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打草惊蛇
甫出门，罗云曦便愣住了，严寂的身后，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正怯生生的看着她，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七分似严寂，三分像她，乍一看，整个一缩小版的严寂。
“这个孩子……”
严寂牵过孩子的手，神色添了几许黯然，“是苍若的。”
“她……”还好吗？
“消失了。”严寂苦笑。
“阿姨好。”那孩子打量了她几眼，开口，“妈咪说，她遇到了麻烦，等她解决了就会回来接我的。”俨然一副小大人的口吻。
罗云曦的眼中闪过一抹赞赏，她与苍若有几分相像，这孩子的观察很敏锐，那双探索的眼有几分迷惑，也带着期盼，十分的惹人怜爱。
“来，阿姨抱抱。”她爱怜的在孩子的额头亲了亲，抱着他进了书房。小家伙虽沉，并不胖，粉粉的脸颊有些不自然的嫣红，“阿姨与妈咪很像。”
“这说明我们很有缘份哦，对了，还没告诉阿姨你的名字呢？”罗云曦微笑，将他安顿在桌边，泡了杯奶茶。
“念昔，苍念昔。”软软的童音，乖巧的念着自己的姓名。
“很好听的名字，念昔一定很自豪吧？”这么可爱的孩子，真想……占为己有。
“妈咪很喜欢，爹地……”念昔的目光企盼的落在严寂的身上。
“爹地也很喜欢。”严寂红了眼眶，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念昔呆在这里，我跟阿姨谈点事情好不好？”
“好。”念昔捧着奶茶，点点头，“爹地放心，我会乖乖的。”
严寂别过眼，眼中似有水光闪烁，半晌，才开口，“云曦，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你说。”
“帮我照顾他，苍若很危险。”非到万不得已，她不会抛开孩子。
“好。苍若，恩，我是说你怎么发现念昔的？你不是一直在找她吗？”一个消失了八年的人，为何只有孩子出现了？
“不，是念昔找到我的，苍若一个星期前把孩子送去了孤儿院。”
“有人在暗中寻找苍若？”罗云曦摸着下巴，皱了皱眉，当年苍若幸存极少人知道，看来，这次的麻烦不小。
严寂凝重的点头，心思沉沉。一直以来，他习惯于东奔西走，处理公事之余，时间均是花在了寻找苍若的事情上。他不知道，当年的她为何选择了用那样的方式离开，在她离开之初，他确也怨过恨过怀疑过，可是，心底仍是选择了相信她，思念她，找寻她，他终究，放不下她。
八年，毫无消息，他甚至，想过，她也许已经不在人世，没想到一夕得聚，却只得来一个儿子。
罗云曦再次回到客房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推开门便是高岑霖青白交错的脸，精彩得让她直想发笑。
原本，吃过饭，高岑霖并没有勉强下床，虽然恢复了些力气，终归是虚弱，枕在靠垫上，他有一句没一句的与管家闲聊。
然而，每次话题一涉及罗云曦，管家就瞬间变成了哑巴，任他百般引诱，就是不肯入套，只冷冰冰道，对小姐的私事不予置评。
其实，管家不过是实话实说，罗云曦向来讨厌的便是别人的碎嘴，事前早有约法三章，一经发现，必予以辞退。管家深知罗云曦性情，自然不会为了一个陌生的客人而丢了饭碗。罗家大宅虽然冷清了些，待遇却十分丰厚，再者，除却此条严苛外，其他方面，罗云曦待人倒也宽厚。
看到罗云曦进来，管家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急匆匆地退出了房间。看着管家逃难似的离去，罗云曦不觉浣尔，“做什么为难我的管家？”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为难他？”他没被气死已经很不错了。
“两只眼睛喽，还有念昔的，对不对？”她抱起念昔，靠做的摇椅上。
