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马踏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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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项先月

骠骑将军府中,柳将军的灵柩就摆在大厅中。

柳将军的独子在外面不知所踪,有传言说是在幽州,柳夫人和将军的门生,弟子操办着丧事。

太子白集亲自往骠骑将军府吊孝,说要国组葬,败军之将,战死以后,如此礼遇,不合礼制。但有人指出:骠骑将军柳致远和当朝大将军白辕情同手足,更是白辕姐夫,太子安排国葬,有安抚,拉拢白辕的意思。

项先月在骠骑将军府中一个厢房中安顿了下来,除了柳夫人问过他一次以外,再也没有人理会他,人们已经忘记了他或者说很多人刻意在回避他。

项先月将柳将军尸骨运回到了天启,但是柳将军的门人弟子,旧部都了解柳将军和羌王的关系,就算项先月不去求的柳将军的尸骨,羌王一定也会送回来的,何况,有军士传言,该人当时奴颜卑骨,对羌人卑躬屈膝,祥云本可以守,却不站而降。

每日吊孝的人来来往往,柳将军的门生弟子精心操罗。

每当吃饭的时候,有时候有人记得他,会让仆人送点饭菜来,没有人记得他时候,他自己会到对面的街头上去自己解决。

这天,就没有人记得了他了,到了晚上,他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项先身上的银两不多了,只要了一壶最便宜的酒,然后要了两个馒头,坐在小店的门口吃了起来。

“这个人当初也算是一个出尽风头的年轻人,你看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当初,他在方鼎以一千步兵阻齐人三万骑兵三天,然后全军而还,这一仗成名呀,司马博士因为这一仗,就将他归于名将之列。你看他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了。”

对面酒店的楼上,几个年轻人看到他,这样议论着。

“这个人确实是有些本事,听说步兵截天之阵是他发明的,专门克制骑兵,最新战报说在幽州,六皇子用截天之阵,以两千步兵解决了五千骑兵。这个消息是可靠的,六皇子还上了表,说要那带兵将军保荐为幽州守备使呢。截天之阵经过这两战后,必为天下步兵经典阵法,但是发明这个阵法的人,却落魄到这个地步。”

项先月没有动,也没有在乎,还在啃着他的馒头,喝着他的酒。

“这个人已经没有胆气了,明明知道柳颂秋和羌王是生死之交,偏偏以祈求柳将军尸骨为理由投降,你说这个理由有多么的滑稽?明明自己贪生怕死,还给自己这么一个好的借口——这个人不光怕死,还怕自己的名声受到损失,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个关节,谁看不清呢?所以现在柳将军府上,根本没有谁理会他。”

项先月仿佛没有听到他们说话一样,摸了摸自己腰中的宝剑,仿佛是自言自语的说:“这个冬天也太冷呀,冷得要命——这宝剑是柳将军的遗物,是不是该卖出去呢?宝剑上还有柳将军亲手刻的字,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的。柳将军为国捐躯,他的遗物,应该有人会买的。本来想当成传家宝的,不买一件棉衣,等发俸禄那天,我都要冻死了,怎么能守着宝山饿死呢?”

“无耻,竟然柳将军送给他的宝剑都给卖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为了一件衣服,就要将将军的剑卖了,这种人,哪里还有气节可言?

“柳将军的宝剑,怎么能在这样的人手中呢,他卖了不惜是好的选择,柳将军是篆刻大家,这剑,那些天启的有有钱人应该会喜欢的,但是柳将军的遗物,怎么能流落到那些一身铜臭味的商人手中呢,不如我买下来。”

一个年轻人看得很远,担心的说。

项先月将宝剑卸下,揣在手中,慢慢的朝当铺走去,虽然项先月才三十来岁,那一刻,落魄之情,无法掩饰,仿佛就是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他佝偻着身体,真像个七老八十的老翁。

“老兄,你手中的剑是不是要卖的?”几个年轻人忍不住了,他们下了楼,挡住了他。

“是的,不过你们买不起,这剑,不是你们这些当兵的可以买得起的,我得买个好价钱。”

项先月的样子,仿佛非常轻视他们。

“什么剑,看起来很平凡的。”那个为首的青年说说。

“剑是平凡,但用这剑的人不平凡,所以这剑能卖个好价钱。”

“老兄别卖关子了,这剑有什么不平凡的?”

“这剑是柳将军用过的佩剑,剑柄上有柳将军亲篆刻的‘杀人利器,也可救人’八个字,有了这八个字,这剑至少值得一万两银子。”项先月的语速非常慢,一边说一边还打着寒颤,这天气也真的是冷。

“别说笑话了,就算柳将军自己铸造的剑,也不用这么多钱呀。”

“我说我们当兵的都买不起的,保证这当铺老板会找到买家,还不止这么多钱呢。”

“你给我看看,真是柳将军的剑,银子不会少你的。”军士说。

项先月递上了剑,军士看了半天,篆刻的字,果然是出于柳将军的手,这军士对篆刻有研究,观看了半天说,“八千两银子,我要了。”

“不行,我要一万。”项先月说。“当铺老板肯定会给我这个数字的。”

“你也是军士,不要辱没柳将军的剑,这剑,不能交给商人。”

“是柳将军送我的,我不是偷的,抢的,来得合理,为什么不能买给别人?”项先月一本正经的和他说理。

“我们只有这么多银子了,要不,你给我,要不,我要了你的命。”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敢抢东西不成。”项先月也发起了狠来。

这是什么人?简直就是一边剥皮无赖,对于这种人,这几个军士见多了,一个军士凶横的说:“我们就抢,你又怎么样?八千两银票,你要就要,不要就算了!”

