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作女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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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三十五 端倪

没等心情大起大落的易宛秋急出个好歹来,易初阳极其严肃看着冯盈,眼神是特有的对晚辈的和蔼,说出来的话却跟刀子刮骨似的。

“你确定余禹的执念越来越深与你的阻拦无关?你确定你能永远不犯错?你确定你给她的是她想要的?”

这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尤其最后一个,直直戳到冯盈的心坎儿里。

冯盈一怔,愕然看向来不及收敛面上倦怠之意的易宛秋,嘴唇微动,却终究未有辩驳。

她不是没有感受到女儿这种乖巧之下的暗潮,只是……她实在舍不得就此撒手。她甚至希望易宛秋笨一点儿、小一点儿,再笨一点儿,再小一点儿——小到只能完全地依靠她,不再长大。

冯盈伸指按了按突然沁出泪水的眼角,带着鼻音对神色无措的易宛秋道:“没事,沙子迷了眼。”

这个借口太老套了吧?

易宛秋黑线之余,也不好开口加重母亲突如其来的伤怀,只得无奈地看向引发这一切的易初阳。

易初阳老神在在地一撇头,装作没瞅见这个充满着急切意味的眼色,易宛秋旋即冷下脸色想以同样的方式回敬他几句,奈何易疏突然自一旁开了腔:“妈,别哭了……她不会有事。”

“……嗯。”

听到这声仍带着伤心之意的回应,易宛秋皱着眉头凑到冯盈跟前,硬着头皮伸指替她揩泪。

虽然冯盈的神色里满是嫌弃和不愿,但直到易宛秋的指尖触到了灼热的泪水,她也没有偏过头去。

母亲的泪水很少见,每揩下一滴都让易宛秋的心酸加重一分,但更让她心酸的却是母亲看着她的眼神。

仿佛苍老的雄鹰看着不复稚弱的幼崽,纵然羽翼未丰、难经风雨,却已能轻易地脱开它的掌控。

……总有这么一天的。

冯盈不甘地说服着自己,有些抑郁地看着自己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

不同于从头到尾都没让她操心的易疏,易宛秋对她的意义格外不同。起初是爱的结晶,后来是多有亏欠的心头肉,现在则是离不得片刻的小棉袄。

——也罢,一年四季穿棉袄总有闷死的一天。

冯盈沉下念头,叹道:“多听你哥哥的……算了,只要你不闯祸就行。”

本想老生常谈,但她自己说也说厌了,干脆作罢。

这是同意她去公司了?

易宛秋强压着不合时宜的兴奋和幸福感,微翘着嘴角对冯盈道:“妈,你放心,我一定帮着我哥把那一家子赶出易氏。”

此话一出口,觉出现场气氛怪异,她略一回思,立时后悔得恨不得咬了舌头。

居然在爷爷面前暴露了对父亲一家的真实想法,还能更蠢吗?

他们也流淌着易家的血,若爷爷生气……

易宛秋有些僵硬地转着脖子随易疏一道看向易初阳,却见对方非但不气,反而赞许道:“有志气,比你爹和我儿子都强。”

黑线再次出现在了易宛秋的额头,易疏则是毫无意外地轻笑出声,捧哏道:“也比您的孙子强。”

孰料易初阳沉下面色不悦道:“不可能,我只养出过一个废物。”

废物指代的是谁很明显。

易宛秋眨了眨眼,“噗嗤”笑出声,无比舒心地看着对方在提起孙辈时只想到易疏一人,而且是以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

于是,祖孙三代人难得心平气和地共处一室。

其间,易宛秋也意外地见到了易初阳似易疏般冷酷的一面。

“别把老冯的话当圣旨,我好歹还教出了一个人人称道的后人,他呢?那个老家伙对冯氏执着过头,直到冯夫人死了才有所醒悟——”

他语重心长地对冯盈说了这样一席话,不顾晚辈在场,将深埋于黄土的陈年往事掘开一道豁口。

“忧郁症无药可医,并非父亲不愿作为。”

冯盈仿佛被戳到了不可言说的痛处,冷下笑颜,一字一顿地反驳。

易宛秋在听到忧郁症的时候心头一跳,对素未谋面的外婆因何亡故隐约有了几分猜测,再一想到痴情至斯的外公,不由略带沉重地轻叹一声。

为他孤寂的后半生,也为他可贵的坚持。

“忧郁症的加重与老冯一心扑在公司无关?”

这句话本身的含义就够冷酷的了,更别提谈起它的人那副视若等闲的平淡模样。

老年清闲的外公年轻时是个工作狂?

易宛秋一怔,然后,当她瞅见冯盈无从辩驳的苍白面色,表情微僵,彻底地愣住了。

表象下的真实总是曲折离奇得让人难以想象,也残酷得让人浑身冰冷。

这样深沉的爱究竟是出于后悔,还是本身的感情浓度就醇厚至此?

是否幡然悔悟总在无可挽回后?

