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孙子谋略人生(传世名家经典文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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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孙子谋略人生(21)

“珍珠?哪里有什么珍珠?”吴王僚问道。

“回大王,珍珠就在鱼的肚子里。”专诸回答。

吴王僚拿起筷子,就要拨开鱼腹。突然,专诸将右手飞快地插进鱼盘,只听得“唰”的一声,手的表皮上便鼓起了七八个鹌鹑蛋大小、半透明的水泡,吴王僚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那只手就抓破了鱼身,从里面操起倚天剑,说时迟,那时快,吴王僚刚扔掉筷子,要去握剑,专诸早已腾起身扑了上来,右手猛力刺向他的胸膛。吴王僚只觉得一阵剧痛,想要喊叫,却未能出声。这时剑身已从他的后背穿出,胸前只剩剑柄,吴王僚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专诸的动作太突然,也太快了,吴王僚身边的侍卫有所警觉的时候,专诸已经扑到吴王僚身上了,他们害怕伤了主子,一时手足无措,等看到主子毕命,才一齐涌上来,乱剑齐下,顷刻之间,专诸被剁成了肉酱。

公子光在外面得知专诸已经成功,便指挥甲士冲杀出来。吴王僚的属下素怯公子光之威,又见主子身亡,胆气顿时消减净尽,于是阵势大乱,小半逾墙奔逃,大半做了刀下鬼。候在大街上的将士听得府里动静异常,就要进去看个究竟,这时公子光走出大门,叫道:“吴王僚违背先王意旨,自立为王,今我行先王遗命,将其正法。公子季札德高望重,最得民心,我等当邀请季子返国,拥戴他为国主。”

众将士闻知吴王僚已死,又听拥公子季札为国君,无不欢欣。

公子光三次派人去晋国,邀请公子季札归国登位,公子季札坚辞不受。公子光与朝臣们再三商议立君之事,众臣早知公子光的心思,便顺水推舟,拥戴他即位。于是,公子光以勉为其难的姿态做了吴王,自号“阖闾”,以吴王僚死的第二年为阖闾元年。

吴王僚的弟弟掩余与烛庸正率兵伐楚,闻兄长被杀,公子光即位,自知吴国难以存身,二人商议之后,逃出兵营,掩余投奔徐国,烛庸投奔钟吾。

吴王僚的儿子庆忌联络郑卫回国,途中闻变,只得逃往卫国的艾城。

阖闾封伍子胥“行人”之职,掌管国务大权。伍子胥提出了立城郭,设守备,实仓廪,治兵革的主张,阖闾称善,委派他筑造新都。伍子胥在姑苏山东北三十里处破土动工,城池名曰“姑苏”,规模极为宏大,城墙周长四十七里又二百一十步,立城门八个:北有齐门、平门,南有盘门、蛇门,东有娄门、匠门,西有阊门、胥门。城中城中又建小城,又称王城、宫城,面积为大城的九分之一。大城之内,诸臣府第、宗庙神社、仓廪帑库、街巷集市、馆舍民宅,无所不备。

城池建成后,伍子胥将阖闾接进城中,自此,吴国的都城便迁到这里。

一日,阖闾对伍子胥说:“专诸刺吴王僚之举,全赖爱卿谋划周全,否则,寡人今日仍旧屈为人臣。”

“此功全在专诸一人。”伍子胥说,“专诸实在是万里挑一的人才,只一剑,就穿透了吴王僚胸前的三层牛皮坚甲,吴王僚连喊一声都来不及。”

“可惜他的母亲过世了,寡人无从报答。”阖闾长叹了一口气。

“专诸也是为民除害,是死得其所,大王不必过于挂怀。”伍子胥安慰道,“再说,大王已经按朝臣之礼将专诸安葬在梅里城外的凤凰山,也算是报答了。”

过了一会儿,阖闾说道:“闻听庆忌在卫国招纳死士,广交豪杰,欲报父仇,此人不除,终为寡人心腹之大患。”

“大王是想再得一专诸?”伍子胥问。

“寡人的心思瞒不过先生。”阖闾说。

伍子胥紧皱眉头,沉思起来。

阖闾又说:“只是杀庆忌要比杀吴王僚更困难:其一,吴王僚遇刺,庆忌有了父亲的前车之鉴,必定更加谨慎小心,刺客也就更难以下手;其二,庆忌孔武勇猛,力能扛鼎,即使身边没有随从,一般的壮士也难得手,其三,他身在吴国境外,行刺者只能孤身前往,没有接应,这样,就连靠近庆忌都很难。”

“这样的人,一时还想不出来,容臣仔细琢磨琢磨。”伍子胥说。

“还有件事,虽说不是大害,却也算是大憾。”

“大王说的是干将剑?”

