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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井冈山情怀

前期探路的编导陈宏等人从井冈山打来电话。留守人员一阵紧急行动,便告别南昌市向着井冈山星夜兼程了。前方一片黑蒙蒙。厢式山谷里的面包车左转右闪,倏然消失。四周群山峻岭重叠起伏,宛如一幅分辨不清的剪影,令人把黑沉沉的窗玻璃当做荧屏,闪现记忆中的井冈山。时光在黑暗中悄然飞逝。前进产生力量?熏产生琅琅笑声?熏就为着摄制组井冈山“会师”,曾经无限神往的井冈山就在前面,查地图、辨方向、穿林海。

“山下旌旗在望,山头鼓角相闻。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早已森严壁垒,更加众志成城,黄洋界上炮声隆,报道敌军宵遁。”默诵着在小学时背会的毛主席的《井冈山》,第一次沉浸在井冈山无边的怀抱里,我体会着它的温馨,它的安慰,许多有关井冈山的概念和情景便从记忆深处清晰地呈现出来。井冈山是毛泽东领导的秋收起义的部队选中的革命根据地。1927年9月至1929年10月,在井冈山根据地创建不到3年的时间里,红军战士和人民群众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在强大的反动势力的屠杀清剿以及最惨无人道的迫害面前,依靠艰苦卓越的斗争精神和将红旗打到底的信念,从弱小到强大,从失败走向胜利,井冈山当之无愧成为改变中国命运的发祥地,中国革命的圣地和摇篮……为了从理论上探索中国革命的成功之路,毛泽东曾写下了《中国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和《井冈山的斗争》两本著作,作为一种对理想的现实追求,阐述了除去理论和精神的塑造、凝聚之外,还必须有它的承担者,实践者……

有些日子是一生都不会忘记的。9月19日对于摄制组人员便是这样。这天清晨,阳光明媚,惊世骇俗的井冈山昔日林立的碉堡和弹痕累累的百孔千疮已载入史册,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郁郁葱葱的旖旎风光。上午9点,摄制组来到了井冈山市一条商业街,一爿爿店面内外一条龙摆放的竹器琳琅满目,简直是井冈山竹器的艺术长廊。果盒、凉席、碗盘、发夹、玩具,无不叫人爱不释手。从事艺术创作的马丁深深迷恋这里的工艺品,尤其喜欢一只凌空飞翔的木质雄鹰,侃了半天价对方终不肯让,不能不说井冈山的商人有自己独到之处。马丁没有如愿以偿,无奈地两手一摊,瞅准了一枚精致的井冈山纪念章嵌在胸前的衣服上,以后每到了一处革命圣地,他都嵌上一枚,以致于车到延安时,他的鲜红的毛衣上风格迥异的纪念章让不少人一饱眼福呢。魏杰明买到一只小木碗,幼儿园儿童用的那么大,恐怕他吃十碗都吃不饱的一只小木碗,在他手心里捏着,与他高大的身材相比就有点微不足道了。

拍摄完商业街,东西也买了不少,大家这才意识到两辆车不能超载,不能乱买东西上车,便互相提醒“这才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多留纪念照为好。

商业街西边有一方宽大的操场?熏正在进行着“庆祝大京九全线通车井冈山杯老年门球邀请赛”?熏几位身材苗条的姑娘当裁判,俨然交警一样举手投足,哨音时断时续又清脆悦耳地指挥着五六十位神采奕奕的男女老人。老人们一律配戴着白色遮阳帽,投入比赛兴趣盎然、有条不紊。他们的闲情逸志、和谐相处及姑娘们的指挥若定、默契配合,不经意地收进了付文龙和赵鹏华的两台摄相机。那是一个寓情于景、寓景于情的生动场面。

它使我想起身在大西北退休在家的父母,他们很少有机会出远门,也从来没有来过井冈山,退休以后便离群索居,看看报纸、做做家务,比不上眼前这些老人精神面貌好。

在进出井冈山的环山公路旁,尤丽娅采访了一户普通农户:男主人江东元纯朴憨厚,女主人王玉凤开朗明丽,精道地靠山吃山和辛勤劳作构成了他们的主要生活。他们一年四季与竹子打交道,制作竹质躺椅,以每把30元价格批发到周围集市,而废弃的竹子用于烧火做饭和取暖。家门前过往无数的汽车使他们失去了清静,永远回不到从前,却给了他们生活的欣慰,一批一批的躺椅靠汽车运输出去,换回录音机、彩电等现代生活用品。他们靠着这种良性循环,同外界保持着联系,三个孩子也逐惭长大。值得一提的是,他们把大女儿送到上海去做保姆,“不为赚钱,只为长见识”。不能不说远见卓识!谁会怀疑增长了见识,从前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和生存状态不会改变?当尤丽娅兴致勃勃要看上海寄来的女儿彩照时,本来见了外国人异常拘谨的一家人一下子活跃起来,绽开了笑脸。

