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袭
期末考试很快就过去。
成绩出来，第一名是竹音无疑。在颖棠的辅导下，梦音也有了进步，很罕见地受到了老师的表扬。尤影那孩子呢，居然考了个全班倒数第三。他拿着成绩单不好意思地说：“失准了那么点。”
“没关系啦，影儿你差不多半个月没来上课，有什么办法呢。”妈妈一方面因为梦音成绩不错而很开心，另一方面表示理解。
竹音冲他摇摇头。他说的失准，是对成绩的控制失准，而不是真的因为不会儿考差了成绩的意思。他是那种只要看过书，想考成怎样就能考成怎样的人。竹音除了佩服，只有无奈。
拿到成绩单的一刻，就意味着寒假的开始。
颖棠什么也没收拾，塞了两本书进背包就坐车回家。
目送颖棠离去后，梦音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虽然往年颖棠也会回家过年，她也会舍不得他走，可今年有了名正言顺的意味，心情也更加沉郁。
不过很快梦音就拿到好处，妈妈会因为她少了补习老师而放她的假，一下子给她布置了一堆作业，检查期限为开学一个月后。这比每天都要做已经好很多。
竹音对于放长假的概念是模糊的，每天都不用上学，她也不知道能够做些什么，除了看更多的书，做更多的题。因为还有十多天才过年，梓晨接受了段阿姨的建议，去了上高考辅导班。他现在是以目标定位在A大而学习。
竹音没有告诉任何人，梓晨的目标已经不在本市。如果妈妈知道的话，她肯定会怕竹音考了出去而不准他们在一起的。其实，妈妈对她们的占有欲很强呢。
说起梓晨，最近好一段时间和竹音都是若即若离的。他也会主动来找竹音，约她去吃饭或者看大伟训练部员啊什么的，不过总要拉上尤影。
尤影呢，他也有自己的事做。大病了一场过后，他的身体好像好了那么点。他跟着爸爸妈妈去广告公司，在那里又俘虏了一大群人。偶尔还在那修修电脑，玩玩画图软件。公司里的设计师都对他佩服得很。总之，他会在别人头痛该怎么设计时，冒出一句决定性的建议。总设计师还感叹：没长大的孩子真好啊，思维特灵活！
寒假一开始，梦音就到处约同学玩，忙得要命。
这天，梦音去逛完街累得要命，她选择了走捷径回家。
在那寂静的小巷里，梦音看见了一个人，那个人塞给她一张成绩单：“梦音，我考年级第二了，虽然拿不到第一，但我答应你，下次一定考第一。其实都是因为你，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想你，所以才发挥得不那么好。你回来我身边好不好？”
梦音后退了几步。
“梦音……”
“凌初，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已经结束了。”梦音真没想过凌初会为了她去考高分。
“没有！我还没承认！”凌初歇斯底里地喊着，就要扑过去抱住梦音。
梦音吓得掉头就跑，却被凌初的三个兄弟拦住：“嫂子，你还是乖乖跟大哥回去吧。”
梦音前后为难之时，一个人蹿了过来，两三下手势把凌初和他的三个兄弟从梦音身边推开，离梦音三尺远。
“尤影？”他连打架也会啊，而且那动作的速度，快得惊人。
“好啊，又一个男的。你这婆娘还真行。”凌初说着冲了上来。
梦音挡在尤影前面：“不是，不是你想那样的。”
“不是那样怎样，我已经见过三个男生和你一起了！我现在才发飙已经很对得起你！”凌初推开梦音。
“真不是……”
“是又怎样，你不服啊。”尤影截住梦音的话。
“算你是男人！敢做敢认。”凌初站住，举起的拳头没有落下。
梦音走到尤影旁边：“你为什么要认？”
“他气在头上，否认他会信吗？”
也是，刚刚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梦音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尤影。那凌初，生气起来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小梦梦别拿竹子的眼神看我，不然我会奋不顾身的救你的。”
