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启示录061：人到底该有感情还是该没感情

导读

庄子和好朋友惠子讨论人是否本来无情，庄子为什么坚称人本来无情？他所说的无情和我们普通人理解的无情，到底哪里不同？人情绪产生最根本的原因又是什么？佛家道家都强调无情，那菩萨为什么又是觉而有情？我们该去掉什么样的情绪，又该保留什么样的感情？

想收听上面音频，请点击上面黑色小三角今天我们继续精读《庄子·德充符》篇的最后一段，这段文字是庄子和他的好朋友惠子之间的一段对话。01惠子谓庄子曰：“人故无情乎？”庄子曰：“然。”惠子曰：“人而无情，何以谓之人？”庄子曰：“道与之貌，天与之形，恶得不谓之人？”好朋友惠子对庄子说：“人本来是应该没有感情的吗？”庄子回答他：“是的。”惠子接着又问：“人要是没有了感情，怎么还能被称之为人呢？”庄子说：“大道赐予了人以容貌，上天赐给了人的形体，怎么就不能称之为人呢？”02惠子曰：“既谓之人，恶得无情？”庄子曰：“是非吾所谓情也。吾所谓无情者，言人之不以好恶内伤其身，常因自然而不益生也。”惠子说：“既然已经被称之为人了，又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庄子回答他：“你所说的感情并不是我所说的感情，二者不完全是一回事。我所说的无情，指的是人不会因为种种分别与好恶内损自在的天性，常常是随顺自然，而不会刻意地人为去增加什么来养自己的生命。03惠子曰：“不益生，何以有其身？”庄子曰：“道与之貌，天与之形，无以好恶内伤其身。今子外乎子之神，劳乎子之精，倚树而吟，据槁梧而瞑。天选子之形，子以坚白鸣。”惠子说：”不刻意人为地去增加什么使生命受益，那靠什么来保有自己的身体呢？“庄子说：”大道都已经赋予了人容貌，上天也赐给了人身体，可千万不要再因为对外物的喜好和厌恶，来伤害自己内在的天性了。现在你的心神完全驰飞在外，这会大大损耗你的精力。你整天不是倚靠着大树在那里吟咏歌唱，就是斜靠着梧桐的几案打瞌睡。上天赐给了你形体，你却沉迷于那些什么坚白的逻辑诡辩而自鸣得意。“04这已经不是庄子的文章里第一次出现两个人的对话。两个人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可是分明感觉两个人在思想上是对头，在认知上的差距特别特别大。惠子最突出的特点是非常世俗，热衷于追逐功名利禄。而庄子呢，则避世、超脱、清高。惠子知识很渊博，思维逻辑性特别强，口才好，善于辩论。而庄子则是老子讲的那种善者不辩。惠子沉迷于世俗，而庄子更看重超脱自在的精神世界，怎么看两个人都是水火不相容的。但有意思的是，两个人却成了对方的好朋友，也许这就是一阴一阳之谓道的互补的例子吧。05如果我们把两个人的学说和他们的经历对比一下，就会发现，惠子是在向外求，庄子是在向内求。惠子多的是建立在头脑分别上的知识，而庄子拥有的却是去掉分别心、好恶心以后，内心深处生发的智慧。只要读了两个人的这段对话，我们就会明白，惠子明显认为只要是个人就应该有情感。如果我们今天也顺着这个问题追问一下，就变得非常有意思了.首先，啥叫情感呢？当然是喜怒哀乐这些情绪。那人为什么会有情绪呢？那是因为人往往都有个人立场，有好恶心，有得失心呗！看见喜欢的就开心，看见不喜欢的就生气、就难过。那再追问：人为什么会有得失心、好恶心呢？原因是人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切有分别、有判断。无论遇见什么，总是第一时间先分出个好坏、是非和善恶。那我们再问：人为什么会生分别心呢？那是因为人内在本有的智慧，也就是自己的天性被后天给污染了，本有的智慧被遮蔽了。那我们再问：人的天性为什么会被遮蔽呢？答案是因为人的心被外在人事物，也就是六尘，通过人身上的六根进入后给扰乱了，给污染了。那再问：人心为什么会被外在的人事物扰乱呢？那是因为内在灵动的心在乎了外在的环境，对外境有所攀缘。06我们追问到这里，就更能理解那些修行人为什么要出家要闭关，要打坐，要诵经，要持咒了。因为他们想要摆脱六尘。也就是外在人事物对心的扰动，想让自己的心回归静定。回到儒家《大学》书中讲的“止而后定，定而后静，静而后安，安而后虑，虑而后得”的境界，同时也是《中庸》书中所说的“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的境界。也是道家老子讲的“致虚极，守静笃”的境界，更是佛家《心经》上讲的“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的境界。也就是说，人先要做到六根清净，再做到心极致的宁静。自我的本心自性，也就是生命的本来面目才会显现。这个时候才会明白万物无分无别、无生无死、无好无坏的本质，而这正是庄子已经达到了境界，是他的好朋友惠子终极一生也无法达到的境界。惠子在他的路上越努力，他知识越渊博，他的逻辑越严密，他的口才越好，他越善于与别人辩论，他就会离庄子的这种境界越远。所以，我们今天会由衷地为惠子惋惜，有那么高境界的一个朋友，自己却上不到朋友的那个境界。同时也替庄子遗憾，自己的修行境界竟然没有办法送给或者教会自己最好的朋友。这也充分说明了修行只能靠自己，慧根只能靠自己来一点点培养，没有办法依赖别人。07我们读完了这段文字，还要搞清楚一点，庄子讲的无情，不是无知。庄子明确地告诉惠子“是非吾所谓情也”，用今天的话说，你所说的那个情，跟我所说的情，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人不能逃避外在的环境，人事物出现在自己面前，如果能平静地接受，不做心理对抗，能够平静地面对和处理，不带任何主观立场和私人的好恶，然后再平静地放下，不牵、不挂，不贪、不恋，不执着。那就是庄子讲的无情，是指没有分别心、好恶心和取舍心与执着心，没有私情。佛家的大菩萨也是觉而有情的，只不过是没有了普通人基于个人好恶的私情而已，他们有的只是悲天悯人之情。而惠子所理解的无情，更应该理解为对外在人事物不接受、不面对、不处理，是一种逃避责任的理解。其实，我们绝大多数人都是惠子一样的人，如果想要精神上实现更多的自由，那就要减少或者停止向外去攀缘。像庄子一样，向内求吧！尽最大努力做到不分别、不好恶、不取舍和不执着。六根尽量保持清净，说不定有一天也能像庄子一样大彻大悟，实现心灵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