“正是。”阖闾道,“吴王僚的干将剑一直由他的贴身侍卫刍欷掌管,举事的那一天,刍欷趁乱越墙而逃,从此就没有下落。吴王僚杀干将之前,曾经把干将剑命名为王者之剑,剑在则王位在,王位在则剑在。倘若刍欷逃到卫国,将这把天下第一剑交给庆忌,那么庆忌回国夺取权位岂不是多了一个筹码。”

“现在各个城池关隘均悬挂着刍欷的画像和通缉公文,想来他逃不出吴国。”伍子胥说。

阖闾反驳道:“当年楚国也悬挂你的画像和通缉公文,你不是也逃到吴国来了吗?”

伍子胥无言以对,愣愣地看着阖闾,忽然又说:“这不一样,刍欷的左脸上带着三寸长的剑伤,很容易辨认。”

“说得也是。”阖闾说,“干将剑的事以后慢慢计议,眼下先物色刺客。”

“为臣一定尽力。”伍子胥说。

出了王宫,伍子胥第一个想到了孙武,恰好孙武为专诸上坟,也顺便来到姑苏城。于是,当天晚上,伍子胥便只身步行,来到他的馆舍,对他说了阖闾的打算。

“这件事,仁兄恐怕要另请高明了,小弟无能为力。”孙武说。

“贤弟何出此言?”伍子胥问。

孙武答道:“当时你瞒着我举荐了专诸,后来我知道了,却没有阻拦他,我是希望他有个立功的机会,之后奔个好前程,谁知这一来竟将他们母子的命全搭进去了。所以直到今天我仍觉惴惴不安,当初我要是没介绍你们认识,就不至于害了他。”

“贤弟过于偏执了。”伍子胥说,“吴王僚残暴无道,国人莫不切齿,贤弟当时不是也自告奋勇了吗?”

“是的,想到专诸是为民除害而死,我心里还多少有些宽慰。”孙武说,“可是,如今吴王僚已除,其子庆忌何罪之有?对他行刺有何名分?再说,奔走千里去他国行刺,成与不成,这名刺客都是有去无回,莫非仁兄还要让小弟再害死一个人?”

一席话说得伍子胥张口结舌,他没想到孙武会如此直率而不客气地拒绝了他,心里却又不得不承认,孙武的话是对的。方才听阖闾的话,觉得挺有道理,怎么一到孙武这里就不对劲儿了呢?噢,对了,阖闾考虑的是国家大事,刺客死士只不过是任凭驱使的奴仆而已,但在孙武心目中,却把下等的刺客之流的分量看得很重。伍子胥不知道怎样开导孙武,但他已经猜到,任何开导都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于是,便没话找话地聊了一阵,谈论些无关紧要的事,然后起身告辞。

走没多远,伍子胥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伍大人请留步!”

伍子胥站住了,回头看去,一个精瘦矮小的汉子赶上前来,却不认得,便惊奇地问道:“请问你是哪一位?”

那人说:“小人名唤要离,是专诸的朋友,这些年我们在一起打虎为生。这次是跟随孙先生为专诸上坟而顺便来姑苏的。”

“你找我有事吗?”伍子胥问。

要离鞠了一个大躬,答道:“方才听了大人与孙武先生的谈话,小人觉得这是为吴王效力的机会,想请大人引见一下。”

伍子胥迟疑地看着要离。要离已经猜出了他的心思,说道:“小人猜想大人府上必有武艺高强之人,小人愿意跟他一试高低。”

伍子胥将信将疑,却说:“好,你跟我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伍子胥忽然问:“你来找我,孙先生知道吗?”

“小人没敢告诉他。”要离回答。

要离没有夸口,伍子胥从府里选出了三个侍卫与他徒手相搏,有两个败在他的手里,第三个身高力大,将他举到头顶,而后扔了出去,他却在空中翻了个身,双脚轻轻落地,安然无恙。伍子胥大喜过望,次日一大早,就带上要离去见阖闾。阖闾一见要离,便露出不悦之色,经伍子胥一番解说,终于转愠为喜。

一连五天,三个人形影不离,切磋着刺杀庆忌的详细计划。

再说孙武住在客栈,不见了要离,问了几个同来的人,竟没人知道他的去向。五天后的深夜,孙武正在梦中,忽然有人小声叫他,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要离,孙武就要起身点灯。

“孙先生,不要点灯。”要离说,“我是来向先生告别的。”

“你要去哪里?”孙武惊异地问。

“先生别问了,按说,我不应该再来见先生,但又觉得不辞而别很对不起先生,就来了。先生是我一生最敬重的人,原想服侍先生一辈子,却做不到了。我走后,先生不要打听我的下落,就权当没有我这个人……”

“你是伍行人来的那天晚上失踪的,这五天,伍行人也没来找过我,难道?”孙武警觉地问,“难道我跟伍行人的话你听到了?”

