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林城下,有难民成群。
冰天雪地之中,一群一群的难民,潮水一样像玉林蜂拥而去。
“快点走吧,玉林就在眼前了,后面羌人就追来了。”难民中,一个难民大声喊道,“玉林有十多万守军,羌人打不下的,到了玉林,我们就安全了。”
不时的有难民在难民群中打气,加快难民前进的速度。
难民之中,有老有幼,有男有女,一个个艰难的前行着,有的难民,都走了好多天了,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支撑他们前行的,只是本能。
“军爷,开下城门,我们是幽州百姓,羌人来了,将我们镇破了,我们逃难来了。”难民在城墙下大声呼喊说。
“谁知道你们是百姓还是羌人奸细呢?”守军不敢擅自放开城门,在城墙上回答说。
“玉林城里,我还有亲戚,军爷。”
“知州还是我家的远房亲戚呢,”一个难民说,“你说三水姚家,他是一定知道的。”
“军爷,羌人势大,胡乱杀人呀。”
城下的难民哭喊一片,哀求着开城门。
凄凄惨惨,这些难民衣冠不整,有的全身都带有伤痕。
有的人站着站着,一头栽下,就再也站不起来。
而实际上,他们只需要一个馒头,或者是一杯热水,就可以挽救他们的生命。
“求求军爷,救救我儿子吧,他已经有七天没有吃一点点东西了。”一个难民挣扎着,他的背上,背着一个孩子,孩子面色苍白,他跪在地上,对着城墙上的军士喊,“不让我进,也给我一个馒头吧。”
有军士不忍,对着他丢下了一个馒头。
可惜一个强健的汉子跑了过来,一把夺过了馒头,塞进了自己的嘴中,城墙上的军士,愤怒无比。
那可怜的父亲眼泪巴巴的,想要追上去,但是由于饥饿,一觉跌在地上。
有军士还想对这个父亲丢馒头。
“军爷,军爷!他背的是一个死孩子,是一个死孩子!”有一壮年,上前控诉,“我看他可怜,将我最后的口粮分了一半给他喂孩子,可是他都是自己吃了,他是在路上捡到一个死孩子!我看到他将孩子的腿,都啃掉了。”
那壮年一边说,一边从哪跌倒在地上的人背上掏出了孩子,高高举起,孩子的腿,果然被撕开了,露出森森白骨。
“杀死这个恶魔!吃孩子的恶魔!”城墙上的军士,有人不忍,高呼,箭矢对准了他。
一只手将那激动的军士手给抓住。
“生死之间,无礼义廉耻。”
来人竟然是左将军左延年。
“饿到极致,人竟相食的悲剧,也可以理解。”左延年是镇压义军出身的,对于这些是见过的。
他望着城外那蚂蚁一般的难民,叹了一口气说:
“开城门吧,一群手无寸铁的难民,也没有什么的,玉林兵精粮足,就算夹有奸细,也不用当心。”
左将军不忍心看这难民的惨状,下了城墙。
难民一拥而入,那宽阔的城门,竟然被挤进出不得,关、不上城门。
而不远处,羌人就在虎视眈眈,城门关不上,这可了得?
城门守军大急,连忙嘶吼:“排好队,不得拥挤,有拥挤者,杀无赦!”
但是难民好不容易看开了城门,完全不听指挥。
“你们会害死玉林军民的。”有军士在讲道理,但是全然不管用。
守将大急,当机立断。
“放箭!”他命令说。
守军排列整齐的队伍,出击,对着城门口那拥挤的人群,箭矢如雨。
有步兵手持盾,矛出击。
城门内外,哭喊一片。
“噤声!有敢于喧哗哭泣者,杀无赦!”守将大声命令。
那拥挤的城门,片刻疏通。
人群也安静了下来,那失去亲人的家属,抱着死人的尸体,低低的凝噎,那带泪的眼睛,让人不敢直视。
“鱼贯入城,有敢大声喧哗者,不守秩序者,杀无赦。”
伤者忍住了自己的伤痛,只能发出低声的呻吟,拖着身子前进;孩子也被母亲用手死死的堵住嘴巴,哭不出声。
城中,难民三五成群,有一个避风的屋檐,对他们来讲,这就足够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难民?”何公公在准备到军营中去看望士兵,给士兵们鼓鼓气,看到街上竟然有些衣裳破烂的难民。
“报何大人,城外还有很多难民,已经放了一个时辰了,还没有放完。”
“谁要你们放难民进来的?”
