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救美”竟是死亡陷阱！1999年绥芬河边境无名女尸案侦破始末

1999年深秋的一天清晨，黑龙江绥芬河市钟青山公安边防派出所所长李欣接到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的指令：“在中俄边境某区段我方一侧约600米处，发现一具女尸，请速到现场勘查，并将勘查结果报指挥中心。”李所长马上召集刘军等刑侦人员赶到了现场。

中俄交界的某区段长满了高大茂密的白桦树，林间是厚厚一层橙黄色的落叶，远远望去，像一幅柔和亮丽的油画。然而，大煞风景的是，一具女尸横卧在一棵白桦树下。

这位身穿酱紫色短羊绒大衣的年轻女子因头部被钝器重击而死，死亡时间不超过4个小时；现场无搏斗痕迹，很显然是死者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突然袭击而死。侦查员没有在死者身上找到任何可证实其身份的东西，只是在其大衣里发现一个蜡纸包，里面有6枚崭新的俄罗斯硬币。

警方初步断定，该女子是一位非法越境者，其身份为从事边贸生意的商贩，极有可能是携带巨额现金或是一些违禁品，怕海关没收而在冒险越境时被谋杀抢劫。负责侦破这起案子的李欣决定，立即弄清死者的来历。

这天晚上，绥芬河市电视台在晚间节目里反复播出了认尸启事。该市青云市场的摊贩刘丹看了启事后，当即给警方打来电话，说她认识死者，死者是在俄罗斯边远地区从事服装生意的杨翠兰，27岁，未婚，牡丹江市人。因为她经常到刘丹的摊位进货，所以刘丹认识她。李欣马上与牡丹江警方联系，得知杨翠兰在俄罗斯的海参崴“练摊”，生意做得很好，已经有两年没有回牡丹江。不久前，她曾给家里打过电话，说中秋节要回家看看，同行的还有她在俄罗斯认识的男友。对她电话里所讲的男友，杨家一无所知。

与此同时，技侦部门的检验报告也出来了，在六枚俄罗斯硬币中，一枚面值50卢布的硬币上，发现了两个清晰的指纹，不是死者的。据了解，这套俄罗斯硬币是苏联解体后，由俄联邦首次发行的纪念币，很有收藏价值。

收藏币忌讳油污和指纹，一般是不用手直接接触的，上面的指纹是谁留下的呢？

为揭开杨翠兰死亡之谜，李欣和精通俄语的刑警刘车乔装打扮，以“倒爷”的身份前往杨翠兰“练摊”的俄罗斯港口城市海参崴，侦破此案。

海参崴是个美丽的海滨城市，李欣和刘军来到该市的路葛瓦亚大市场。这个市场是中国商贩聚集的地方，市场里几乎所有的商贩都是中国人，所有的货物都是中国货。中国口音的俄语叫卖声响成一锅粥。李欣和刘军把带来做掩护的几个大包往市场上一个很显眼的地方一放，两人坐在包上吃早餐。两人看上去很像风餐露宿的“倒爷”。不一会儿，两人身边就围上来几个中国“摊贩”。

一个中年商贩问他们：“弄来的是什么货？”

李欣说：“杨翠兰托人捎信，定购了200件羊毛衫，货送来了，可她人却不见了。”

那中年商贩指着一个空荡荡的货位说：“那就是她的摊位。她走了四五天了，八成是回家过中秋节去了……”

李欣他们装出一脸无奈的样子，把带来的羊毛衫卖给了中年商贩。

李欣点完货款，又漫不经心地问：“听说杨翠兰有个男朋友，你知道他住在哪吗？”

那商贩笑道：“你说的是王建吧，他住在米丘林大街30号，不过，我听说他和杨翠兰一块回国了。”

于是，李欣和刘军找了辆出租车，按照那商贩提供的地址，赶到王建的住所，然而房门上着锁，其邻居说，昨天还见王建回来过。

李欣和刘军分析，王建既然护送杨翠兰回国，那就可能参与了偷越国境。现在女友死了，他却平安地回来了，其中必有阴谋。两人迅速来到俄罗斯滨海边疆警察局，请求俄国警方依据两国警方达成的协议给予司法协助。俄国警方马上展开全方位调查，首先在王建住宅电话记录单上查到了他最近的一次电话：前一天夜里王建曾往萨哈林岛打过一次长途电话，通话20余分钟。

