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扬是老牌执行官,公司的事交给他一下午不会有什么问题。倒是这次袭击,不怎么寻常,还得继续关注……
在心内巨细无遗地盘算着,易疏踏进客厅的脚步忽然一顿,不带情绪地抬眼看向大喇喇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而那个人也注意到了这道称得上不善的视线,没心没肺地咧嘴一笑,尤为落落大方地起身。
“易先生,又见面了。”
说着,孟白马快步上前一把握住易疏的手,晃了晃。“感谢你对警方的大力支持,特别是刑警队——y市就需要易先生这样有良知有血勇的公民。”
易疏轻轻叹口气,目光似乎冻上了一层冰霜。“刘伯,送客。”
看来老宅里的安保还得加强,不然总有一些厚脸皮的客人赖着不走。
不顾对方瞬间僵硬的神情,易疏眉梢不动地抽出手,随意地从身旁的玻璃茶几上拿起一张纸巾擦了擦。
孟白马神情僵硬得更厉害,眼见笑眯眯的刘伯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身前,他不敢怠慢地放轻了呼吸,谨慎地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修习跆拳道多年的孟白马对此深有感悟,他从刘伯灵便的步伐和圆融的气势里隐隐看到了一种高手特有的韵律感,也凭资深刑警的直觉敏锐地感触到了一丝危险。
“……哥哥?”
这声呼唤极其轻柔,却如冰镐穿凿浮冰般打破了两人间一触即发的紧绷氛围。
他们默契地拉开一丈远的距离,共同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二楼扶梯口,易宛秋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偏着头,懒洋洋地倚靠在木制扶手上看着左下方正快步拾级而上的易疏。
“怎么不好好吃饭?”
得知易宛秋回来后便独自闷在房间,易疏大步走到她身边,眉际微拧地开口。
易宛秋应言侧过身子,乖巧地仰头望着他,“在李婆那儿吃过了,她准备得很丰盛。”
“嗯。”
不做深究的易疏轻轻一点头,转而不怎么愉快地盯着楼下神色轻松的孟白马。
易宛秋有些好奇地跟着他一起望去,发现那个刑警头子一杯茶由午时喝到现在不由暗自咋舌,这客人,够得上欺主恶客了吧?
孟白马对向他看来的易宛秋调皮地眨眨眼,高声道:“高塔上的莴苣公主,跟胆小的王子一起出逃吧!为了你,他将变得比草原上的雄狮更勇敢,誓要与那帮凶众多的巫婆决一死战!”
易宛秋眨巴着眼睛,“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眼角余光却瞥见易疏殊为不佳的面色,只好故作严肃地将脸一板,不搭理他。
这人胆子真大,居然敢将易疏形容为“巫婆”,不怕他一个生气停了对刑警队的赞助么?
正苦忍着笑,却听身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易宛秋略含吃惊地转头,发觉易疏的脸色虽然难看,却并没有真正动怒的迹象。
“老是纠缠也不好,一次说清,让他死心。”易疏的音色极清,像极了仲冬的淙淙流水,听在耳里除了让人心旷神怡,还有一丝掩不去的冷冽之意。
“唔。”
咬唇含糊地应一声,易宛秋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向那个锲而不舍的刑警略表同情。
孟白马有些惊喜地看着款款步下阶梯直接走到自己面前的易宛秋,深吸一口气不带停顿地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孟白马,子皿孟,白马王子的那个‘白马’。”
易宛秋无视那只伸在自己面前的宽厚手掌,修眉轻挑,睁圆了秀美清澈的眼。
“这名字谁取的?”
孟白马无奈地耸耸肩,他就知道,每次自我介绍都必须得加上这么一句——“名字是母亲替我取的,她对自己没遇到白马王子而是遇到了一个糙汉十分不满,因此她希望自己儿子能成为一个正宗的白马王子。”
“好想法……”望着孟白马与纤弱的王子想去甚远的身材,易宛秋都有些同情他那位母亲了。念头忽变,她漆黑的眼珠滴溜溜地一转,不怀好意地问:“那你觉得她的愿望实现了吗?”
噙着一抹苦笑,孟白马无奈地低声回答:“这得看什么人来看了——好了易小姐,让我们说回正题。”面色忽然端凝,他沉声道:“青龙会为什么放你走?”
易宛秋略微歪头,唇边勾起了一抹极浅的笑,“青龙会势力再大,也不会乐意四面树敌吧。他们知道了我的身份,然后放我走——这很奇怪么?”
“别绕圈子。”
失去了笑意的丹凤眼微微一挑,本就上翘的眼尾此刻尖锐似钩,威慑力十足。孟白马见易宛秋有些受惊地后退,又眼底盈笑地放软了语气,“我想听实话。”
“绕圈子的人是你。”
随着这道充斥着浅淡不悦的声音,易疏起身插-入两人的谈话。他随在易宛秋身后下楼,在这次发话前一直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听论。
易宛秋像怯懦的兔子一样迅速窜到易疏身后,眼圈微红地揪扯着他的衬衫下摆。
易疏神色微暖地侧身摸了摸她的额头,不太熟练地轻声安慰,“别怕,把他想知道的‘内情’告诉他。”
她轻轻仰头,眯着眼接受这番充满了温情的安抚,细声细气道:“好。”
语毕,易宛秋神情执拗地拉着易疏坐下,隔着数人远的距离抬起下巴朝孟白马道:“你有什么话,问吧。”
孟白马看着这两兄妹如出一辙的含怒神色,无计可施地叹了口气。“金豹跟你是什么关系?证据确凿的故意伤害罪为什么没走法律程序?”
易宛秋有些迟疑地向易疏看一眼,见他垂眸颔首才放松地正色回答:“他跟我没关系,算上今天我也只与他了二面。至于他为什么没坐牢……”注意到孟白马专心致志的神色,她颇有几分难启齿地续道:“五年前,他是易珠的男友,父亲觉得这件事闹大了影响不好,就私了了。”
近乎福至心灵地联想到这一家子复杂的关系,孟白马了然地连连点头,同时有些怜悯地看着易宛秋。他可是看了当年的伤情鉴定的,二级轻伤居然都是私了了事?
她撇撇嘴,想也不想地回答:“也许凤爷看他名字顺眼,就把他收了去?”说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眉开眼笑地打量着孟白马,“你这个名字取得挺好,当卧底正合适。”
传说凤爷爱动物爱入了魔,连带着也喜欢名字里带动物的人。
易疏浅笑着瞥哑然的孟白马一眼,字挟风霜地送客,“孟警官,留下吃碗饭喝杯茶再走?”
孟白马有些理亏地清咳一声,“不了。”转身之际,他犹不嫌尴尬地冲着易宛秋笑道:“下次再碰到这种事就报我的名字,一般来说挺管用。”
易宛秋不怎么相信地点点头,目送着他干脆地离开。想着他话里话外的暗示,她疑惑地问易疏:“他想动青龙会?”
易疏一点头,颜色偏浅的黑眼珠瞬间转暗,音色清冷至极。“孟白马,国际刑警队第三分队队长,两年前调至Y市刑警队。”
倒抽一口凉气,易宛秋双眼泛亮地咬紧了唇。天际起狂风,地上的花花草草都得弯腰……好像这回的乱子大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