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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下午上课的时候到了,工友尽职守责,还是准时敲响了上课钟,可学生们全没有去上课的样子,而是东游西转,有的甚至是东奔西跑,不知在忙碌什么,还有些在操场上打篮球、踢足球,就在同学们各自按照自己的爱好或需要活动的时候,突然从校门外走来了一小队警察,约有十数人,个个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由一个小头目带领着,刚到校门口,有两个分别站在了大门的两侧,手里端着枪,枪上上着明晃晃的刺刀,其余的走进了校门,学校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了,各式各样的活动自行停止了,钟玉他们赶紧聚集在一起商量着可能要发生的事情和他们必要采取的对策,平奇他们喜形于色,其中的几个傲然站在宿舍台阶上,心灵深处享受着胜利者的快乐;一些逍遥派的学生也怀着紧张新奇的心情在原地睁大了眼睛观看目前的形势;就连王珍也一阵心跳,觉得事出突然;还有些胆小的学生干脆躲藏起来,可这些警察们一进学校就散开了,三三两两的东游西转起来,有几个还到操场边上玩篮球去了,那个小头目碰见一个学生和颜悦色的问明了杨教导的宿舍以后,到杨的房子里去了,过不多时他就出来了,也到操场上玩球去了,玩着玩着竟和学生分成两队比赛起篮球来了,好像他们是到学校来玩耍的,紧张的气氛一时烟消云散了,但学校并没有平静,两个小时以后,一个由钟玉、周忠、王珍、李青等二十多人组成的学生请愿团走进了校长办公室,校长非常客气的接待了他(她)们。首先发言的是钟玉,他说:

“我的话不代表任何人,因为我已经是被学校明告开除了的人,就不再是本校的学生了……”

校长满脸堆着笑诚恳的插话:

“还可以另行商量着办,今天有什么话你就尽管说吧!”

钟玉就接着自己的话茬继续说:

“我作为失主,我认为对盗窃我衣物的学生平奇应严加处治,我的具体要求是首先要平奇在全校师生面前公开承认他偷盗的错误行为并向我低头赔情道歉,然后亲自把东西送到我房子里来,学校再将其开除学籍并送政府依法惩处,否则,不足以平民愤,我们也绝不能善罢甘休,达不到目的,我们将采取我们认为有必要的任何行动任何手段予以解决之,以上意见可否请求校长于二十四小时内能够给我们一具体答复。”

第二个发言的是王珍,她用右手把甩在前边的头发捋到后头,清了清嗓子,然后微微一笑,双颊露出了两个美丽的大酒窝,随即以严肃的态度说:

“我是学生会的委员,我代表全校多数同学说一些话:首先要求学校以严肃认真的态度对待这次事故,这绝不只是几个学生打架斗殴的简单事情,而是关系到我们学校的声誉、威信、发展前途和全校师生在社会上的影响信誉的大问题,处理的妥当则上述问题获得良好的效果,如稍有不慎则后果不堪设想,其次这次事故是因同学的衣物被盗而引起的,所以祸源就是偷东西的人,这就必须要严加自治,这一点我完全同意钟玉同学的意见,不再重述,第三我们学校自建校以来时间虽短,但由于校长艰苦奋斗、克勤克俭治校有方,加上各位老师的共同努力成绩卓著……”

校长满脸堆笑,欠了欠身子,急忙插话:

“王珍同学的讲话很好,我本人虽无多大能力,但由于同大家的齐心协力,社会各方面的大力支持,成绩确实还是可观的。王珍同学你继续发言,我打断了你的话,对不起!”最后是一声哈哈大笑。

王珍接着说:

“同学们以往一直是遵守校规、团结友爱、尊敬师长、学风正派,学校也平安稳定,可最近以来事故接连发生,搞得学校乌烟瘴气,这不单纯是学生的问题,建议校长应多方面考虑,找出不安定因素的根源,坚决予以处理,以稳定学校秩序,恢复安定的学习环境。我们是来求学的,是为了学知识来的,不是来搞政治阴谋的,要搞政治,我们就到社会上搞去了,又何必到学校来呢?”