拍摄过程中,摄像付文龙、录音王茜和场记我,均依照编导陈宏的创作意图各尽其责,除了人物采访,主人家墙角的大南瓜、房中堂悬挂的毛泽东主席超凡脱俗的彩色画像旁的全家福相片,公路边家园外景,以及躺椅的制作过程,一一融入了重峰叠嶂的井冈山的背影之中。这些看似散慢松懈的拍摄,实际上普通中见异彩,异彩中见新意,弦外有音,也标志着陈宏改变了编导初衷。自从踏上长征路以后,经济情况、民族文化、精神信仰、教育问题等一系列带有世纪性、枯燥又繁琐、重大又艰深的问题拂面而来,实际拍摄内容与从北京带来的脚本相去甚远。这一落差和无奈,逼着陈宏终于放弃了脚本,不再处心积虑按照别人写好的脚本寻章摘句身临其境,也不再让敏感的心灵真实感受失衡和苦涩啦!他选择了更贴近现实,更具挑战意味的编导方式,从此每到一地,对他而言,如同走进考场,编导什么全凭临场发挥。而那本厚实的脚本,终成为贻笑大方的材料。毕竟那些多日在北京点灯熬油的创作者们,纵是众志成城,依照五十多年前埃德加·斯诺的发展眼光,检点当代人关注的问题,成就了《新西行漫记》脚本,但有一点,他们没有亲身经历过现代长征路,不能不说“纸上得来终觉浅,需知此事要躬行”。

在井冈山革命烈士陵园,面对一个个英烈的遗像和简介,一位来自浙江金华汽车齿轮厂的王先生主动和摄相机旁的尤丽娅攀谈起来。他介绍自己从浙江专程来瞻养先烈英灵,“阅读他们的生平事迹,主要是平时离他们很远,受教育的机会很少”。他对尤丽娅其他感兴趣的话题,比如如何评价腐败现象也津津乐道,不躲不闪地讲述了单位最深恶痛绝的现象。当时我一边在场记本上记录,一边想,王先生这样直言快语爱憎分明,虽然代表了绝大多数中国人民的精神主流,但不知道他单位的领导者们以后观看了这段片子,会不会有一位对号入座被得罪?我很有点担心。因为前不久从报纸上看到一条消息,说三位牺牲的武警战士,就因为阴险狡诈的贩毒者从电视画面上认出了他们,才开始实施追杀行动的……当摄制组告别了肃静的烈士陵园,告别了林阴里的井冈山市区,告别了纵横交错的井冈山山脉,夕阳西下,两辆面包车一前一后向着380公里外的于都县颠簸行进。想唱一首歌,却一时找不到,想说些什么,说出来怕煞了风景,便透过窗玻璃眺望。“人生美丽是因为多生波折,人生堪慰是因为坚守盟誓”。如果有一天再有机会,我多么希望能和我的亲人们一起自费旅游,悠闲自得地来拜访“我自岿然不动”的井冈山。这次太仓促,一天的时间实在没有看够,遗憾很多。后来,在江西于都从一本杂志上看到:46年前,即新中国成立一年的时候,前苏联著名汉学家、翻译家、外交家、斯大林的首席华语翻译费德林发现在毛泽东早期著作中,有好几篇是在井冈山写成的,就向毛主席请示,想去中国革命的几个著名地区走访考察,以便日后为《毛泽东选集》俄文翻译工作打好基础。毛主席欣然同意,并派自己的俄语秘书,著名翻译家师哲陪同前往,于是井冈山的山间小道上迎来了第一位来访问的外国人。

不知道后来的46年间,有多少外国人造访过井冈山,而魏杰明、尤丽娅和马丁又名列第几?

再后来从报纸上又知道几个确切数据:1959年7月1日,井冈山公路通车;1959年10月1日,井冈山第一座水电站,石狮口水电站正式发电;1997年9月1日,穿越井冈山的京九铁路全线通车,历史总是在弹指一挥间发生着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