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林。
古城墙前,火力其和他的军队耀武扬威。
何公公约束众将,不必在乎。
城内,集结了十五万人马,羌人围困玉林人马,不过十万,有一战之力。
但是,羌人长于野战,拼命无益,不如等到开春,待路通了,和援军一起反击,玉林之围,迎刃而解。
所以何公公一点也不着急,镇定自如。
大军集中于玉林,玉林城内,有军粮五十万石,够玉林军人吃上一两年,只要坚守玉林,待到羌人撤军,以雷霆之势反扑,将羌人大军,全部留在幽州也未必做不到。
大将,不光要精于战术,也要精于战略。不要计较一地一城之得失。
何公公感觉到自己的担子虽然很重很重,但是自己未必不能挑起来。事实上,除了自己,幽州还有谁可以挑上这幅担子呢?
右将军车奎,年轻有为,智勇双全,人说有名将之姿,可是战死。只左将军左延年难堪大任,但是从来就没有经历过打仗,小打小闹的打了不少的仗,比如镇压一下义兵,但是面对的是羌人的铁骑,经验不足。
这个担子不轻。
自己这个监军,在这个形式下,只有做将军了。何公公既兴奋又惶恐,自己虽然做了很多年监军,见识不少,但是毕竟没有做过主将,朝廷这次将幽州守备使的名头按到了自己头上,要自己总督幽州军务,这么多做监军的公公,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朝廷要多信任自己,才会下这个决心?这次,自己总有机会施展自己才华了。但是皇上说柳将军如死,要砍下他的头,现在柳将军死了,假如自己万一也失败了,那自己的头颅,一定会被砍下的。
这一仗下来,历史会怎么评价自己呢?“最会打仗的太监?”何公公胡思乱想着。
“报何大人,京城来了消息,说六皇子尚在幽州,太子亲政,将六皇子废为庶人。朝廷要寻访六皇子下落,不惜代价,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知道了。”何公公有点点漫不经心说。
天启城内,白辕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
太子非常堤防白辕,在朝廷上作出了特意的安排,但是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大将军在朝廷上竟然没有任何表示,任由事态发展。
太子亲政,是早晚的事情。太子提前亲政,事出有因,但是敢于在朝廷中直接质疑皇上,这诚然是大逆不道。
白辕就是皇上最锐利的刀,竟然在那个时候一言不发,朝中大臣,根本就没有想到。
“老了,没有当年的雄风了。”有人断定的说。
白辕果然躺在病榻上,夫人在一边侍候。
他一言不发,忘着天花板出神。
夫人在一边看着他,她理解他的心情,什么都没有说,就是这默默的看着他,在她的心中,这个人是个顶天立地的伟丈夫,也是一个容易受伤的小男人。两种形象竟然如此的统一。她握着他的手,紧紧的握在手中。
白辕的心中懊恼,当初,他完全可以杀了那个胡僧,杀了他,皇上的晚年,就不会如此的凄惨,人生自古谁无死。皇上如果没有这几年荒唐的苟延着残喘,那么皇上的这一生,是多么的光辉?可以青史留名的皇上,竟然留下这么一个骂名,千古的骂名,太不值得了。
但是,他又能说什么呢?皇上也不过是想自己多活上几天..
当初,自己在朝廷之内,柳致远和呼延宇津在外征战,那时候的大唐,是多么的有朝气?大唐的人,是多么的自豪?
而现在,江山如此。呼延反了,柳致远战死。皇上风烛残年,随时可以死去..大唐的江山,可以说是兄弟们用命换来的,就这样放下不成?
他的心,痛得快要滴血。
虽然当初,呼延与他,实有夺妻之恨,柳致远与他,也经常朝廷之中针锋相对,但是大家心中都有本账,他们几个,确实是可以彼此换命的兄弟。
无论怎么样的竞争,无论矛盾有多大,他们彼此都没有失去初心。
可是命运,竟然让这样的兄弟自相残杀,他恨不得自己是柳致远,自己死了,一了百了,他知道,呼延宇津的想法,一定也和自己是一样的。
“你那一部暗子,还是起了作用。”夫人轻轻的对着他说,“柳师兄的尸体,已经会天启了。”
白辕点了点头。
往事如烟,他没有由来的有想起了当年。
当年,无论是离别,还是相聚,都是那么的开心,都是那么的幸福,而现在,无论是相聚,还是离别,都是那么的悲仓。
当初,他们只将自己师傅的话,当做玩笑,而现在,竟然成了事实。
那时候,他们还年轻。
“老头子走了,你猜他说什么,他说他不忍心再看我们了,说看到今后我们会兄弟相残,看着难受,所以走了。”呼延宇津笑咪咪的走进来说,“老头子走了,哈哈哈,我得睡觉了,今天被他罚得练一天箭,早知道他要走,就不练了。
“你才知道老头子走了,我早就知道了,不然,我敢在这里看演义?”白辕躺在床上看着演义,漫不经心的回答。
“你看,我都不练武了,今天,我在练习雕刻,今后,这个就是我的信物。”柳致远在雕刻着木头,丢给呼延宇津一块木头,上面刻了一个头像,写着“大镖师柳致远记。”他笑呵呵的说:“送给你,今后运镖的时候,这个留着,强人看到这个信物,定然会赶快逃跑。”
“你们把老头子气跑了还这么得意?”一个小女孩子从房子里面走了出来,嘟嘟囔囔的说。“老头子要你们好好学习武功,你们天天偷懒,耍滑头,从来就没有认真过,还有,你们坐在一起,就吵吵闹闹,我想老头子是气跑了。”
“老头子肯定不是气跑的,说不定老头子赌钱输了,跑路去了,说不定今天镖局是我们的,明天就有债主将镖局的东西全部拿去了。不过老头子走了也好,我就当老大了,从今天起,你们都不能白吃白喝,都赶快起来,跟我去干活去,你看你们,跟老头子,都快半年没有出镖了,我们都快穷死了。白辕,我教你练刀,你却躲在这里看书,你是想成教书先生还是想干什么,看你的刀法,怎么保镖?柳致远,你在雕什么木头,木头能卖钱吗?还有呼延,你小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天天不做点正经事情,就晓得学什么诡术,毒药,尽学些下三滥的本事。你的箭法呢?谁说羌人善射?”一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女孩子也走了进来,大喊大叫,将这高兴坏了的几个家伙给拉了出来:
“从今天开始,这个镖局我做主了,你们,都得听我的。呼延,你去跟我继续练箭,你箭法也太烂了。”
“去,你就想装老大?大师姐还没有回来呢?”柳致远反驳说,“你能管你弟弟白辕可以了,还想管我们?你发烧烧坏了脑子了?”