“我不能说,先生别难为我了。”要离跪下了,抽泣道。

“我知道了,你要是对我说了,就违背了保守机密的信条,对不起吴王和伍行人。人而有信,这是大丈夫的气质。”孙武激动起来,“但是我要问你,你为什么要去混迹于宫廷权力争斗,并且为此而殉身呢?”

要离低下头,默然不语。

“你不肯说,我就替你说。”孙武道,“专诸怒刺吴王僚,一夜之间名闻天下,上至士大夫,下至黔首,无不叹服其慷慨勇毅。你呢,先是心慕其名,继而想身步其尘。”

要离默然。

“可是你没仔细想一想。”孙武痛心地说,“专诸的行动,是不求名而成名;而你的作为,到头来却是欲求名而污名啊!”

要离双手贴地,前额落在手背上,呜咽起来。

“你要是想明白了,我就去找伍行人,把事情辞了。”孙武说。

“要离辜负了先生的教导,一念之差而误终身,悔恨莫及。”要离哭道,“但身为男子汉,则当言必诺,行必果,此一步迈出,虽粉身碎骨,也不能回头。”

孙武的眼睛忽然蓄满了泪水,伸手将要离扶起来,按着他的肩膀说:“你也算得上铁血丈夫,去吧,我不拦你!”

“先生知我!”要离感动地说,“多谢了!”

“众爱卿可有要事启奏?”早朝时,阖闾向群臣问道。

伍子胥出列跪奏道:“臣向大王保举一人。”

“爱卿欲保举何人?”阖闾问。

“此人名唤要离,矫捷骁勇,身怀绝技,矛戈剑戟,无不精通。”伍子胥说。

“如此甚好。”阖闾笑道,“爱卿可安排他做一名旅帅,在军中效力。”

伍子胥道:“启奏大王,倘若只任他为旅帅,微臣自作主张便是,无须向大王保举,此人有旷世之才,武能持戈杀敌,运筹帷幄,文能理政断事,治国安邦。”

“他的才干比爱卿如何?”阖闾问。

“胜于臣。”伍子胥应道。

“哦,此人何在?”阖闾问。

“已在殿外等候。”伍子胥回答。

阖闾降旨道:“传要离!”

阍人高呼:“传要离进殿!”

要离进来了,跪在伍子胥的身边,身躯还不到伍子胥的一半。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不露出鄙夷之色。

阖闾把脸沉了下来,严厉地问道:“伍爱卿,这就是你举荐的旷世之才?”

伍子胥说:“回大王,臣举荐的正是此人。”

阖闾沉默了片刻,问道:“要离,寡人初登王位,军政农商,百废待举,依你之见,兴国图霸,当以何事为先?”

“回大王。”要离说,“欲图霸,则必先立威,依小人之见,首当其冲之事,是兴兵伐楚。”

阖闾冷笑了一声,说道:“伍爱卿,要离的这个主张,以前你也对寡人说过多次。”

“臣确实说过。”伍子胥答道。

“寡人有一事不明。”阖闾说。

“不知大王所说何事?”伍子胥有些惶恐。

“你跟要离是英雄所见略同呢,还是事先有所串通啊?”阖闾严厉起来。

伍子胥慌了:“微臣……不……不明白大王的意思!”

阖闾用愠怒的语气说:“不明白?哼,你屡次进谏,主张兴兵伐楚,寡人已经对你解释清楚了,吴国国力不足,当务之急是与民休息,结好邻邦。你却听不进去,一味要报仇,寡人耐心劝你,说楚平王已死,无仇可报了,你还是不听。今天又搬出一个‘旷世之才’来,鹦鹉学舌地重复着你的主张,你敢说跟他事先没有串通?”