“尤影……”
“好了好了，你们聊天就聊到这里吧！梦音今天一定要跟我走。”凌初伸手要拉梦音。
尤影一挡把他架住。
凌初的兄弟从尤影身后偷袭，尤影迅速转身将他们打到。有个什么东西从尤影的裤兜里掉了出来。尤影看也没看一眼，伸手拉了梦音，突破重围就跑。
“你好厉害啊！”得救的梦音没想过这孩子会如此强大。梦音眼中，他不过是一个柔软的孩子。
尤影没有说话，只是一味地跑。脚步，却不受控制地慢了下来。
“尤影你怎么了？”察觉到尤影不对劲的梦音紧张起来。
尤影的呼吸变得急速。他回头看了眼快要追上来的人，切了一声，对梦音说：“你快……跑。”
“你呢？”被尤影放开的梦音一阵恐惧。
尤影冲她笑笑：“我跑……不动了。”说着，弯下身子，双手按在膝盖上，喘了起来。他停下脚步，将梦音推到前面。
“药呢？”梦音在尤影的裤兜附近摸着。
“丢了，快跑。”尤影继续推她，整个人软了下来。
“不行！”梦音扶起尤影，死也不肯走。
尤影用责备的目光看着梦音，想说什么，可发出的只有喘声。他已经喘得说不出话来。
得手的凌初好兴奋：“学人英雄救美嘛，还以为你多厉害，原来也不外如是。刚才拼命了吧。”凌初一挥手，他的三个兄弟架起尤影就跑。梦音也被凌初紧紧地拖着手臂，不能挣脱。
梦音和尤影被带到附近的一个废弃的地下仓库。凌初的三个兄弟把尤影扔在地上，开始对他拳打脚踢。
梦音想也没想，不知道怎么挣脱了凌初，扑过去抱住尤影。她在后悔，后悔为什么贪方便选小路走，后悔为什么要把尤影卷进来。她乖乖地听凌初的话，跟他走不就一切都解决了吗？姐姐，肯定不会原谅她的。尤影……
见梦音这样做，凌初更加生气：“给我一起打！”
因为梦音扑过来而停下手的三个兄弟又动起了手。
尤影挣扎着翻过身体把梦音护在身下。
“影……”梦音要爬起来。她要为尤影挡住打下的拳头。
尤影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往上一推梦音，梦音一下子从跌坐在地上。
拳头，再次落在尤影身上。
“好了。”凌初大概觉得打够了，要他的兄弟停了手，走过去像是欣赏自己的什么作品那样俯视着被打倒的两人：“既然郎情妾意的，把他们关起来！”
吸入大量灰尘的尤影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咳嗽起来。梦音一点也不觉得痛，她走回尤影身边，要扶他起来。
凌初和他的兄弟搜走他们身上的财物。
“大哥，这臭小子身上连个手机也没有。”一个兄弟说。
“可能藏哪里了，脱了他的衣服，不然等下我们没逃掉他就报警了。”另一个兄弟接话。
“不要！”梦音大叫，“他确实没有手机，他讨厌电话的。”
“好了解他的样子嘛。”凌初蹲在梦音面前，恨得眼红。
凌初的兄弟正准备下手，梦音爬过去挡住他们：“你们放了他好不好？我什么都答应你们。”
“真的？”凌初两眼放光。
“你们没看见他好辛苦吗？求你们放了他。”
尤影突然爬起来一人给了他们一拳，又倒了下去。
“你这死小子，想死吗？”凌初一手把尤影推倒。
“影儿……”
“都快死的样子了，还这么顽强。”凌初蹲到尤影前面，用手抬起他的下巴。
尤影又挣扎着起来扑倒他。
凌初从尤影身下钻出来，对他的兄弟说：“给我打！”
拳头，雨点般地落下。
“凌初，我求你了，你们再打他真的会死的，他……有哮喘。他病发了你们没看到啊！”梦音跪在凌初脚下。
凌初的表情变了变，指挥他的兄弟停下手，对他们耳语了几句。他们看了看尤影，脸色开始发白。
凌初害怕起来，他颤抖着对梦音说：“我真没想过做得那么绝的，我本想吓吓你让你回到我身边，谁知……是他自己中途杀出来，是他先打了我们。我……不关我事，都是他……”
“你滚！”梦音用尽全部力气喊了出来。
