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武宗：朕的江山药丸，佛祖不会见死不救吧？ | 循迹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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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自从传入中国两千多年，慢慢地从外来宗教变成了中国传统文化的一部分，但这个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历史上有四次统治者针对佛教的大规模迫害，也就是所谓“灭佛”，而其中影响最大的一次是唐朝后期的唐武宗灭佛事件。

这次灭佛摧毁了佛教的诸多门派，而唯有禅宗一枝独秀，能够在日后发展壮大。

在唐武宗之前，中国历史上就已经有过两次灭佛，但那是发生在北魏北周这样的战乱分裂时期。在唐朝建立之后，佛教在中国迅速发展，李唐统治者尽管声称自己是老子的后裔，极力推崇道教，但佛教还是获得了社会从上到下的广泛认可，唐朝皇帝捐钱建的寺庙数不胜数，唐宪宗之时举行了迎佛骨舍利的活动，当时京城上至天子，下到百姓，都为之癫狂，将对佛教的尊崇推上了高峰。

◇ 陕西扶风法门寺唐塔地宫出土的四门纯金塔与第一枚佛指舍利

在此之后，佛教僧众在权贵庇护和民间布施之下愈发壮大，寺庙占据大片的土地田产，还不用缴纳赋税。而此时由于唐朝藩镇割据，中央朝廷收上来的赋税大为减少，两相对比之下，说寺庙富可敌国，绝非夸张。

公元840年，唐武宗李瀍即位，改元会昌。这位是个有想法的主，眼看藩镇割据，皇帝大权旁落，他决定改变这一切，任用宰相李德裕，加强中央集权，削弱藩镇势力。当然，做这一切都需要大量的钱财，此时武宗皇帝就把目光投向了寺院和僧人。

搁过去的话，就算皇帝有这想法，皇室和公卿也都会阻止他这么做。但武宗皇帝不同，一方面，当时佛教和僧侣的作为让不少朝中大臣积怨已久，早在宪宗皇帝之时，韩愈就写了一篇非常不客气的文章《谏迎佛骨》，直言不讳地说信佛的那些个朝代皇帝没一个有好下场，到武宗时代，大臣们对佛教的不满比宪宗时代又有增强。另一方面讲，武宗皇帝本身对道教尤为崇信，而道士们也早就对佛教的过度膨胀深感不满，一有空就在武宗皇帝面前说这佛教是得管一管了。

◇ 唐武宗像

种种因素作用之下，武宗皇帝下了决心，在会昌二年，下旨彻查天下僧尼情况，凡是有犯罪前科和不能持戒的，以及那些借佛法行妖术咒语者，都必须还俗，并处没收全部财产充公。命令之下，仅长安一地就有三千余人还俗。会昌三年，又敕令只要房屋不到两百间，而且没有前代御赐匾额的寺庙都要被拆毁，其寺庙中僧尼也得全部还俗。

如此力度打压佛教，已经超越了过去几百年的统治者，但武宗皇帝还嫌不够，紧接着，会昌五年，武宗皇帝直接敕令灭佛，史称“会昌毁佛”，他规定西京长安只能保留四座寺庙，每座寺庙留十人，东京洛阳留两座寺庙，全国三十四位节度使每位的管辖区域内只能最多一座寺庙，其他寺庙全部摧毁，僧尼皆令还俗，所有废寺铜铸的佛像、钟磬全部销熔以铸铜钱，铁铸的器具交州府销熔，铸为农具。

◇ 会昌开元通宝背晋

除此之外，武宗皇帝还特别下令，禁止任何人穿黑衣服，一切黑色的动物牲畜都得被宰杀，这一切也是因为那时的僧人多穿黑衣，而有预言说穿黑衣的僧人会在将来夺了李唐的江山，所以任何黑色的动物，都要被格杀勿论了。

