於为薪,火傳也,不知其盡也。余观古之称老聃者,莫详于庄生。庄生寓言著书十餘萬言,无所不闚;然其要本归于老子,而于老子论议所从遊及其死,鑿

鑿言之,有始有卒,不類无端崖之辞;疑岀古道者之传说,而庄生闻见所逮以著诸篇者也。孔子回到鲁国,众弟子问道:先生拜访老子,可得见乎?孔子道:见之!弟子问:老子何样?孔子道:鸟,我知它能飞;鱼,吾知它能游;兽,我知它能走。走者可用网缚之,游者可用钩钓之,飞者可用箭取之,至于龙,吾不知其何以?龙乘风云而上九天也!吾所见老子也,其犹龙乎?其言:周之徵藏史有老聃,孔子往见,退而谓弟子,喻以见龍;又称:老聃西遊於秦,俱與太史公书合。而太史公书兩敍孔子问礼老子,或者疑其不類;然可徵信於礼曾子问之篇者也。虽行年不可覈考,而其人其事,要非無徵不信者矣!然庄生书,特會老子之指。谨撰生书所纪,旁参史公之书,次其行事,以備读老子书者考览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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