凌初他们几个人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凌初，电话……”梦音想叫住他们把电话留下，可他们顾着逃跑根本没有听到。
“影儿，尤影，你还好吗？”尽管梦音知道这个问题根本是想寻求安慰，可是她怕，尤影刚刚才死里逃生不久，现在又为了她搞成这样。
“我送你去医院。”梦音拉起尤影的左臂，搭在自己肩上，用力地想把他拉起来。
尤影抽出左臂，身体又掉在地上。他向梦音伸出右手，手里，是梦音的手机。
“你……”他刚才那全力的一扑，是为了抢回手机啊。
梦音接过手机的那一刻，尤影昏了过去。
“尤影！”梦音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后，想了好久，还是决定给家里打电话。
家里，见爸妈回来了的竹音开始担心尤影，当爸妈说影儿有点不适，好早就先走了的时候，竹音的心变得很乱。
突然电话响起，守在电话旁的竹音飞快地拿起电话。
“姐姐……姐姐……”
“怎了？”竹音的心顿时收紧。
“尤影在我这。”
“你们怎么了？”
“我们……我……我们和人打架了，尤影现在状况很不好，他昏过去了，怎么办？姐姐，我该怎么办？”梦音越说越快。
“……”竹音一时短路了，什么叫和人打架了，什么叫昏过去了，“救护车。”
“叫了，他们说十分钟后到。”
“哪里医院？”
“人民。”
“你看着影儿，附近有没水，或者拿块湿纸巾给他擦擦鼻子。不要怕，他不会有事的。”竹音相信尤影，尤影一定不会有事。
挂了电话后，竹音对爸妈说了，爸妈怎么也不信。尤其是妈妈：“怎么会打架了？梦音怎么和影儿一起了？竹音你有问梦音他们现在在哪吗？我们去找他们。”
“去人民医院。”竹音说。
爸爸扶住妈妈双肩：“竹音说得对，既然已经叫了救护车，我们现在去找也没用，去医院等他们。”
等待救护车的10分钟里，梦音先是用没被他们抢去的湿纸巾帮尤影擦了鼻子。看着尤影，梦音最后还是报了警，警察循例性地问了一些问题，然后听说已经叫救护车了，扔下一句我们会处理的，就挂了电话。那十分钟，是梦音这生人以来过得最长的十分钟。
竹音他们去到医院时，在急救室外看见坐在那里的梦音，一个护士正在对她说着什么，但梦音理也不理。
“怎么了？”爸爸走过去，“我是这孩子的父亲。”
“啊你们来了就好。”护士看看来人，“我们问她什么也不答，她身上也有伤，却不肯去处理伤口，说要等那个男孩出来。对了，那男孩的家人呢？”
“他也是我家的孩子。”妈妈说，坐到梦音旁边，“先去处理伤口吧，我们等影儿出来就好。”
梦音还是不动。
“里面的男孩情况怎样了？”爸爸问护士。
“他全身是伤，又哮喘发作导致呼吸困难，送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了。详细情况你们等下问医生吧。”护士也不太清楚，说话有所保留。
竹音走到梦音旁边：“你觉得影儿出来看见你这样，他会好过吗？”
“姐姐，对不起。”梦音终于开口了，却是道歉的话。
竹音不说话。
“姐姐，影儿他……因为我，我……对不起。”梦音的思维很混乱。
“先去处理伤口。”竹音把她扯了起来。
梦音点点头，跟护士走了。
梦音走了之后，妈妈看着急救室的亮着的灯：“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有没人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梦音的情绪不稳定，迟点再问吧。”爸爸也坐下来。
“不会……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妈妈忽然非常紧张。
没有人能够回答她。
竹音倚在急救室的门边，时不时抬头看看亮着的灯。影儿，你千万不能有事。
“要不要打电话给他爸？”妈妈每隔一会就一个问题。
“……”爸爸没说话。要是真打电话过去，他也不知道怎么交代。
竹音也在想要不要打电话给颖棠。