……那么,外公任由冯氏被易氏吞并是否也是出于某种更深沉的痛恨呢?

“哪怕错了,父亲也付出了代价。”

哪怕是数天后,冯盈这句苍白的辩驳依然回响在易宛秋的脑海内。

什么代价能抵得上一个活生生的爱人?

或许,母亲心底对外公也不是不怨的,那些会出卖人真实想法的细微神情已说明一切。

还有,若外公年轻时真的重视冯氏超过一切……母亲与父亲的联姻真的是出于双方的自愿吗?

“水,给。”

董秘书递水的动作打断了易宛秋严肃的沉思。她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头,接过水杯握在手里,团在宽大的电脑椅内轻轻呵出一口气,“谢了。”

董秘书简短地点点头。

喝完水后将杯子放到电脑桌上,她舔了舔不复干涩的唇,仰着脸问:“新任命的技术官做得怎么样?”

易琛在前一天被新任命为技术官,据说这是公司股东的联名推举。

雪白如玉的面颊上,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充满期待地扑闪着望向你,任谁也不忍心叫她失望。

但很可惜,这位董小姐是易疏在一众应聘者中亲自挑选的贴身秘书,自有其过人之处。比如,她的惜言如金,再如……不通人情。

“抱歉,我不能透露具体情况。”

哪怕面前漂亮姑娘是她的上司吩咐过须得好好照顾的亲人,也明白对方的身份,董秘书依然保持着高度警惕,丝毫不透露公司的内部情况。

望着年轻却老成的秘书小姐轻轻叹口气,易宛秋无趣地转过身去,继续与屏幕另一端的钟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你这是在哪儿呢?”

看着屏幕内青山绿水的坏境,习惯性地互损一阵儿后易宛秋终于想起了这个问题。

“你看不出来?首都的金山呐……”

挽着裤腿淌河水的钟晴用沾着黑泥的面颊露出了明媚似**的笑容,然后倏地凑近了镜头对易宛秋做出一个奇形怪状的鬼脸。

被小小地惊了一下,易宛秋强忍住后靠的欲-望,惊疑道:“金山怎么会有宝石?不是被专家勘测过好几道吗?”

钟晴的本家是做珠宝起家的,所以易宛秋对于钟晴为何去爬山心知肚明——无非是在此地发现了可堪开采的珠宝。

钟晴对身后的团队略吩咐几句,自其中一人手中接过一颗不起眼的石子,不怎么在意地将其搁放在掌上电脑的屏幕上方,“这是一类新宝石,切磨难度比钻石小,纯净度却普遍比钻石高,很有开发价值。”

类钻石的新宝石?而且有可能比钻石更闪亮?

出于女人对珠宝难以抵御的诱惑,易宛秋稍微睁圆了眼睛,身子往前凑,近乎屏住呼吸地细细打量着这颗圆滚滚又普通至极的石子。然而,就算这个土肥圆大喇喇地占据了整个屏幕,一炷香后,她依然没能透过它粗陋的表皮看出美丽的实质。

扼腕之余,易宛秋不禁由此联想到了与它相差无几的钻石——初初从深山里开采的钻石,和这种石头一模一样,只有剥去了那一层石皮,再经由切磨师雕琢,那独特而诱人的光华才会放荡地显露。

“没什么好看的,真要看还是等我家的师傅把它调-教得能见人再说吧。”

笑着如此说,钟晴的俊脸重新出现在易宛秋的眼前,由于来不及退开,她和他近乎是眼对眼、唇对唇地凑在了一处。尽管相隔十数个省市,这次气息互不相染的贴面依然让易宛秋心速失序,霎那间红透了耳根。

钟晴似乎没有感受到任何不妥,得意地挑着嘴角向她宣告:“按规矩,我拥有它的命名权——你说,‘星星石’怎么样?”

不疾不徐地随之拉开距离,易宛秋含糊地“嗯”了一声,首次觉得科技发展得太快也不好,瞧这屏幕的清晰程度……

心不在焉间,董小姐毫无音调起伏的呼唤声忽然在室内响起。

“曹先生,请进。”

怔忪霎那,易宛秋轻轻转眸,飘忽的眼神恰与进屋的曹坤撞了个正好,朝顿下动作的对方随意笑了笑,游弋的注意力被突然发话的钟晴拉回——

“怎么这几天他老来跟你搭讪?别是看上你了吧……”

人家就在现场你还这么说?

残余的害羞之意全长着翅膀飞走了,易宛秋瞪他一眼,“就算看上了又怎样——”难不成你以为我会没人追?

“你看人太瞎——我说真的,下个男友还是让我来把关吧。不要再找y市这个伤心地的人啦,我最近在京都认识了一个不错的兄弟,要不我把他介绍给你?别看他吊儿郎当,人倒挺不错。”

这句抢白把易宛秋气了个半死,“啪”地一声合上折叠电脑,又咬着唇呼气吸气好一会儿,才平复下心底的那份滔天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