高岑霖的视线锁在念昔的身上，罗云曦说了什么根本没有听进耳。这个孩子，完全是严寂与罗云曦的结合，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只觉得心脏被重重锤了一记，生疼生疼，疼得他说不出话来。他们居然连孩子都有了？
苍念昔小心翼翼的往罗云曦的怀里缩了缩，“阿姨，这个叔叔有点怪怪的。”怪叔叔为什么一直盯着他？他看起来很可口吗？
阿姨？蓦如一道惊雷！不是云曦的孩子！高岑霖浑身一轻，对呀，他怎么忘了，自己便是云曦的第一个男人，要说有孩子，也该是自己与云曦的孩子才是？
若是他与云曦的孩子，应该也会这么可爱吧？莫名的，他对孩子期待起来，双眼发亮的看着眼前的孩子。
“念昔不怕，叔叔这里有点问题。”罗云曦一本正经的指指脑门，抱紧念昔软软的身体，看念昔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她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
“罗云曦！”美梦被打碎，连形象也被恶意破坏，还是在这样一个孩子面前……
“舍得回魂了？”罗云曦仅是睨了他一眼，打开电视，将遥控交到念昔的手中，“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客气。阿姨有点累，先睡会儿了，然后我们再去购物，念昔一个小时后叫醒阿姨好不好？”高岑霖那张气得发青的脸，直接无视……
“好。”念昔笑笑的点头。
罗云曦掀了被子上床，直接躺在高岑霖的身侧。她做的很自然，说起来，这间客房是她最喜欢的房间之一，她通常有大半的时间都是在这里休息的。
女子淡淡的馨香窜入鼻中，几缕发丝不甘寂寞的落在了他的身上，高岑霖的身体一僵，小腹处炙热的火焰再也按捺不住。瞥了一眼摇椅上看着电视的孩子，他苦笑，这个该死的女人……
高岑霖的身体恢复的很快，第二天便结束了休假，与罗云曦一同去了公司。同行的还有念昔，罗云曦不放心将他一个人丢在家中，硬要“随身携带”，反对无效。
不过是大门到电梯的距离，高岑霖的脸色很快阴沉了下来，“我后悔了。”
“呃？”罗云曦怔愣，没头没尾的话，谁听得懂？
“你的眼镜呢？”太多的目光凝聚在她的身上，或欣赏，或艳羡，真想，把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她的美好。
“在家里。”为了不破坏在念昔心中美好的形象，她忍痛割舍了那一身足以让她老了五岁的装扮，也成功让昔日的同事认不出她来，如果不是高岑霖跟在身边，她想，那门卫大概会先身家调查一番才肯让她进来。
“我应该再休息几天的。”高岑霖叹口气，对上罗云曦温柔注视苍念昔的笑容，心里一阵不是滋味。一个人怎么可以有这么多不同的美丽面貌？居家的，美艳的，冷然的，温柔的，淡漠的……
可惜，所有的温柔都让这个臭小鬼占了，一变成他，除了冷淡，还是冷淡。他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终于得来她的注意，“怎么？脑子真被烧糊了，唉声叹气的？”
“云曦，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了。”他做事一向果断，决定了自会全力以赴，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我对公共设施可什么兴趣。”罗云曦心一紧，旋即冷笑，恍惚中想起，那一年她失身于他的隔日，他便与美艳的情妇在办公室中卿卿我我，揪疼了她的心。
高岑霖皱眉，沉默良久。罗云曦若即若离的态度，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三年前，她的疏离淡漠，三年后，她的冷淡厌倦，所有的讯息都透露出她对于他太多女人的不满。
他欣赏美丽的女人，她们的美各有千秋，但还没有达到让他为一棵树而放弃整片森林的地步。美丽而****的女人，他拥有过不少，也有人妄想占据他的心，却一次也没有成功过。
然而，罗云曦呢？