沿着这条线索，俄国警方来到海港客运站，在购票记录上查到了王建的名字，他于当日上午8时搭乘乌苏里号客轮去了萨哈林岛。李欣一看手表，现在是10点20分，也就是说客轮已经开出2小时多了。正当李欣焦急万分时，一艘俄国边防高速巡逻艇沿着港口游弋过来。李欣眼睛一亮，与陪同的大个子俄国警官商议，能否动用俄国边防警察的高速巡逻艇追赶乌苏里号。那警官拿出对讲机与警察局联系后，那艘巡逻艇就靠了过来。李欣他们大喜过望，乘上了高速巡逻艇追赶乌苏里号客轮。

在萨哈林岛遥遥在望的时候，高速快艇追上了乌苏里号，并用信号灯向客轮示意。客轮立即放下舷梯，让俄边防警察登船。李欣和刘军在俄国警察的陪同下，登上了这艘载客300多人的客轮。

当他们查到二等舱9号室时，发现一名中国男子正头朝里酣睡着，俄国警察把他推醒，请他出示护照，他睡眼惺忪地拿出护照，突然看到俄国警察身后的李欣和刘军，顿时面露慌张之色。俄国警察看了护照后，大声对李欣说：“他就是王建！”

李欣走到王建面前，问道：“你是杨翠兰的男朋友？”

王建愣了一下矢口否认：“我不认识什么杨翠兰……”

李欣冷笑一声：“路葛瓦亚大市场的人都知道你是杨翠兰的男友，陪同杨翠兰回国过中秋节了，你怎么还抵赖？”

这时，一旁的俄国警察已经用一种简易的方法在王建的护照上提取了他的一枚指纹，经与硬币上的指纹照片对照，两者毫无差别。随即，俄国警察检查了王建的随身行李，在他的旅行包里搜出大量美元和一把俄式手枪，以及杨翠兰曾佩戴过的一尊袖珍玉菩萨。当李欣把这几样物证和杨翠兰尸体照片摊放在王建的面前时，王建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

在返航的快艇上，王建供述了杀害杨翠兰的经过……

27岁的杨翠兰毕业于大学中文系，曾经在政府机关工作了一年多。循规蹈矩的工作使她感到乏味，她不顾父母的劝阻，毅然下海经商。1996年春天，她和几个朋友来到俄罗斯远东地区“练摊”，她先是倒卖泡泡糖、发卡等小商品，有了点积累后又干起了服装批发生意。

头脑灵活，又肯吃苦的她，仅用了三年多的时间，就积攒了数万美金。她独自在离市场不远处租房。每当她劳累了一天，回到家，凭窗眺望大海的时候，便总会产生一种孤独感，她已经临近大龄青年，可个人问题却迟迟没有解决。也就是这时候，一个男人把她当作了猎取的目标。这个男人就是王建。

王建原是吉林某食品公司的销售员，桀骜不驯的性格使他经常和领导闹翻，最后他一怒之下辞职，一个人来到俄罗斯的海参崴做起服装生意。然而，并不是每个闯荡俄罗斯的人都能发财，两年下来，王建不但没有挣到钱，反倒把以前的老本都折腾得差不多了。他觉得自己不是经商的料，但又不甘于贫穷，于是，他开始往邪门歪道上打主意。

他很快就发现了在路葛瓦亚大市场上，生意做得很红火的杨翠兰。他多次到杨翠兰的摊床前寻找机会和杨翠兰搭讪。

1999年夏季的一天，杨翠兰新进了一批新潮牛仔短裙，刚一摆上摊床，就吸引了一大群俄罗斯姑娘。问价的、试穿的、砍价的，让杨翠兰一个人难以应付。这时，一个大个子俄罗斯小偷趁机拎起一包服装就跑。杨翠兰发现了大声呼喊，但又不敢离开摊床去追，正在她急得跺脚时，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国男子大喊一声追了上去，他抓住那小偷，两人厮打起来。中国男子不是小偷的对手，几个回合就被小偷打得头破血流。那小偷也不敢恋战，丢下包就跑了。许多围观的俄国人都对那中国小伙子竖起大拇指。

杨翠兰让邻居帮着照看摊位，她自己拉上那中国小伙子搭车前往医院治伤。在路上，杨翠兰得知这个见义勇为的青年叫王建，也是做生意的。王建的一表人才，加上不凡的谈吐，使杨翠兰从心底喜欢上了这个同在异国他乡的同胞。当晚，杨翠兰约王建到一家颇有档次的中国餐馆，两人一直聊到深夜，双方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关系进展很快，杨翠兰沉浸在热恋之中。