最后这些话对校长和所有的学生都震惊很大,因为话是出自王珍的口,谁都能掂着分量的轻重。

第三个发言的是李青,他只举手报了个名,就脸色变得青黄,手指和嘴唇就明显的哆嗦起来了,代表团和门外围观的学生哄然大笑,李青额上豆大的汗珠滚了下来。校长禁止住了同学们的笑声后对李青说:

“李青同学你不要紧张了,有话慢慢的讲出来。”还随手倒了一杯开水,送到李青手里,又说:

“你先喝些水,缓缓气再说话。”

李青得到了校长的客气相待情绪也就慢慢的稳定下来了,他真的喝了几口开水觉得口也不太干了,脑子也清醒些了,就开口说道:

“我这个代表不是同学们选出来的,是我自告奋勇参加到一起来的,因为我心里有气,好好的一个学校,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学习功课,是多么的好,可是近来闹的乱七八糟,人心不安,我爹给我说叫我什么事都不要管,学生中的那一派都不要参加,好好的只是念我的书,像这样的学校我能安心念书吗?……”

大家又是一阵大笑,校长及时的制止了,李青继续说:

“你们大家不要笑了,我说的尽是实话,说的公道话,我那一派都不参加,我不偏谁也不向谁,像我这么个人,就是想参加那一派,人家还看不上要哩,我今天犟跟着来,就是想对着校长对着各位同学把我心里的话说出来。我非常同意王珍同学的话,事情不单纯是学生的问题,还有总根源,我看这个根子就是田老师……”

此语一出,特别是出自李青的口,令大家瞠目咋舌,一时屋里屋外死一样的寂静,好像是每个人连气都不出了,静得简直能听到每个人心脏跳动的声音,只听李青接着说:

“上次同学们打了他,就是因为他每天晚上等同学们都睡了的时候,他就鬼鬼祟祟的到学生宿舍外边偷听墙根,这哪像个学校老师的行为,我回去给我爹说了,我爹气得半天会没言喘,最后出了一口长气说:“这样的人怎么有资格为人师呢?这连我妈都不如,我妈都没有听过人的墙根……”

他把话稍停顿了一下,以为是他说出这话来学生们一定会又是一次哄堂大笑,可那么多的人谁也没笑一声,倒是他自己微微一笑又接着说:

“这次白天学生们搜了贼赃打了架,晚上田老师就把平奇叫到他房里去说了半夜的话,平奇回到宿舍来,就大声叫骂:钟玉、王诚、张效良这些狗日的,竟敢给土地爷头上动土,我非把他一个一个的送到死路上不可,连王珍也跟上这一些王八蛋欺侮起老子来了,你不要认为你爹是个什么烂警佐,只要老子说一句话,他的那一点狗屁官就没影儿了。简直把谁都骂,骂校长懦弱无能,骂杨教导主任自高自大偏听偏信等等,吵得我们连觉都睡不成,自从那天晚上以后,这几日是每天晚上必到田老师的房子里去,而且是去的人越来越多,连卜成才、张鸿珍等六七个人都去了,而且是每天晚上都谈到深更半夜,平奇一回来就大骂大吹一顿,像这样密密出出、鬼鬼祟祟的能有什么正经话好谈呢?就当是正当的闲谈,这几天学生们正在闹事,而且平奇就是主要的当事人,如果不是别有用心,难道说作为中学副教导主任的田老师就不懂得避一避瓜李之嫌吗?所以我敢肯定的说,田就是给平奇他们撑腰壮胆出坏主意支持学生闹事的人,有这样的老师学校能安定平稳吗?所以我说学校不安稳的根子就是田老师,学校必须……。”

李青还正在气愤愤地往下说,门外围观的学生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打倒田青!驱逐田青!”

