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贤阁中,武国公将一盘下到一半的象棋棋局摆在穆紫阳桌前道:“贤侄,老夫遇到一难解棋局,素闻贤侄对象棋颇有研究,特请贤侄来看一看。”
耶律行回到聚贤阁,正看到这一盘棋局,他默不做声,看了一眼穆师傅,示意穆师傅先说。
“武国公,这红棋马已过河与黑棋厮杀一片,完全抢了车的风头呀!但是红棋只有马孤军奋战,黑棋却已深入红棋腹地,纵使红马再英勇善战,又岂能奈何?”穆师傅向武国公深行一礼又道,“此乃小人愚见,至于高见呢,还请我家小主人参酌参酌。”
“对,对,对!贤侄说说,贤侄说说!”武国公迫不及待地说。
“黑棋吃马便退车。”耶律行低声说道。
武国公这老贼,想在皇帝面前提挈自己的亲信掌握兵权,不想却有一个驻守雁门关刚正不阿善于用兵的马将军挡道,便想出这一计谋探他口风,那他便告诉武国公,如果将姓马的扳倒,契丹就陪着他演场戏,让他在宋朝皇帝面前领领功。毕竟那个马将军也是契丹南扩的绊脚石,利用武国公对付马将军,一举两得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武国公,这匹红马在黑棋腹地将要引起一片厮杀,黑棋必要将马吃掉,吃掉马后方可撤车。”穆紫阳将耶律行的话转达给武国公,武国公若有所思的点头。
两方又寒暄几句,穆紫阳便提出要回客栈休息,武国公见要商讨的事情已经商讨完毕,也不在挽留,便送耶律行一行人离开。
出了武国公府,一个身穿布衣的男子向耶律行说了几句话,耶律行立即脸色骤变,弃车骑马,快马加鞭向光明客栈奔去,穆师傅虽有重重疑惑,但也料到一二分,也快马加鞭追随耶律行而去。
一直跟着水潋滟的契丹高手竟然向他通报跟丢了!看来这小妞不但言行怪异,功夫倒是也一流!记得五年前,她还是撞到别人自己跌倒对功夫全然不懂的小姑娘,而今却得令人刮目相看!
只是现在,他可否能再见到她?
返回光明客栈,耶律行直接冲到二楼地字一号房,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房中灯烛已灭,不知她是在房中早已休息,还是已经结账离开这里。他的手抬了又放,放了又抬,却一直不去轻叩那房门。
她若在房中休息,敲了门又要有什么说辞,她若已离开,敲了门又岂不枉然!
在耶律行后面赶到的穆师傅看着徘徊在别人房门口举棋不定的小王爷,不由地叹笑,这个向来我行我素的小王爷今日竟然如此纠结,他清了清喉咙,用耶律行可以听到的声音大声询问账房的小二:“伙计,地字一号房的那位小姑娘有没有结账离开?”人走没走问问账房不就清楚了,小王爷连这件事都忽略掉了,这个姑娘对小王爷的影响力还不小,现在连他穆师傅都很好奇,他们一同离开的一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穆师傅的问话,耶律行的目光直直地投注在账房的伙计身上,静静地等着他的答案。
“地字一号房的客官……”伙计翻着账本,可在耶律行看来,伙计的每一次翻页查找都似乎在故意浪费时间!