“大姐,我早就跟你混了,今后,我相信大姐一定会是闻名于世的侠盗,我得练好武功,将老头子的本事全部都学来,给你跑跑腿,老大,老二,我们索性别开镖局了,我们武功这么高强,不当山贼,那真是浪费,开镖局又累,又不挣钱。”呼延宇津说得还一本正经。
“你胡说,我是堂堂将门之后,怎么能当强盗呢。”白辕反对。
“我都决定当镖师了,你要我当山贼?”柳颂秋也在反对。
“你们师父跑了?”一个女孩跑了进来,高兴的说,“那你们就不用天天练武了?可以带我出去打猎了?呼延,你还欠我一个大猫崽子呢!”
白辕猛的睁开了眼,悲伤,填满了他整个胸膛。
“还是我的不对。”白辕轻轻的对夫人说,“当初,不是我那么希望当将军,也许,我们大家可能还在一起喝酒。”
夫人摇了摇头,说:“当初不是你坚持,也许没有现在的大唐,也许大唐满地土匪军阀,民不聊生,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帝。”
有军士过来禀报。
“白大将军,太子在外面等。”
“让他进来。”白辕吩咐说,夫人起身回避。
“将军身体不适,本不该麻烦将军,但幽州形式危机,某当请将军为我解惑。”
太子脸上,写满了焦急之色。
从自己亲政以来,这个大将军就躺在病榻之上了。这些天来,幽州军务不停,大家也商议了万全之策。
但是,有人不放心,要太子去试探一下,太子师傅用人头担保,白大将军对朝廷的忠诚无需怀疑。既然皇上宣布太子亲政,他自然会尽心尽力。
有侍儿扶起大将军,有参谋详细的对大将军解释着幽州情况。
白辕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突然吼了起来:“千岁,幽州危险,何代息当斩!这狗贼跟了柳颂秋这么多年,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怒发冲冠,强自欲站起来,突然一倒,晕了过去。
大将军当年箭伤留下的暗疾发作,死活不知。
呼延宇津走到了一个羌地的小镇,要了一碟花生米,就着羌地产的青稞酒,静静的饮着,周围几个放牧的汉子粗豪爽朗的说着话,注意到了这个少了一只手,少了一只眼睛的中年人,对他说:“兄弟,才从战场上回来吧?过来一起喝一杯如何?”
“大王真是神武呀,天下闻名的柳将军,竟然片刻就被杀了。”一个牧民说。
呼延宇津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听着汉子们吹着牛。
门开了,一个女人走了进来,殷荣华贵,像是夜空中的萤火虫一样的显眼,周围吹牛的汉子都不好意思的将自己声音放低了,女人悄悄的坐在呼延的身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对呼延宇津说:“我知道你很难受,回家吧,我们回家吧。”
呼延宇津没有说什么,向周围几个汉子点点头,然后跟着女人走了出去。
“天,刚才是谁?是不是大王,刚才这女人,好像是大妃。”突然,有人惊呼起来。
“绝对是大王,我是见过大王的,可是大王的手也眼睛怎么了?是不是汉唐人弄的,该死的汉唐人。”一个家伙说,“我要去当兵,我要去幽州,为大王报仇。”
……
月光如水,照射在雪地上,羌王和大妃并肩走在大地上,彼此沉默着。
“刚才有简报传来,”女人说,“说火力其将幽州兵全部放进了玉林,我和大将军都非常担心,想问问你怎么做,无论如何,你都是羌地的王,然后才是我的丈夫,才是你自己,我虽然不忍心看你再卷入这战争,但是,你还是要做主的。”
呼延宇津看了简报,用剩下的一只眼睛看着南边,说:“他们已经长大了,你不要当心他们了。”
“我相信你,但是,我看不出为什么他要将所有幽州兵都放入玉林,他们兵力不够,我不希望他们战死在幽州,你知道,宛如从小就出去了,我又不能再生孩子了,我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在我心里,他们就是我的孩子。”
“我知道。”呼延宇津说。
“但是我也是汉唐的公主,虽然我不希望他们战死,我也不希望汉唐和羌人一直战争,可以结束这场战争吗?听说我弟弟现在亲政了,我们要不要去试试。”
“不用了,有了更好的选择了。”呼延宇津说:“我们老了,天下事情应该由这些年轻人去操心了,有的人可能会比我们能想出更好的办法。”
“我相信你。”女人说,向呼延靠近了一些,“这些年,我觉得过得好累,什么时候,我们能一起回去看看,我想看看我们在并州的房子还在不在。”
“快了。”呼延宇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