于是房内的学生代表和外边的学生顿时大乱,一时口号声、咒骂声、唾弃声、嘲笑声汇成了一片,似有震毁学校之势……。”

第二天下午上课钟响了以后,王珍一个人准时来到了校长办公室询问昨天学生们提出的意见学校作何答复。校长的态度虽然很好,但大半天支支吾吾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再三请求学生们多多体谅他的难处,就是要解决也必须有足够的时间,有一定的过程取得各方面的同意后才能解决,请同学们先上课,耐心的等待学校妥善处理。听了这些话以后,王珍不冷不热的说了如下几句话就大踏步的走出了校长办公室:

“要取得各方面的同意!那就是还要取得田青、平奇他们的同意,对他们进行处理了?真可谓奇谈!”

王珍已经走去十多步远了,还听到校长在急切地喊她的名字,但她头也没回地走了。

大约在一个多小时以后,全校的学生或者说几乎是全校的学生排成三列纵队,最前面是校旗开路,多数学生手里拿着小五色旗子,王珍走在队伍的左侧,明显是队伍的带领者,大家高喊“打倒田青!田青滚出中学去,严惩窃贼平奇!等口号,浩浩荡荡地向校外走去。当队伍走到学校大门跟前时见大门上了锁,看大门的老头和工友小王、校长三个人脊背紧贴在大门扇上,小王和老头没言喘,只是神色紧张的盯着队伍,而校长则大喊大叫:“同学们要冷静下来!要理智处事!千万不能走出校门!任何问题都在校内商量着解决!同学们要顾全学校的声誉呀!”喊到最后时,几乎是带着哭声在说话了。王珍见状,用询问的眼光看了几眼离她不远走在队伍里的钟玉,只见钟玉用肘子碰了一下走在他左侧的一个学生,那个学生迅速走出队伍来到校长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说:

“请校长开了校门让我们出去,同学们既然下了决心,就这样阻止是阻止不住。”

校长反来复去还是那几句话,用背子死死地压住了门扇,好像是只要他这样压住不开门,谁也不可能走出学校去,事情就会很快平息下去,没料想就在他还没说几句话的时候,学生队伍里又出走了三个学生,两个分别拦住校长的右胳膊架起来,另一个学生双手在脊背上推着离开了原地,他还想挣脱学生的控制,可那里挣脱得开,送出几步以后,推背的那个学生转过身来又走到大门跟前,这时小王和老头见校长被学生架走后已经自动离开了大门扇,闪到旁边去了,这位学生对老头说:

“老人家,请你拿出钥匙把门开开!”

老头儿赶紧拿出了钥匙走到门跟前正要开锁的时候,又回过头来看了校长一眼就把双手吊下来停止了开锁,这位同学见状,还是很和蔼的说:

“你就打开吧!这把锁子是阻挡不住的,我们只用几石头就砸开了,只是那样就白浪费掉一把锁子,怪可惜的。”

“老头儿听了这话再什么话也没说,上前咣当一声铁锁就打开了,随即两扇大门扇也被拉开,学生队伍又喊起口号走出了校门,校长直急得跺脚,在校门外望着远去的学生队伍滴下了几点清泪。

