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自从有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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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小弟纳新

小弟纳新晕倒在地时,1.82米长的身躯幸好软着陆,方没出大事故。后脑勺凸起一个肉包,没伤着骨头,却触动了全家人尤其是老父老母的心肠。

轮到自己看未来时,小弟说,我得为儿子振作精神拼一拼。虽然35岁才开始,鼓足了劲的小弟把自己安排得走马灯似的。单位里正好有一个去日本进修的机会,百里挑一,他不想错过,就拼命上日语速成班,叽里呱啦地学,有时连晚饭都顾不上吃一口。这是在中国,到了日本怎么办?听说日本的饭菜即使一般,也贵得足以让你掏空腰包。出了国没钱回国,这可不是小弟的心愿,于是忙里偷闲,他又报名参加了烹饪学习班。从刀功开始,把以前没切过的切了个遍,差点没把手指头削下来。退休在家的老父老母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但他们再也不能为小弟承担更多的义务了。凭着他们退休前积累的德性,单位领导为小弟正式解决了工作。虽然进了事业单位端了铁饭碗,每月却领到五六百元的工资,还不够找对象谈恋爱临时的支出。爱子心切的父母就一个劲地贴补,小弟谈一个对象就贴补一次。然而身高还英俊的小弟对爱情的真实抵达怀抱坚定的信念,致使好几位女孩子从他身边恋恋不舍走过,嫁了人。若干年后,小弟真找到心上人时,已是大龄青年,临了,他媳妇为他生了一个可爱的儿子,“掌中宝”一样的小家伙,是周家人的延续,自然受到老父老母的格外疼爱。投资是少不了的,但底气不足常使老两口感叹不已。而小弟小两口的工资,每月要拿出一半还住房贷款,紧巴巴的日子,使他们吵了架合好,合好后又吵架,眼看儿子要上幼儿园了,进好幼儿园的入园赞助费一次就是5000元,掏不起就意味着……小弟真的对自己恨之入骨了。

好在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人一旦发了狠,擎着信念取暖,就不再虚度光阴。全家人看到小弟上班下班,学日语、学烹饪,尽管不知“充电”的前途在哪儿,但终是为学一技之长,没有一个拖后退的。小弟呢,日日有进步,不时说几句日本鬼子的话,你听不懂没关系,关键是让他“实弹演习”一下。现学现卖的小弟也到菜市场采购一番,精心给老父老母做顿“厨师长”方能做出的饭菜,哎,你别说,还真有点门道。烧高香了,老父老母说,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吃到小儿子烧制的可口饭菜。

七嘴八舌中,也提到日本汽车的人均占有量远比中国高,小弟到了日本,不会开车怎行?一句提醒,使小弟又来到一所驾驶学校。教练对小弟训斥多于耐心,囊中羞涩的小弟赶快买了几包香烟敬上,师傅似看非看了一眼竟将“礼品”统统扔出车窗。身材高大的小弟怒火中烧钻出驾驶室:“你,嫌烟档次低,也不能当着我的面扔啊!退我学费,我不学了!”结果,被小弟的耿直所触动的校方负责人出了面,一边安抚小弟,一边答应亲自为小弟当教练。

于是,就有了小弟累得晕倒的一幕。小弟的儿子,3岁,触摸着爸爸头上的肉包,第一次因心痛爸爸哭了。小弟对儿子说,等爸爸赚了钱,给你买许多许多好吃的和好玩的。

天道酬勤。小弟顺利通过了日语考试关,赴日本研修的名单中有小弟的名字。小弟即将踏上日本的国土,全家人为之高兴。他是我们家中第一位出国学习者,为他自豪的同时,也为他凑足了2万多元的启程费。从此,日本的香川县成了小弟落足之地,也成了我们全家人关注的焦点。小弟出国名为研修学习,实际到了香川,是务农打工。每天平均11小时干农活,这对从没干过农活的小弟来说是考验也是挑战。小弟每次来电话,总是说很忙。他用磁卡打电话,为了节省话费,每次说得很快很短。他儿子冲着电话直喊,爸爸,你快回来!就是不放电话。这边的大人只好劝说,快挂了,要不然你爸爸磁卡上又没钱了。聪明的小家伙反问:不是去赚钱嘛,怎么会没钱?

不知是饱尝了思念之苦,还是因缺少了父爱,小家伙自小弟出国后三天两头生病,气候稍不好,就咳嗽。去幼儿园的次数断断续续,弄得爷爷奶奶和当中学老师的妈妈几乎成天围着他转。最要命的是,大腿外侧鼓出一个小包,日渐长大,医生说不出那“红枣”里长得是什么,但手术摘除是唯一的途径。手术之日,小家伙哭喊着死活不肯离开妈妈的怀抱,强行打了全麻醉针剂,才醉汉一样睡去。当晚,小弟就打电话来,得知手术成功如释重负,真是一心揪着一心啊。

同样思儿心切的老父老母,没法给在农田里干活的小弟挂电话,就常写信鼓励。有次小弟写信来,信里夹了几张像片,他媳妇当下就哭了,说,这钱咱们不挣了,让纳新回国算了。相片上的小弟,又黑又瘦,前后判若两人。是不是日本的老板太欺负人了?小弟在电话那头申辩道:日本老板年龄比我还大,每天同样干农活,劳动量只比我们多,绝不会比我们少。春种秋收,香川一年四季没有冬天,日照充足,投放市场的水果、蔬菜标准化要求非常严格,我们的主要工作是按标准分拣各种水果、蔬菜,当然,这里的管理也有点军事化,时间观念特别强,老板只给我们发加班费,工资要等回国之前一次性支付。之所以这样,是前几批学员来日本后私自“跳糟”,弄得老板哭笑不得,索性暂扣学员的工资,作为一种制约手段。

小弟和另一位学员一组,自己做饭,晚饭多做一些,留着次日中午吃,而午饭又多在田间地头吃,几乎每天这样,可以想象工作11个小时的日子是怎样忙碌而过的。每当老父老母拿出小弟断断续续寄来的加班费,一分也舍不得花,总觉得那是儿子的血汗凝聚的。

最近一封来信,老父老母拆封看过,又递给我,信中有一句话我特别摘抄下来:

我在日本这一年的工作量是我过去五六年工作量的总和,我真正体验了资本主义社会是如何透支劳动者血汗的。我不再为未来担心,因为我什么苦都吃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