突然,地字一号的房门开了,水潋滟出现在耶律行的面前。
“这么晚回来,不去睡觉,还来我房门前做什么?”早就听到他的脚步声在房外响起,然后便停了下来,半天没有动静,虽然半天没有动静,但她仍然能感觉到他还在她房门外,不知道他又想搞什么,她只得出门看看。
她还是一袭白衣,现在没有绑两条辫子,发丝散落在肩膀,那支梅花簪却又别在了头顶的发髻上。
耶律行瞬间所有的紧张全变为释然,脸上的表情也恢复到了顽劣的程度,他凑近她的脸,挑挑眉说:“看看你听不听话!”而后转身,欲回自己的房间,可没走两步却又转回去,拦住正要关上房门的水潋滟说:“我,单名一个行字,这次要记住了,明天见!”而后大摇大摆地上楼了。
水潋滟一头雾水,看了看他上楼的背影,又看了看楼下穆先生奇怪的表情,不愿多想的她关上房门,回床睡觉。
“石哥哥,快到中午了,我们坐下歇歇吧。”宋琬儿一身淡蓝色衣衫,外套一件同色棉外氅,头梳垂挂髻,散落的头发在背后随意地系起。五年的光阴让她从稚气未脱的小女孩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如今的宋琬儿已有二九年华,如今的她已经形影不离地追随在石东晏左右了。
“好。”石东晏微笑点头。石东晏身着藏青色衣衫,外套黑色棉氅,身形比五年前更加高大,肤色也变得黝黑。
五年前的石家堡的一场浩劫让他不得不从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变成自食其力的普通人,幸好有空调师傅收他作徒弟,传授给他武功,带他游走四方,教他遇事之道,否则,他真不知道那次浩劫之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五年前他只能偷偷地带颜儿去市集玩,而现在他已经能自己行走江湖了。
“石哥哥,茶。”一家小酒楼里,石东晏和宋琬儿两人坐定,宋琬儿细心地为石东晏热了茶杯后倒了一杯茶。
“谢谢琬儿。”石东晏淡淡地笑着,“这些事情下次我自己做就好,长途的奔波你也很劳累了,怎好再让你来照顾我。”
自从他拜师空调大师,琬儿便一直跟着他,如今的琬儿也从一位千金大小姐变成会照顾人的小女人了。琬儿几乎与他形影不离,就像以前的颜儿一样。
想起颜儿,石东晏的眼神又黯淡了下来。自从颜儿被那个长须老人抓走之后便再无音信,任他央求师傅发动江湖好友一起寻找,但至今都没有消息。
这五年来,每看到琬儿就像看到颜儿的影子,而到梅花开起的时候,他对颜儿的思念就更深一层,他的颜儿,是那样的喜欢梅花,每次与颜儿一同赏花时,她见到梅花开落都会抱着他的脖子,甜甜地笑出来。
“石哥哥,倒杯茶而已,琬儿做得来的。”宋琬儿淡淡一笑,自己也喝了口茶,看着往来行走的人们,宋琬儿问:“石哥哥,我们每年腊月都会赶回石家堡过年,今年我们第一次从京城经过,看这条街这么多的人,这里应该就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方了吧?”
“听师傅说过,在京城,有光明楼的地方就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方,琬儿你看那边……”石东晏指向耸立在几条街外的三层楼阁继续说:“那就是光明楼,旁边就是光明客栈,那边才应该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方。”光明楼的金字招牌晃着阳光,即使在几条街之外都可以清楚的看见。
石东晏仰首望着光明楼,在那烫金的招牌下那一抹白色的小身影让他一愣,那个身影,好像他的颜儿!只是白色小身影一闪而逝,快得像从未出现过,石东晏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的颜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也许是思念颜儿过度,眼前出现了幻觉,五年的时光,想来颜儿也变了不少吧!
“哇,京城果然不同凡响,即便不是最繁华的街道,都有这么多的人。”宋琬儿感叹将他的思绪拉回。
“是呀,可是在北方,雁门关内却不如这般繁华,而燕云十六州内的汉民,又岂不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沿途上听闻契丹一直在滋扰大宋的边境,幸好有马将军驻守雁门关抵御外侵。
他小时候便去过燕云十六州,了解那里汉人生活的疾苦,而京城的人又怎么能了解边界草民们的生活。
两人叫了两碗素面,边吃边聊,石东晏看了看酒楼角落里坐着的一名棕衣男子,从外形判断像是江湖中人,只是为何在酒楼另一侧的两名男子看似在吃饭聊天,却时不时地将目光瞟向那棕衣男子,而这两名男子也应该是练家子。
那棕衣男子明显没有钱财,却招得两个人监视,看来天子脚下的京城也不平静呀!
多年的江湖行走,让他看人看事都有了一定的经验。石东晏不做声,这些政治斗争或是江湖恩怨皆与他无关,他只是要回石家堡看爹,找到颜儿,最后是找长须老人报仇。
吃碗面,两人走出小酒楼,石东晏再次仰首看了眼光明楼,光明楼的金字招牌依然闪亮,却依旧未见那白色的小身影,石东晏心中再次沉甸甸的,他的颜儿,究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