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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迎春的悲剧人生

少读红楼少读红楼2024-03-01 09:09:391

贾迎春,贾府四艳之一,排行第二,“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既拥有美貌,又“温柔可亲”,可谓品貌俱佳。第二十二回,元宵猜元妃所制灯谜,独她和贾环猜的不是,未得颁赐之物,贾环便觉得没趣,迎春“自为玩笑小事,并不介意”,显示了“大家小姐”(脂批)风范。元妃归省庆元宵时,命宝玉和众姐妹作诗,以志当日盛事。黛玉想“大展其才,将众人压倒”,而迎春诗才平平,也无意与人争锋,应景随意凑成一首。在其后的大观园诗社中,她任副社长,也基本上未见其作诗。她的奶娘和贴身大丫鬟因犯事遭发落,请她去说情,她说“愧还愧不过来,反去讨臊去?”她安分守己、不与人争、害怕多事、才能平平,因此得了个浑号“二木头”,“戳十针也不知`嗳哟’一声”。这种性格展现得最淋漓尽致的,是第七十三回“懦小姐不问累金凤”。她的奶娘因赌博私自将其金凤偷去典当,她也不管不问。丫环绣橘提中秋要用,不如回了凤姐处理此事,迎春止住她不必多事。恰逢奶娘的儿媳来求她说情,明欺她素日好性,不但拖延不赎,反而在与绣橘的语言交锋中,谎称白填了三十两,迎春无动于衷,自去看《太上感应篇》。探春为她出头,她依然漠不关心,依旧只和宝钗阅《感应篇》,正如黛玉所说"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如此一个花样女子,美丽娴雅、贞静超脱,想必该有个美丽人生和美好结局。但是,她不仅亲母早亡,父亲对她漠不关心,继母也随意横加指责,甚至连下人也胆敢明里暗里欺压,入了“薄命司”。而且,她还是大观园中,除了夭亡的金钏儿(金钏儿虽然不住大观园,但因为贾宝玉关系,也可算作大观园之人)、晴雯之外,结婚登场、青春离场之第一人。

文本中有一个重要主题,即“聪明误一生”,如第二十五回“魇魔法叔婶逢五鬼,红楼梦通灵遇双真”,脂批指出“此回书,因才干乖觉太露,引出事来,作者婆心,为世之乖觉人为鉴”。如果说,宝玉悲剧之源是“却因锻炼通灵后,便向人间觅是非”;王熙凤的悲剧是为“都知爱慕此生才”的聪明所累,但迎春才能一般,又不与人争,超然物外,有着“宠辱不惊,闲观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笑看天上云卷云舒”的淡定与从容,但出人意料的是,文本居然有甚多处暗示其悲剧性结局。迎春的大丫鬟司棋、绣橘、小丫鬟莲花儿和她所住的缀锦楼以及她在诗社中的别号“菱洲”,看似阳光灿烂,岁月静好,但文本中常用吉祥之语作不祥之谶。司棋谐音死棋,绣橘谐音锈局,棋如人生,人生如棋,迎春的人生之棋是"死棋”,人生棋局是“锈局”;莲花儿,又是暗示“春景将尽”(脂批);缀锦楼,缀锦谐音坠锦,意味着美好的消失,有着杜牧关于绿珠之咏史诗《金谷园》“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之意味;“菱洲”,则与“设云'应怜'也”(脂批)的甄英莲后来之改名香菱(即相怜也)直通。第二十二回迎春所作的谜语“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同。”脂砚斋对此的批语是“此迎春一生遭际,惜不得其夫何”,暗示迎春一生悲剧的最后关键就在于婚姻,而答案其实就在十二钗正册中关于迎春的画和判词以及《红楼梦曲》中关于迎春的部分一一十二钗正册。关于迎春的画是“一个恶狼,追扑一美女,欲啖之意”,其书云:“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红楼梦》曲中关于迎春的《喜冤家》一一“中山狼,无情兽,全不念当日根由。一味的骄奢淫荡贪还构。觑着那,侯门艳质同蒲柳。作践的,公府千金似下流。叹芳魂艳魄,一载荡悠悠”,都明写迎春的人生结局悲惨,而且写明了造成悲剧的原因是婚姻,其夫就是一听其外号就让人不寒而栗的中山狼。