“强盗呀。”项先月抓起了剑,一边喊一边跑。

有百姓受到惊动,纷纷过来看热闹。

“回避,天启检点卫军士办案!”

几个年轻的军士对来看热闹的百姓说,然后翻身体上马,把项先月围了起来,一个身高体壮的军士将他提了起来,摔在地上,说:“这是个小偷,竟然敢偷柳将军府上的东西,这剑,就是柳将军之物。”

“不是偷的,真是柳将军送我的。”项先月一看他们的架势,顿时气势全没有了。

“你是谁?柳将军为什么会送你剑呢?”军士问他,这军士谅他不敢报出自己的名字,这人,不光贪生怕死,而且还异常珍惜自己的名声,否则也不会借运送柳将军尸骨之名回天启,也不可能守着司马南给他的名声,这么多年以后连一仗都没有打过。

“原来是个小偷,连柳将军府上的东西都偷,真的胆子大。”周围的百姓义愤填膺,有极具正义感的人越众而出,对着项先月吐一口痰,“柳将军才战死沙场,你就偷柳将军家的东西,你良心被狗吃掉了?”

事实证明这个人不光良心被狗吃掉了,而节操和勇气,都放进了狗嘴中去了,他蹲在地上,双手抱头,一句话也不敢回,听凭百姓辱骂,吐弃,一头的痰痕。嘴巴中还不停的低低的说:“别打我,别打我..”

“打你?脏了我们的手!”有百姓鄙夷的吐了一口痰,不屑的走了。

看热闹的人都散了。

“头儿,怎么办呢?难道真的将他关入牢房中,万一有人认识他,我们不完了?”一个军士说。

“给他打一顿,然后把他丢到城外去。”

“不行吧?丢到城外,难道不怕他跑了吗?上头可是要我们来监视他的。”

“放心,他不会跑,他说不定还等着柳将军家的人给他发点财呢。”为首的军士不以为然,然后将他带上,纵马往城外跑去,“就算他跑,身无分文,能跑到什么地方去?军中过几天就发俸禄了,他也有份!一百两白花花的银子,他舍得不要?”

几天过去了,项先月还没有影子。

“那个项先月怎么还没有回来?”那一伙军士不安的问?

“怕什么,这样的人还有什么用?上头也真是多心,可能过了一段时间就不记得了。”为首的军士说,“贪生怕死的人,会有什么用处?”

白集面色阴沉,召集自己亲信,议政殿中,臣子们围着自己的主上。

内忧外患,军中柱石白辕旧伤复发,生死未卜。皇上着太子亲政后深坐禁宫不出,朝政决于太子,在一些老臣心中,仿佛失去了依靠。

但天下事,天下人决,不会因为谁而改变。

大司马曹思远上前奏道:“千岁,白玠居心叵测,在幽州才驻守二镇,就敢上书朝廷,保举无名人士韩起为幽州守备使,简直是视国家大事为儿戏,况且千岁前几天才任命何代息代幽州守备使。”

“这个人一定是白玠抬出来的傀儡,白玠好用心,谁都看得出来。”

朝中大臣很是气愤这个六皇子,自己将铁入羌,让羌人武装了起来,却现在想保荐一个无名人士来做幽州守备使,朝臣们甚至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六皇子的行为动机,莫非这个勾结羌人?

虽然太子的亲姐姐是羌人的大妃,但是在利益面前谁说得清呢,谁也不能保证六皇子是不是和羌人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出卖汉唐的协议。

“一个小小的羌地,总成不了气候,”一个老臣说,“羌人所以能侵入幽州,只不过是某些人念及旧情罢了,可是羌人凶残,就算旧情再好,也不可信,柳将军就是例子,千岁深思。”

“羌人不可信,汉唐乃羌地宗主国,但是敢以臣犯君,失君臣之纲常!宜征讨,不宜安抚呐!”一个满面皱纹的老臣说,“不讨,其祸患无穷!”

“依臣愚见,白玠也并不是和羌人同流合污,六皇子据归黎,俘虏羌人大将,光复祥云,俘虏羌人伤兵万余,用意颇深呀。”军部侍郎林济沅奏道,“白玠手上羌人不少,并且能这么短时间内,能组织起近万人的队伍,实力不容小视,羽林军飞鹰卫项先月将军乞柳将军尸骨于祥云,与白玠所举韩起有一面之缘,韩起在归黎外破羌人铁骑,用的是截天之阵,这阵法,为项先月所当年所制。这些人,可以利用。”

“林将军意下如何?”右相赵沟问。

“驱虎吞狼!”林侍郎说。

只要白玠在幽州抵抗羌人,那朝廷可以不发一兵一卒,就给他们一个虚名,又有何妨?等羌人一走,幽州再怎么也起不了风浪,假如一口拒绝,严词呵斥,让白玠觉得走投无路,那么,就有可能投靠羌人。

白集静静决断说:“如林将军所言。”

“谢千岁,项先月曾经一战成名,以步卒一千抗敌骑兵三万却全师而退,截天之阵出现在幽州,该人近年一直在白玠左右,肯能关系非同一般,可以先敲山震虎。”

林侍郎又奏道。

“如何敲?”

“斩他,数其罪,明知六皇子陷入敌中,却不死救,反而以求柳将军遗体为名投降,巧言脱责,实为贪生怕死;陷皇子于敌,实为大逆不道。然后送他头颅以及任命书给白玠。白玠妻子均在京城,一定会明白千岁的意思,从而投鼠忌器。”

“林将军言之有理。”一个大臣说。

“依林将军所言。”太子表态说,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于觉察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