他扪心自问，如果那个女人是罗云曦呢？
他找不到答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想放开她。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36楼，罗云曦牵着苍念昔的手走了出去，越过高岑霖的时候，他低低的在她的耳边说了句什么，可惜声音太低了，听不分明。
“哇，好可爱的小帅哥！”小陈一向习惯早到，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可终于让她赶上一回，大饱眼福啊。不过，这罗助理一天没来上班，总裁助理怎么就换人了？少见的美女养眼是养眼啦，这工作量还不成倍的上升？
“那个，这位小姐，您是不是走错了？这是罗助理的办公室，您请到休息间，好么？”有人拖家带口来上班吗？
“小陈，认不出我了？”笑靥如花，恩，现在不是陶醉的时候，话说，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总裁好！”要死了，光顾着发花痴，总裁到了居然都没有看到！
“云曦，谢谢。”高岑霖颔首，脚步顿了一下，走到罗云曦的身边，蹲下，亲昵的揉了揉苍念昔的发，又抬头，“午饭等我，别太累了。”
云曦，似乎是罗助理的名字吧？小陈傻眼，做梦也没有想到，眼前的人居然是罗助理，还有那孩子，定睛一眼，与罗云曦几分相像，说是母子相信不会有人否认。
莫非，他是总裁与罗助理的孩子？
谣言，再一次如火如荼的传播开来——总裁秘密结婚，孩子都好几岁了。这不，午休时间还没到，老爷子就赶来看曾孙子了。
老爷子其实是高岑霖的爷爷，高氏江山有一半是他打下的，七十多岁的老人，精神劲还是很好，一双眼精明得很，没人敢在他的手底下摸鱼。
“云曦，好久没看到你啦，你也不来看看爷爷。”刚进门就开始埋怨。罗云曦与他私底下的关系很好，无人时，称他一声爷爷。
“我这不是忙嘛。”人老了总有几分孩子气，罗云曦赶忙泡了杯花茶，老人家很喜欢这种澄澈的颜色与清甜的香味。
“听说你带了个孩子来上班？”眼珠滴溜溜的转，停在那安静看书的苍念昔身上。
果然，是为了孩子。罗云曦在心下叹口气，“念昔，来，这是阿姨的爷爷，叫曾爷爷。”
“曾爷爷。”念昔好奇的睁大眼，一早上见了太多的叔叔阿姨，收了太多的见面礼，小包包都快装不下了。
老爷子的神情略添了失望，仍是宠溺的将早先准备好的海盗船模型送了出去。火红的船帆，银色的底，只一眼便让苍念昔爱不释手，“谢谢曾爷爷。”
“不客气，念昔喜欢就好。”他想抱曾孙子想了很多年了，可惜呀，孙子不争气，女人堆里打滚，就是不想正正经经找个人定下来。提起那个臭小子就来气，放着大好的人选不要，偏要去招惹那些个不三不四的女人，他这曾孙得等到何年何月？
“听说，那臭小子昨天跟你在一起？”瞧着念昔自顾自地玩得开心，老爷子凑到罗云曦的身边。
“算是吧。”罗云曦忽略话里的探究意味，给出一个模棱两口的答案。
“算是？”
“我怕他病死在路上不好跟爷爷交待，只好捡回家了。”
“这么说，他不但跟你在一起，还登堂入室了？”老爷子笑眯了眼，一脸算计。
“少打我主意，我对您家那只感冒得很。”潜台词，她不待见鸭。
“云曦呀，话不能这么说，我家那孙子要财有财，要貌有貌，还有着一手好厨艺，没什么可挑剔的吧？”到底是自家孙子，不忘自卖自夸。
“您是不是忘了补充他有多受女人欢迎？”罗云曦笑，嘴角牵扯的笑纹却是怎么看怎么危险，“您说，我能排上第几房小妾？”
“这个……男人结了婚以后就不会的……”
“面子工程总是要顾一点，背地里怎么玩都无所谓。”豪门内院，多不胜数，罗云曦皮笑肉不笑的点头，“哦，对了，爷爷，忘了告诉您，我的辞职报告已经交给总裁了。”
“什么？！丫头，你怎么这么想不开，那小子为难你，跟我说一声就好，大不了你回来我身边哪……”
“云曦不会回您的身边，爷爷，抱歉，我不能把她让给您。”门外，高岑霖站着，看情形刚刚到，只来得及听到老爷子那一句，要不然脸色定然会十分难看。