到了“假事将尽,真事尽显”的八十回后,所有的结局都将一一水落石出,当然,此前关于迎春所有的“草蛇灰线,伏脉千里”也将一一兑现。第七十九回,此前久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中山狼,终于登场。中山狼大名孙绍祖,文本关于他的写照,脂批是“画出一个俗物来”。很快到了第八十回,迎春回娘家,就开始哭诉其种种恶言恶行,相信迎春一定会如判词和梦曲所暗示的那样,在“迷失无稿”的八十回后,惨死于此人之手。迎春嫁中山狼,就如同送羊入狼口,看起来她的悲剧只是因为她不幸出身于一个正在加速走向末世的世家大族,又不幸遇上一个漠视自已女儿终生幸福、将女儿当作可以交易的物品的好色贪财寡情的无耻父亲。更为悲催的是,她被“交易”到的偏偏是中山狼孙绍祖,那是她悲剧的最后的“临门一脚”,似乎迎春的悲剧只是一个“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婚姻悲剧。但是,无论中山狼有多好或有多坏,在礼崩乐坏的末世,中山狼其实便是她注定的命运的一个隐喻。迎春的悲剧人生,与其说是婚姻悲剧,不如说就是一个关于命运的悲剧性寓言。悲剧,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美好有多么动人心魄,悲剧的力量就有多么撼人心魄。迎春的悲剧,从更深层次讲,是人类的悲剧。一切都是注定的,人类犹如神话中的吴刚,命运犹如那注定的桂花树,即使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也还是要“劳”的,就连一向懦弱的“二木头”迎春也有不认命、不服命的时候,“我不信我的命就这么不好,从小儿没了娘,幸而过婶子这边过了几年清静日子,如今偏又是这么个结果”。

尽管她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的,没能改变她的结局,但就是在这一过程中,在苍凉的人生背景上,人类显示了高贵的尊严。这种无奈与尊严,超越时代,超越国界,超越文化,具有普世性,与东方吴刚传说遥相对应,西方也有西绪弗斯神话。如果阅读就此结束,也不会妨碍迎春的悲剧作为文学悲剧的伟大。但是,《红楼梦》就是《红楼梦》,在伟大的“贾雨村言”之风月宝鉴正面的背后,还“甄士隐”了一个另具深意的风月宝鉴背面,而其中的深意往往就深藏在“贾雨村言”之风月宝鉴正面一些容易视而不见的细节中。因此,阅读《红楼梦》,细节绝对不容轻轻放过,细节决定成败,正如第十二回脂批所云“细心体贴,方许你看,否则此书哭矣”。除了“二木头”迎春之外,文本中触目可及之“二”,可谓林林总总,如宝二爷(贾宝玉、第一正人)、琏二奶奶(王熙凤、十二正钗之一)、贾政(二老爷)、倪二(红楼五侠之一)、柳二郎(柳湘莲、红楼五侠之一)和二丫头(铁槛寺附近村庄姑娘、第十五回)等等。这并非没有来由,而是和“此书大纲目、大比托、大讽刺处”(脂批)的秦可卿(胤礽)密切相关。秦可卿与“通部大纲”(脂批)之一的警幻实为同一人。胤礽谥号“密”,警幻仙子之赋,刻意取意于《洛神赋》的地方甚多,几乎就是《洛神赋》的翻版。作者暗示警幻就是宓妃,在“真事隐、假语存”的文本语境下,警幻之“宓”直通“密”,也就是十二正钗之一秦可卿。文本中又有这么多关于“二”的主要人物,因此,几乎可以说,《洛神赋》是赋中的《红楼梦》,《红楼梦》就是小说中的《洛神赋》[注1]。胤礽,无论在康熙帝的嫡子中,还是在所有皇子中,都排行第二。通部书其实就是作者的“一番梦幻”,是“九十春光寓言也”(第一回脂批),而这九十年就是以胤礽为中心的九十年,其中很多主要人物,除了展现风月宝鉴正面故事之外,就是以寓言的方式艺术再现胤礽的人生。不同的是,胤礽的人生历程只有将近五十一年,而文本中的主要人物却在寓言的“梦时间”[注2]里大都穿梭了九十年。那么,迎春的婚姻悲剧,或者说是命运悲剧之“贾雨村言”的背后,到底具体“甄士隐”了什么?注1、详见《“行”走红楼》系列拙文 1《秦可卿就是废太子胤礽》等注2、详见《“行”走红楼》系列拙文18-28《红楼“梦时间”》作者:郭进行,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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