“算了，别让他担心，一下他又担心又赶不过来，那样才是折磨啊。而且我们现在也是不得其解。等影儿没事了我们再告诉他。”爸爸想了想，然后说。
急救室的灯关了，医生从门里出来，说找家人。
妈妈急忙走上去：“我是那孩子的妈妈。”
“他的身体状况你们的清楚的吧。”医生问。
妈妈点头。
“他基本把全身的力气都耗尽了，所以昏迷是很正常的，他的体力已经达到了他的身体可以承受的极限。”
“那是怎样？”妈妈急了。
竹音拉住妈妈。
“放心吧，他的情况已经稳定，等他的体力恢复了他就会醒过来。”
妈妈长长地松了口气。
“不过……在他昏睡的这段时间最好还是有人看看他。他现在肺功能很弱，如果突然病发的话，那情况就难以想象了。”
“明白的明白的。”妈妈被医生的那个不过吓得心脏顿时抬高了几尺。可一听到后面那些话才真正叫做放下心来。
病房里，妈妈不停地责问梦音。
梦音一言不发，怔怔地看着尤影，紧紧握住尤影的手，好像妈妈的话她一点也听不到。
爸爸用双手托起妈妈的手：“迟点再问好吗？梦音也不好受。”
妈妈安静了下来。
竹音倚在门口，看着里面的情况，心里好凉。尤影那孩子，又为梦音做了什么？他总是这样不顾一切地为了别人，出现了万一那怎么办才好？
直到深夜，梦音还是不愿放开尤影，更不愿回家。
“我和她留下吧，影儿也需要人看着。你们明天还得上班。”竹音说。
“我们回去休息。”爸爸推着妈妈走，“你们一发现什么不妥马上要找医生。”
竹音搬了张凳子在梦音旁边。
竹音看着梦音，梦音看着尤影。
“姐姐！”梦音突然放开尤影转身抱住竹音，趴在竹音肩头大哭起来。
竹音没有动。
梦音哭了很久才抬起头：“姐姐，我……我……”
“影儿不希望你这样。”
梦音泪眼矇眬地看看尤影，对竹音说：“凌初他威胁我，带了好几个人，尤影打了他们拉着我要跑，可是他突然病发，药在打架的时候丢了，他在自己跑不掉的时候还一心想着我，保护我，他根本不顾一切，好像把自己完全忘掉了一样。都是因为我，要不是我惹了凌初，影儿也不会这样。”
竹音正想说什么，被梦音打住：“在等救护车的时候我报警了，可是那些警察说是影儿先出手，抓到凌初他们也是以抢劫为由关个一两天。为什么会这样？”
“梦音……”
梦音再次截住竹音电话，她要给姐姐把事发的全过程讲了。
“姐姐，我知道影儿是你的宝贝，可是你会原谅我的，对不？”梦音小声问。
竹音不说话。
梦音激动起来，拉住竹音的衣服：“我有求他们的，可是尤影那笨蛋还要挣扎着打他们，惹火他们！”
“影儿不想你求他们……”竹音推开梦音，“宁愿自己背负一切，也要保护身边喜欢他的每一个人，那就是影儿。影儿不会计较让他陷入困境的是谁，他只在乎喜欢他的人是否被伤害着。”
“……”
“梦音，影儿那孩子想事情很简单，因为他不愿意往复杂处想。所以，我们现在该做的不是责备自己，而是等他醒来。”
梦音沉默了好久，才犹豫着应声：“嗯……”
竹音笑：“给颖棠打个电话？”
“不了，不想他担心。”梦音渐渐平静。
“也对。”
竹音想了想，说：“梦音，如果是我，在影儿叫我跑的时候，我会丢下他自己先跑。”
梦音不解地看着竹音：“为什么？”
“从你没跑掉的那一刻，影儿就会觉得是他拖累了你。而你，反过来还要维护他。那样也怪不得他会拼尽全力。”
“他后来那么狠……”梦音开始发现，她错了，但并非错在惹了凌初。惹了凌初那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她错在没有听尤影的话。“可是，我真做不到丢下他自己跑掉。我要是真跑了的话，凌初会怎么对他……不可想象。”说着梦音摇摇头，企图甩掉脑海里那些恐怖的假设。
“我们要信他，影儿的话，没有不可能。我们要相信你他一定能够脱险的。”
梦音心里一颤，她想起了尤影递给她电话的那一瞬。“影儿，对不起。”姐姐不说原谅她，是有理由的。
梦音她现在也许会想到，她真跑掉了的话，可以先去求救吧。可是在那种混乱的场面下，谁也不会那么理智。
晚上，竹音和梦音就挤在病房里的另外一张床上睡下。
第二天，竹音回家帮尤影收拾了些必需品，顺便告诉爸妈梦音已经冷静下来，要问什么的可以给她打电话。