“微臣一心侍奉大王,跟要离未有串通之事,望大王明鉴。”伍子胥辩解道。

要离插言道:“伍大人推举专诸以除王僚,辅佐大王登上正位,此等功劳,众臣无与伦比,大王自该回报伍大人,遂其伐楚之心愿。”

“哈哈哈哈。”阖闾大笑起来,“伍子胥呀伍子胥,你的这位‘旷世之才’把你们的老底儿全抖搂出来了。你坚持伐楚,是为了报一己之仇;要离主张伐楚,是为了遂你的心愿。两个人一唱一和,好不热闹哇!”

“这,大王,我……”伍子胥言不成句。

阖闾忽然提高了声调:“可是,你们都没有替吴国的利益着想!”

要离也大声说道:“听伍大人说,杀吴王僚之前,大王应允过伍大人,事成之后就举兵伐楚的,如今却自食其言,言而无信,庶人且不屑为之,况君王乎?大王借伍大人之力而成大统,事后竟忘其功,日后恐有过河拆桥之谤,望大王三思!”

阖闾拍案而起,吼道:“放肆!你是何等山民野夫,竟敢在此咆哮圣殿、玷污君主?来人,将这个旷世之才拉出去,枭首示众!”

“不可!”伍子胥大喊道,“要离直言无罪,何以见戮?”

众臣起初都小觑要离,此时见阖闾要杀他,便觉过分,况且伍子胥人缘较好,要离又是他举荐之人,于是一齐出面求饶。

阖闾又发了一阵虎威,然后说:“既然众爱卿坚请,就免他一死,但他目无君上,罪不可恕,砍去他的右臂,逐出宫门,永不录用。”

伍子胥继续求饶,其他臣子则不敢再出声了。要离被斧钺手们拉出宫去。

阖闾把袖子一甩,说:“退朝!”

“微臣还有一事启奏。”伍子胥说。

阖闾不耐烦地问:“还有何事啊?”

伍子胥奏道:“微臣身患多种病恙,精力亦日渐衰退,担心误了朝廷大事,故请求辞去行人之职,望大王恩准。”

阖闾笑了,说道:“伍子胥呀伍子胥,论勇气,你还真不如要离,他敢直言犯上,你呢?却转弯抹角,你对寡人不满,为何不敢直说呢?”

伍子胥辩解说:“子胥确实心神状况不佳……”

“寡人不准你辞行人之职,今后你要事事躬身尽责。”阖闾说到这里,提高了声音,“若有半点差池,寡人拿你是问!退下!”

退朝后,伍子胥摇头叹息不止,从此,竟托病在家,不上早朝了。

再说要离被砍掉右臂以后,便跣足散发,蹒跚过市,一路狂笑高歌,如癫如痴。三日后,忽然离开姑苏,来到梅里城外的凤凰山,吴王僚和专诸的坟茔都在这里。这天正是清明,扫墓的人很多,要离先到专诸坟上,放声大哭道:“专诸啊专诸,你错杀了吴国先君,乃至铸成千古之恨哪!”

众人见要离呜咽甚哀,又见他形体致残,不免各自凄然。

要离又来到吴王僚墓前,贡上果品,打起一条白布横幅,上写“今王亲封旷世之才为先王守陵十日”,然后闭目而跪。扫墓的人无不凑上前来观看。事情传开,一时成了姑苏城大街小巷最为人们关注的话题。

要离在吴王僚坟前扎了个草棚,黑夜睡在这里。第三天的后半夜,要离的打虎兄弟封雉来了,给他带来了可喜的消息:“刍欷查访到了,他因为脸上有剑伤,出不了国境,如今潜伏在龙头山的黑风洞里,我和我兄弟装作打柴的樵夫在洞口歇息,把你在此守陵的事说了,他在洞里一定听得见,估计近一两天就会来找你。”

果然,第二天夜里,刍欷来到草棚,两人一见如故,相逢恨晚,低声倾诉各自的苦衷,最后刍欷把干将剑递到要离手中,说道:“我出不了吴境,横竖都是一个死,先生无论如何也要把它交给公子庆忌。”

要离接过剑,挥泪道:“你放心,这把剑只有公子庆忌才配使用它,我要有负壮士之托,就对不起天下之人。”

“此地不可久留,先生宜即刻动身,我会掩护先生的。”刍欷说。

两人拱手作别,各自消失在黑暗中……

次日,姑苏城中出现了一个疯子,手持长剑,口称是吴王僚赏给他的干将剑,命他降魔除妖,巡城士卒禀报到宫廷,阖闾派侍卫将其捉拿,原来正是失踪的刍欷,而那把剑却是假的。阖闾当即降旨,将刍欷处斩,首级悬挂在北门外;同时告知各城池关隘,刍欷已经归案,无须再盘查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