既然武宗灭佛动了真格，底下的人自然也会层层加码。当时山西五台山的还俗僧人很多都想跑到幽州地界，宰相李德裕召见幽州驻京人员，说这些僧人跑到你们这里，当兵打仗比当地人差远了，种地也不如专业的农民，你们干嘛把他们放进来呢？幽州方面当即表示，有游僧入境，则斩之。

◇ 李德裕像

这次灭佛有多少人死于非命，已经无法统计了，对朝廷来说，这不重要，关键是自己发了大财，到当年八月，一共拆了四千六百余所寺庙，还俗僧尼二十六万，良田上万顷。与此同时，佛教对政权的潜在威胁也被大大打压，中央集权也得到了加强。就这样，通过灭佛，武宗皇帝是里外赢两次。

只不过，他没有太多时间来享受灭佛胜利的果实，就在他准备利用灭佛聚拢的财富和权力大干一场的时候，会昌六年，他本人因为吃了道士的金丹中毒，暴病而亡，而继任的唐宣宗非常尊崇佛教，彻底推翻了武宗皇帝的灭佛政策，就这样，武宗皇帝的“会昌毁佛”，仅仅持续了一年就宣告结束了。

◇ 唐代石雕菩萨头像

这会昌毁佛虽然持续时间不长，但对佛教破坏的程度之大可谓是空前的。这次毁佛当中绝大多数寺庙都被拆毁，这也是为什么唐朝寺庙建筑极其罕见的原因。而且在此之前，佛教有非常多的流派，这次灭佛之后，绝大多数佛教流派连同他们的典籍教义也都毁于一旦，唯有禅宗受到的损失最小，这其中原因是多方面的。

◇ 《六祖坛经》书影

首先，相比于佛教的其他流派，禅宗讲究顿悟，很多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所以它的教义经典是最少的，武宗那会儿也就一部《六祖坛经》，如此情况下就算遭到灭佛之祸，恢复起来也相对容易。

其次，禅宗到中唐时期力主所谓“农禅制度”，他们的僧人和其他流派僧人不同，都是要下地劳动的。当时有位禅宗高僧叫百丈怀海，每天都跟其他僧人一起砍柴耕地劳动，后来百丈怀海年事已高，其他僧人不忍心看他劳作受苦，就把他的工具收起来，结果那一天百丈怀海是一口饭都没吃，弟子问缘由，他就说，一日不作，一日不食。

◇ 百丈怀海禅师

这样的态度让禅宗僧人赢得了普遍的好感，在灭佛的大难之下为其提供庇护之人大有人在。禅宗中的临济一派当时在河北真定受到当地成德军节度使保护，武宗皇帝几次三番下诏让节度使执行灭佛命令，节度使大人回复的也很干脆，“请陛下亲来，臣不能做此事也”。就这样，禅宗的临济一派得以在浩劫中保全。等宣宗即位恢复佛教地位，这一派得以发扬光大，并迅速传播，所以唐朝以后的中国佛教，基本都是禅宗的天下，原因也就在于此。

站在后世的角度讲，有不少人认为这唐武宗灭佛本质上还是出于为国家好的考量，所以无论他做得多过分，也都多少情有可原，但北宋的欧阳修在给唐朝修史之时说的就非常不客气，说唐武宗一边灭佛，一边崇信道家的长生不死之药，到最后也是死在这上头，说白了还是因为贪，如此这般，与庸夫何异？

这句话其实也是一针见血点明了帝王的心术，不管外面的理由说的多么冠冕堂皇，到头来也不过是如何紧紧握住权力而已。讽刺的是，不管再怎么灭佛，佛教作为人们的一种精神心灵慰藉，完全是没有替代物，所以它尽管有很多可以被指指点点的地方，尽管也有不少打着佛教旗号胡作非为之人，但它还是深入地走进了中国文化的核心层面，以中国人精神家园的重要组成的地位延续至今，这恐怕是灭佛的唐武宗始料未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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