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越剧
生,旦,净,末,丑。
锣,钹,鼓,铙,筝。
我想起了越剧。
自小在轻歌缓袖的越剧氛围里长大。我母亲很喜欢越剧,经常带我们姐妹去戏院里看越剧。我那时很小,那些剧情已经全部记不得了,只记得发现丫环篮里装着绿绿的皱纸当作青菜时,大吃一惊。
后来有了电影,照样随了母亲去看,我母亲会唱越剧,她曾经试图教我,唱《盘夫索夫》的一段戏,哪知我是个乐盲,硬是荒腔走板。母亲不得已只好放弃。
《盘夫索夫》是一出好戏,讲明朝严嵩专权,被他害的忠臣之子偏偏娶了他的孙女严凤英,一天那姓曾的小生独自关在房里骂,从严嵩、严世蕃、严嵩家臣,一路骂下来,直骂到严凤英,谁料被心眼伶俐的凤英听到,设计盘问曾生的家世来历。与此类似的另有一出戏《盘妻索妻》,剧中人恩怨恰是颠倒了过来。
那时最为家喻户晓的是建国初拍的电影《红楼梦》,王文娟演黛玉,徐玉兰演宝玉,五十年过去了,几乎没有后来者能更为完美地演绎这个古老戏剧。“宝黛初会”、“读西厢”、“黛玉焚稿”、“宝玉哭灵”、“问紫鹃”至今仍然是辉煌的经典。其实,若以挑剔的眼光看来,王文娟演的黛玉不算玲珑清丽——陈晓旭比她还象些,宝玉也不算俊美逼人,但不知为什么,看过那么多形形色色的电影电视后,终难忘,五十年代那身着紫衫的黛玉与头绾朱冠的宝玉。
传统的剧目,还有《碧玉簪》、《梁山伯与祝英台》、《白蛇传》、《七品芝麻官》、《孟丽君》等等。
《梁山伯与祝英台》与《白蛇传》都是根据民间传说改编的,都很熟了,《梁祝》的折子戏“楼台会”、“十八相送”、“化蝶”与《白》的“断桥相会”、“盗灵芝”、“水漫金山”等都有名。《七品芝麻官》讲的是区区七品县令对抗堂堂一品诰命夫人,将其犯法的儿子法办。《碧玉簪》的折子戏“三盖衣”也有意思,被冤枉的新娘子洞房日为夫君三次盖衣,而新郎误中奸人挑拨离间计,三次盖衣三次不受。此戏最后以真相大白,状元新郎向娘子跪地请恕为结。
关于《孟丽君》,我印象很深,我看过它的话本《画图缘》,《孟丽君》就由此改编而来。我母亲爱听越剧,家里有许多录音带,《孟丽君》总共三盘,对白加唱词大概总有好几万字,我那时记性好,居然能全部默写出来——可是不会唱,听过七遍还是不会。孟丽君是王文娟唱的,好听极了,讲的是孟姓大臣的女儿,易容换姓考中状元,步步高升,最后得与未婚夫相会。话本《画图缘》还更生动有越些,我记得一个细节,身为宰相的孟丽君治好王太后的痼疾后,太后高兴,吩咐皇帝说:我儿,再把他升一级吧。皇帝吓了一跳,心说若是再升,岂不要把皇位也让了给他。
其它如《五女拜寿》、《九斤姑娘》、《珍珠塔》、《西厢记》、《追鱼》、《沙漠王子》、《唐伯虎点秋香》、《王老虎抢亲》、《送花楼会》也是很经典的。
越剧的故事结构比较单纯,无非是才子佳人,花前月下之类,多半以团圆的喜剧收场,小生多能中状元。它的行头也固定,书生绣衫官帽;小姐高盘云髻,水袖飘飘——这水袖的用处可大,害羞时举袖齐眉,生气时甩袖,情急时绞袖,高兴时舞袖……;丑角脸上有个白点;罪人脱去冠帽,长长的头发扎成头顶一束一路甩将过来;罪女(多半是被冤枉的)身披白色绫纱,裙裾连在手上,如蝶翼一般张开。大抵如此。
内容单纯,形式简约,所以它比不得京剧的华丽壮美。京剧果然是大开大阖,越剧里少有演征战场面,多是平凡生活里的恩恩怨怨,它真的无法浓缩历史,虽然它的剧情也很长,但那只是在绵绵地诉说罢了。如果京剧是波澜壮阔的历史小说,越剧则是一篇清隽淡泊的生活散文。
八十年代,浙江小百花越剧团曾经享誉一时,小生茅威涛、旦角何赛飞都曾是此中名角。随着岁月渐去,在漫天的摇滚与情歌声里,越来越难以听到那清悦婉转的古越音韵了。
作者:任淡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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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浅之间有淡庐
隐居于文字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