梦音给爸妈说的是，她路上遇到歹徒，尤影为了救她，还拼命把手机抢了回来。因为梦音和尤影身上的财物确实都不见了，爸妈也就相信了。
爸爸知道情况之后通知了尤叔叔，尤叔叔很快就赶到医院。梦音因为害怕而缩在角落。
尤叔叔弯下腰帮尤影掖掖被子，自嘲似的说：“这小子，真拿你没办法。”
竹音推了张凳子过去：“尤叔叔，坐。”
“竹音啊，你和妹妹回家休息吧，我在这里就行。”
“不！”听到这句话的梦音不知哪来的勇气，“我一定要等到影儿醒来。”
“是吗？”尤叔叔坐下来，“你别责怪自己，这孩子总是做一些让别人自责的事，而他自己却不知道。”这方面，作为爸爸的尤叔叔可是深有体会。
梦音一动不动。尤叔叔不怪她。
“做他的朋友，要习惯他这怪癖才行。”尤叔叔继续说。
梦音这才发现，尤叔叔没有想象中的过分，他对尤影是了解的吧。要真是没有对他花过心思，是不可能了解他的。就像自己，大家一起生活好几个月了，却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竹音莞尔。即使他不知道自己有让人自责的威力，他也有办法使人从这种自责中解脱出来。
“尤叔叔，你有事就先回去，影儿，我们看着。”竹音见尤叔叔不断地看着手表，又把手机挂掉了好几次。
尤叔叔看看尤影，想了好一阵，才对竹音和梦音说：“那就拜托你们了。”说完，拿出手机拨通电话：“我现在马上过来。”
“影儿醒了给你发个短信。”竹音善解人意地说。
“谢谢。”尤叔叔终于放心地推门出去。
已经过去两天，尤影还未醒来。医生禁不住梦音的催促，给尤影检查了好几次，结论还是没有大碍。尤影的葡萄糖吊瓶里一没有了药水，梦音就夺门而出飞奔去找护士。
这天，竹音接到梓晨的电话：“想见你，能出来吗？”
“在影儿那。”其实竹音也想见梓晨，他们也好多天没见面了，每天至多通通电话发发短信，所以她才没有直接地拒绝。
“那……我过去？”梓晨试探性地问。
“姐姐你出去吧，这里我一个人就行。”听到电话的梦音插话。
“我出来，哪里等？”竹音向梦音笑笑。她想通过自己的行动来补过，那就让她去吧，否者她心里也不好过。
“荧辉广场。”
姐姐一出去，梦音就觉得病房里静得可怕。她坐在尤影床边的凳子上，端详也尤影的面容：“尤影，你起来陪我聊天啊，我好闷。影儿，我错了吗？你起来告诉我啊。”
尤影还是安静地躺着。
渐渐地梦音感到困了，趴在尤影身上想休息一会，却不小心睡着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尤影醒了过来，他慢慢睁开眼，见一个人趴在自己身上睡着了，他喃喃自语：“竹子？……不对，小梦梦吧。”
尤影伸手抬了抬梦音的左肘，压在左肘下的右手手腕露了出来：“红绳，果然是小梦梦。”尤影笑了笑，继续闭眼。他也会认不清她们啊。也是，习惯了自己一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一定是竹音，错觉也难免的。可是现在竹音有属于她自己的生活线了，而且与尤影的没有交集，醒来后没有在第一时间见到她也不是奇怪的事。
他究竟昏迷了多少天了，梦音守了他多少天？他只记得把电话交给梦音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是梦音救了他吧？吓着梦音了吗？
尤影不想吵醒梦音，他打算再睡一会，可是怎么也睡不着。他一直看着梦音。嘴里叫了一声“竹子”，忍不住伸手摸她的头发。但他马上就把手缩回来。
梦音挪动了一下身体，突然睁开眼坐起来：“啊！怎么我睡着了！”
“呵呵。”尤影笑。
“你笑，啥……啊！”一阵惨叫，“你醒了？尤影你醒了！叫医生，叫医生叫医生。”梦音站起来按响床头铃。“姐姐，要告诉姐姐才行。”说着又拿出手机。
尤影看着梦音好繁忙的样子，问：“今天几号？”
“30，怎么了？”
“啊，三天啦！”