为了讨好杨翠兰，王建可谓挖空心思，千方百计。一天，王建听说杨翠兰喜欢收藏钱币，他于是不知从哪里弄回一套刚刚发行的俄罗斯硬币送给杨翠兰。杨翠兰高兴地打开蜡纸包，一不小心，一枚50卢布的硬币滑落到地板上。王建连忙捡起来道：“这上面有油，你不要用手碰。”说着他把硬币放在蜡纸包上，杨翠兰欣赏了一会，就原样包好珍藏起来。

王建的指纹就是这样留下的，这指纹最终成为了他犯罪的铁证。

杨翠兰觉得王建既风度翩翩又具有侠肝义胆，她真是庆幸自己能遇到这样一位白马王子，可是她哪里知道，这个柔情似水的男人，正像一只饿狼一样，得意洋洋地看着到手的羊羔，掂量着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下口。

王建当时已经拮据到靠诈骗朋友的钱度日，他也不敢回国，因为他在国内诈骗了许多企业，踏进国门等待他的只能是手铐，为了逃债，他计划通过“蛇头”偷渡去日本。然而，偷渡需要“买路钱”，“蛇头”说只要弄到2万美金，就可以马上从萨哈林岛送他去日本。他知道杨翠兰是个有实力的女人，经商多年必有积蓄。他成天计划着如何从杨翠兰身上弄到2万美金。

1999年中秋节快到了，已经很长时间没回家的杨翠兰想回牡丹江探望双亲，顺便把这两年挣的钱带回家。她把回家的想法告诉了王建，希望王建能陪她回去，因为带那么多钱怕路上不安全。这正中王建下怀，他欣然同意。杨翠兰高兴地打电话把和男友回家的事告诉了双亲。

就在他们动身的前一天，王建突然问杨翠兰：“你打算带多少美元回国？”

杨翠兰信任地告诉他说：“5万美元。”

于是，王建关心地说：“你不知道出境时美元要报关吗？这么多美元根本不可能出境，如果不申报，让俄罗斯警察搜出来，钱不仅要被没收，人还要被拘留。”

杨翠兰一听就急了，这笔钱放在俄罗斯更不安全，怎么办呢 ？

王建说：“你别急，我倒有个十分安全的办法，但是需要有点胆量。”他神秘地告诉杨翠兰说：“我知道一条秘密过境的通道，在那里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越国境。”

偷渡？杨翠兰犹豫了，但回家心切的她最后还是相信了王建，决定带着钱偷渡回国。

这条秘密通道是王建的俄罗斯朋友瓦佳在狩猎时告诉他的。这是一片密不透风的原始森林，深藏着许多獐狍野鹿。瓦佳经常以打猎为名，带人从这里偷越中俄边境，从中收取护送费。王建也曾把一些没有护照或携带美元过多或带有违禁品的人介绍给瓦佳，从中分红。当然，这次他是不能把杨翠兰介绍给瓦佳的，他必须自己亲自引路。因为他并不是想把杨翠兰送回国，而是把她引到一条不归之路。

偷渡当天凌晨，王建带着杨翠兰租车离开海参嵗，来到俄国口岸格城，在格城吃了午饭后，两人又打的去了一家“海燕”农庄。两人在农庄睡到夜里10点，便起身在夜色苍茫中悄悄向国境线某地区走去。杨翠兰很害怕，她一只手抓着王建，另一只手死死抓着装有她多年血汗钱的皮包。王建不时看看夜光指南针，辨别着方向。大约走了半小时，树木逐渐稀少了，王建指着远处一点灯火对杨翠兰说：“那边有灯火的地方，就是我们的落脚处。现在已经过了边境线，我们可以歇一会儿。”杨翠兰这才长出一口气，她倚着一棵树坐下来。

她没有料到，灭顶之灾就在眼前了。看到她坐下去毫无戒备的样子，王建从腰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俄国司机常用的手锤，照着杨翠兰的头狠狠砸去，杨翠兰没有喊叫一声，身体就像木头一样倒下去了。王建拿起杨翠兰的皮包，返身消失在密林深处。

次日中午，王建返回海参崴，让“蛇头”尽快安排他偷渡日本。他暗自庆幸自己事情做得顺利，心想即使中国警方找到杨翠兰的尸体，也很难找到他的头上。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初向杨翠兰献殷勤的几枚俄罗斯硬币，使他的罪恶得以暴露；他也没有想到中国警察行动如此神速，侦破工作如此准确。

李欣和刘军押着王建回国，当俄罗斯警车把王建押解到边境线，王建走过边境线时，他一下子瘫倒在地……

2000年3月，一声正义的枪响，王建这个装扮成“英雄救美”，又布下圈套，杀害女老板的凶手，被依法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