“爷爷，午休了，我带云曦和念昔去吃饭。”他的脸色仍有些苍白，头昏沉沉的，堆积了一天的急件，让他没有时间休息。
“好，好。”老爷子眼珠滴溜溜的转，“念昔，曾爷爷一个人吃饭好孤单，你陪曾爷爷好不好？”
“可是……”这个曾爷爷看起来人很好，老是笑咪咪的，但，他更喜欢阿姨啦，这么说，曾爷爷会不会很伤心？
“总裁的身体还没恢复，不如，还是叫外卖吧。”罗云曦浅笑，不说拒绝，也不说答应，只有些担心高岑霖的身体，他看起来不是很好，身形也有点摇摇欲坠。
“也好。”高岑霖挨着罗云曦坐下，不过一上午没见，他便开始想念她了，便是坐在她的身边，汲取着她的芳香，心才有一种安定的感觉。
罗云曦借着起身的动作避开，忽略他略略失望的眼神。正要拨电话，门忽然被重重的敲击了几下，她抬起头，厉晓雯正皱着眉头，神色隐忍的盯着她，惊觉众人回头即换上温柔得体的笑容，“老爷子好！”
“是厉小姐呀，你今儿来得真不凑巧，霖儿要陪我这把老骨头，怕是不能陪你喽。”老爷子似笑非笑的开起了玩笑，厉家千金美则美矣，相比起罗云曦却要略输一筹，更者，千金大小姐未免骄纵，罗云曦深合他脾胃，他私心里自然偏爱。
“您言重了，我听说霖病了，很担心，所以才没有预约直接过来。冒犯之处还请老爷子见谅。”她的目光不着痕迹的落在罗云曦的身上，高岑霖就坐在咫尺之间。这副面孔很面熟，她想起前几天在车库看到的女人，高岑霖目光中深深的留恋，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吧。她心底倍觉威胁，面上不动声色，“霖，身体好了吗？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怎么不多休息几天？”
“没什么。不用担心。”高岑霖不冷不淡的应了一句，“去我办公室吧，我有些事想与你谈。”
“好。老爷子，我先失陪了。”厉晓雯得意的扫了一眼罗云曦，踩着高跟鞋跟了进去。
“罗姐，我真佩服你。”罗云曦看着小陈垮下的小脸，不由失笑，“怎么了？这么委屈？”
小陈小心的瞄了瞄总裁室的大门，压低声音，“你说总裁的脑子是不是真烧糊涂了？”她抽出一份名单，“你看，他居然让我把这份花名册处理掉？”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花名册，这下不就如愿了？”罗云曦的心弦动了一下，些微酸涩，午餐，多订了厉晓雯一份，老爷子这下该宽慰了。
“天哪，这些女人真不是盖的，难缠得要死，罗姐，我终于明白了，太八卦也是会遭报应的。”小陈苦着脸，以前这些事情都是罗助理在处理，现在到她接手才晓得是多么让人头痛，罗助理的涵养太好了，她的崇敬之情又上升了一分。
罗云曦微笑，午后的阳光很好，照在身上舒适温暖。她回头看了一下念昔，那孩子乖巧的站在她的身后，摆弄着老爷子送的海盗船。
光与影的交汇，很明媚，却是微微晃了她的眼，身体下意识的扑了过去，就地一个翻滚，离了原地，她让念昔叠在自己的身上。
空气中子弹破空而入微妙的波动传入她的耳际，念昔身前的桌上，玻璃杯毫无征兆的碎裂成片，杯中的茶水四处蔓延，一滴滴滑落桌沿，掉落到地上，反射着灼目的光芒。
一切快的不可思议，小陈傻傻的站着，一时间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罗云曦抱着念昔站了起来，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认念昔的身上没有任何的伤痕，“念昔，吓到了吗？”
“阿姨，念昔不怕。”苍念昔坚定摇了摇小小的脑袋，“是不是有坏人？”
“放心，坏人已经走了。”罗云曦垂下眼眸，迷惑的神情一闪而逝，须臾，冷然的抬起头，“小陈，报警。”
“报……报警？！”小陈僵立着。
“不错。”视线转到窗外，罗云曦勾起唇，打草……惊蛇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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