梦音还没给竹音打到电话，医生就带着听诊器进来，向梦音问了些情况，走到尤影旁边正要给他检查。
“我想上厕所……”尤影可怜巴巴地说。
医生忍不住笑了，紧张的气氛马上全部冲洗掉。
医生把尤影扶起来，问他有没感觉头晕啊什么啊。尤影嘴里只有两个字——厕所。
“这孩子。”医生无奈，瞬间就喜欢上了尤影。
梦音趁尤影上厕所的时间给竹音和爸妈打电话。竹音很快就赶了回来，梓晨也跟着。
坐在床上的尤影笑盈盈地看着两位。
竹音远远地站着，以微笑回应。
梓晨走过去，抓住尤影的手腕拉起他的手，又捏捏他的手臂，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说。
“你们继续去玩啊。见过我没事你不就放心了么？竹子，把这个人拉走啦。”尤影要抽出手臂。
“饿吗？”竹音问。
尤影不再乱动，表情十分认真：“你这么一问，好像有点。”
竹音拉起梓晨的手：“我们去买粥。”
“我去行了，你在这陪影儿。”梓晨温柔地说。
“快走吧你们，这里有小梦梦啊。”尤影给了梦音一个满足的笑容。
房里又剩下梦音和尤影。
“爸爸妈妈他们说安排好手头的工作就过来。”梦音在没话找话。
“嗯，不急。”
梦音给尤影倒了杯暖水，放在床头柜上，回头对尤影说：“影儿，对不起。”
尤影沉默了一阵：“你别叫我影儿，听不惯。”
梦音一时不知该给他什么反应好，她向他道歉，他的回应居然是别叫他影儿，他听不惯……
“小梦梦啊，别想太多。我，不过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
梦音转身面向尤影的时候，发现他的脸转向窗子那边。
尤影忽然转头过来面对梦音：“自己想做的事也不去做，有什么理由呢。呐，小梦梦，你说对不对？”说着，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梦音始终没办法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嗯——为什么我叫你走的时候你要留下来啊？”
“我不想丢下你，不！是不能。”
“为什么要说成不能呢？还不是因为不想。”
“……”梦音惊讶地看着尤影。
“你也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罢了。难道这也有错？”
梦音愣住。尤影的话总是很有说服力。
“我不这样认为！”尤影的语气中渗透着任性。
“……”
见梦音还是不说话，尤影伸了个懒腰：“哥哥保护妹妹是天经地义的嘛。”
“谁是你妹妹！”果然梦音叫了起来。
“妹妹就是妹妹。”尤影笑。这么容易就踩陷阱了。
那次尤影说要把梦音当妹妹的事，梦音早就忘掉了。是因为这样他才拼死保护自己的啊。不过，这样一想心里还好过了点。
尤影出院的那天已经是农历年二十八了，爸爸妈妈的广告公司正在年终结算，两个人忙得不可开交。早上爸爸开车过来拿走了尤影的行李，就让竹音等医院方面办好出院手续才接尤影走。梦音说什么也要跟着来。
“既然没有东西拿，我们就走路回去吧！”尤影心情很好。
“嗯！”梦音也很开心。
竹音没有表态。
路上，尤影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梦音撞到他身上：“干吗走着又不走了？”
尤影呆呆地看着对面的马路，那对相互扶持着蹒跚而行的老夫妇：“真好。”
梦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不小心看呆了，这是一道多美的风景线，是那种从心底里升华出来的美。不知不觉间，她微笑了。是啊，那感觉就是尤影所说的，真好。
三个人站在哪里看了好久，直到那对老夫妇完全走出他们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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