“是左将军呀。”
“真是妇人之仁!这是害更多的人,幽州人如果听说玉林收留难民,不全幽州都赶过来了,羌人凶残,谁都愿意到玉林来呀,玉林哪里能容下这么多人,玉林哪里会有这么多粮食,何况进来的难民,不一定都是好人,万一进来奸细,玉林完了。”
何公公有一点点愤怒,这左将军和难民们打过多次交道,竟然不知道难民有多难处理。
“传我命令,即刻关城。”何公公命令说。
城门,突然关了下来,没有进城的难民顿时慌张来起来。
乱成一团。
“军爷,为什么关城门呀?”
“我也只是奉命行事。”一个将军战在城墙上,说:“你们还是走吧,这城门不能开了。”
“我们能去哪里呀,军爷,我们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军爷就可可怜吧,让我们进城避下风吧。”
“请离开城门,保持城墙一千步的距离。”将军说。
“军爷,请高台贵手呀。”难民苦苦哀求。
“玉林已经不能接受难民了,你们还是走吧,”又有一个将军登上了城墙,“距离城墙一千以外,否则,杀无赦。”
“将军,军爷,你就可怜可怜我们这些汉唐子民吧。”难民还在苦苦哀求。
回答他们的是城墙上射出来的一支支利箭。
难民的哭喊城一片,大家都赶快逃出弓箭射击的范围。
火力其站在玉林外面,远远的看着,脸上毫无表情,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
有羌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忍之色。
“将军,能不能给这些难民一点点粮食呢?”
花不刺才赶到,他自己不好意思指责火力其太过于暴戾,一路上,他见到羌人将幽州之民,如驱逐狗彘,心中很不以为然,他怂恿着莫不里建言。
“汉唐军士,如出边关,羌人就犹如城外的难民。”火力其轻轻的说,他的话虽然轻,但是,分量不轻,如重锤一样击打在每个人的心中。
为了羌地,为了父老不成难民,虽被天下人痛骂,又何妨?虽战死幽州,又何妨?
军士热血沸腾。
“莫不里,我着你驱赶难民,能说不仁吗?”火力其问。
“将军深谋远虑,宅心仁厚!”莫不里正色道,这下,他是真正的服气了。
花不刺叹息,这样子太惨了。
玉林方面这样做,也是可以理解的,玉林存粮虽多,但是经不住难民,幽州难民,全部敢忘玉林,就是粮食再多,也不禁吃的。
“呼延浩平安。归黎城下,我与敌将军韩起喝了一通酒,祥云已经落入了他们手中。”
战报早已经传给了火力其,花不刺还是当面对火力其说。
“不妨。”火力其回答说,“只要呼延平安就好。”
火力其突然转变了话题:“假如战争结束,我都想和他喝上几杯。”
这个眼高于顶的将军,竟然如此推崇韩起,花不刺未免惊讶。
“将完颜革职!我们羌人,有所为,有所不为!”火力其的脸,变得严肃说,“为战争胜利,所有手段,都是可以的,不为战争而为私欲,包庇放纵下属,有罪不治,我们羌人,没有这样的将军!”
花不刺回到幽州城,就接到了韩起的书信。
他相信调查,与所说无二。
他没有直接砍下了羌人肇事军人的头颅,并书信一封,回复了韩起。
书信上,花不刺非常坦诚。
羌人军士调戏妇女,按羌王军法当斩,羌人妇女与幽州人妇女,不应有别。羌人军队在幽州的军法与羌地的军法,也无二至。杀幽州三十人,出于百杀令,当斩杀。幽州人理所当然应该遵守百杀令,然有羌人军士,无故抢劫杀人,调戏妇女,侵人财物者,按军法论处,不得包庇。呼延浩坐镇幽州,治军不严,所受三十鞭为自作自受。就花某本人,也在责难逃,将往火力其处领罪。
火力其看着花不刺,说:“韩起会怎么看我将幽州百姓赶进玉林?”
“他一定会认为将军在报复他,让他看清楚幽州百姓在汉唐将军的眼中的地位,还不如在我们羌人眼中。”莫不里回答说。
“不会,”花不刺说,“虽然只接触那么一点点时间,他会认为我们是想将玉林拖垮。他应该早就明白,幽州之民在汉唐将军的眼中的地位。韩起与汉唐,势必会有一战。”
火力其点了点头。
“我也是要整个幽州和汉唐,都认为我们想拖垮玉林。”火力其说,“同时,我也要让幽州人看清楚,他们保护的汉唐,已经沦落,腐败,无情到什么地步了!”
火力其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韩起得意风发的和你在归黎城下喝酒聊天,仿佛老朋友一样,当时,他肯定很得意,但是,假如有人诬告他们勾结羌人,抗击羌人是假,借抗击羌人的旗号,分裂汉唐是真,那么,汉唐和他们的那一仗,会来得格外的早。”
火力其看着归黎方向,忧心忡忡。
“他们不知死活,死就死了。可是呼延浩他们失陷在归黎,我担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