同学们步伐整齐、精神饱满、昂首挺胸、态度严肃除了口号声外就是脚步声,没有一个谈闲说笑的人,队伍先进了南门,走到中街十字的时候没有立即到县政府去,而是折向西门,又转到北关,由北门进城再到中街十字,经过这么几条街的游行,除了街上的人以外,连家里坐的人也被惊天动地的口号声招引出来了,这时跟着看热闹的人多于学生数倍,各种各样的议论都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肩上扛着一条扁担,担头挑着一盘大绳,看样子是乡下卖了柴的人,挤在人群中来看热闹的,他边走边大笑说:“听说中学的学生又要砸县政府了,我看把那些贪官污吏狗日的全打死才对,就给老百姓把害除了。”一个市民模样的中年人瞪了小伙子一眼说:“你没有听人家喊的口号是要打倒田青惩治偷人贼,是什么又要砸县政府了?”又一个乡下人插话:“田青是个啥人还要这么多的学生兴师动众的来反对?”那个城里人显出高人一等无所不知的样子带理不理的说了一句:“是中学的一位老师。”插话的乡下人立刻双眼圆睁,接着惊讶的问:“一个中学老师怎么能做贼偷起人来了呢?”城里人不耐烦了,哼了一声加快步子扬场而去。这时又一个老者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接前边人的话茬,叹了一口气说:“不管是对政府官员也罢,对学校老师也罢,总是这些学生娃娃年轻不懂事,不看现在是什么年头了,他们还闹这闹那的,谁知道谁将会成个什么样子!”又有一个尖嘴猴腮架着一付圈子眼镜的中年人对着走在他身边的一位老年人的耳朵,两个眼珠子透出眼镜圈子的上边沿向左右看着人,悄悄地说:“听说县中学有了共产党的特务操纵上那些不懂事的小娃娃专门和政府作对,你老兄看着吧,像这样的胡闹很快就会出大事的,枪毙上几个再就不闹事了。”刚一说毕他就窜到前面的人群中去了。还有几个小伙子手指五指有说有笑,唾沫星子乱飞,有的大骂官府,有的咒骂学生,说得意见不合了,还就动手动脚起来。议论归议论,可是学生队伍还是继续往前走去,当走到政府门前的时候,每个人都看得很清楚,政府大门警察站了六层岗,真是里三层的外三层,个个手里端着步枪,枪头上着明晃晃的刺刀,直对着学生队伍,很多学生见状就心跳起来,有个别胆小的脸色都变了,那个戴眼镜的尖嘴人幸灾乐祸地奸笑起来,并且自言自语的大声说:“我早就说过,这些娃娃想要闹出事来,看怎么着!政府早有准备,加了那么多的岗哨,真正是弓上弦刀出鞘非严厉镇压不可,谁胡闹就让谁人头落地,看谁再敢上去。”王珍走到队伍行列里给钟玉耳语了几句,钟玉早就观察到警察们个个都是严而不怒,不会有什么行动,加之已经来到这里总不能如此回去,就只对王珍说了一句话,王珍又回到她带队的位置上,带着同学们喊了两声口号,旁若无人的带着队伍向里走去,可警察们个个还是原来的老样式,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既不阻挡也不让开,俨若泥塑的庙里的判官一样,不但学生队伍顺利的进去了,就连跟着看热闹的老百姓也一个未阻拦的全部放进去了。学生的队伍一走到大堂前就变成一字形站在院子里,一声接一声的高喊:“我们要见县长!请县长出来和我们对话!……。这时县长正在房子里和王警佐商谈着如何接见学生的问题,县长因为做贼心虚,知道他在中学派特务的做法已被师生们有所察觉,引起了学生的愤怒,这次闹事实际上是因此而起,倘他与学生一见面恐对他不客气,轻则辱骂,重则动武致使自己下不了台,甚至酿成大事,所以不愿出来和学生见面,要王警佐代他接见学生,可是王警佐老奸巨猾,早已看透了县长的心思,一再推说自己才疏学浅无力胜任此事,而不愿代县长出面,一心想让县长亲自出面,在民众面前出丑,因此上尽管学生在外边院子里喊得地动山摇,还是没有人出面接见他们,直到最后才是县长夫人给王警佐说了很多好话他才答应出去试试看,学生们喊得没有办法就改喊:县长是民众的县长,为什么不敢出来见民众,如再不出来,我们就动手砸了县政府。就在这时王警佐穿戴整齐、精神饱满的从大堂背后走出来了,学生们顿时停止了喊声,只见王警佐面带笑容,走在学生队伍面前开口说:

“同学们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