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魅吧蓝越
“罗助理还没有来么？”太阳升起很高了，上班时间过了一个小时，很难得的，罗云曦迟到了。电话中是小陈重复机械的回答，没有。
高岑霖挂了电话，面前堆积的公文全都幻化成那一日罗云曦决绝的眼，难道说，为了避开他，她连这份工作都不要了吗？
指腹落在冷凝的杯沿上，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可笑，如她那样的人，岂会在乎这份小小的助理工作？又或者，该说，她怎么为了他而放弃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
到底，是为了什么而选择了高翔？
到底，是为了什么与他肌肤相亲？
在她的心底，他到底又算什么呢？
如果，毫不在意的话，为什么不拒绝他？
如果，不曾心动的话，为什么露出那样挣扎的眼神？
如果，不曾留恋的话，又为何那般的决绝？
可是，她是来去自如的风，不愿意轻易的停留，抑或是为着某些隐晦的往事，比如三叔，她矛盾而不肯忘却，也不甘遗忘今时的眷恋。
她对他有情的。
自欺欺人也好，自以为是也好，他，是这般相信着。
手机持续的震动，屏幕上一串陌生的号码，意料之中的熟悉，他点开新信息的提示，“对面的简餐厅。”
随手捡起椅背上的外衣，他一阵风似的走了出去，从不曾有过的急躁。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心里满满的装着一个人，因她高兴而快乐，因她难过而悲伤，心绪完全被她左右，他并不排斥这样的感觉。
“总裁，您去哪里？十分钟后的会议……”迎面而来的小陈诧异的拦住高岑霖。
“推到明天。”他的脚步未顿。
“可是……”这场会议事先敲定，不少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搞不定它我还请你来做什么？”他头也没回，没入电梯的身影只丢下这么句让小陈头疼的话。
电梯一路而下，停在了一楼，他刚想跨步踏出，却发现，电梯外正是他遍等不到的罗云曦，“云曦？你，迟到了。”
“我辞职了。”虽然有些不负责任，但她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好员工，不是么？“我是来收拾东西的。”
“我没同意。”眉头一拧，他拽住她的胳膊。
“无所谓。”也没见她如何使力，轻轻松松的拨开了他的手，“唔，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你直接扔掉就好。”
“你别想，我不可能放你走。”他干脆双手搂紧她的腰，紧紧地，勒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放手。”大厅里，人来人往，怪异打量的视线从四面八方射来，交汇成错综复杂的网，她又羞又恼，气红了脸。
“不放。”他将头埋入她的肩窝，淡淡的体香沁入鼻中，浑身通畅，真希望能就这样抱着她，直到天荒地老。
“少给我耍无赖，再不放手，我不客气了。”以她的身手，直接将人摔出去最为便捷，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对他，她下不了手。
“如果无赖能留下你，我不介意当一回。”他压根不把她的警告当一回事。
“你……”该死的，他就笃定她不会下手吗？
“云曦？这是在做什么？”应该不是他老眼昏花吧，那个，是自家孙子吧？臭小子，动作还真快！
“呃，老爷子？您……”尴尬，无语，真想装作没有看到老爷子眼底的窃喜。
“爷爷，云曦要辞职。”高岑霖终于舍得松手，他没有忘记自己还有一场重要的约会，有个难缠的爷爷在，云曦想溜也没那么容易吧。
“什么？这怎么行？云曦呀……”老爷子拉过罗云曦的手，“来来来，我们回楼上聊，臭小子，你不是还有事？”会议快开始了。
“是，爷爷，您跟云曦好好聊聊，晚点我来接云曦。”
“三叔，最近好吗？”五分钟后，高岑霖在一个成熟俊美的男人面前坐下。
“还是老样子。出了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高亦北浅浅一笑，牵起眼角些许细碎的鱼尾纹，内敛的睿智眸光几不可察。
“还记得上次让我留意的那个女人吗？”独立典雅的小包间，隔绝了外人的窥看，高岑霖放松的靠在椅背上，扯开了领带的束缚。
“有消息了？”高亦北视若无睹，优雅的抿了一小口红酒，醇正的滋味慢慢渗入咽喉，沁人心脾。
“还没有。不过，我倒是听到一个消息。”他漫不经心的回答，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的盯着高亦北。
“恩？”不动如山。
“她，似乎，是严寂的未婚妻吧？我不懂，三叔找严大警官的未婚妻要做什么？”他看着高亦北屈起食指，又伸直，脸上依然是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尊贵却不疏离，温柔而可亲。
他的三叔一向聪慧敏锐，镇定无比，加之经年的历练，无论多么惊人的消息，都如同投入一潭死水，波澜不惊，心绪旁人窥不得分毫。然而，一些的小习惯总是瞒不过最亲的人，便如此时，食指隐晦的动作正是他陷入思考的标志，
“严寂……”
“果然是他么……”
怪不得要袭击那个孩子，原来如此，他垂下眼眸，似笑非笑的开口，“你想问的不止是这些吧？那个罗姓小姐才是重点吧？”
高岑霖脸一红，讷讷无言，在高亦北的面前，似乎他所有的心思都无所遁形。
“呵呵，真难得你也有想定下来的一天？”高亦北敛眉低笑，有几分吾家有男初长成的欣慰。
“三叔！”有必要这么糗他吗？
“罗云曦，别名蓝越，魅吧合伙人之一，于七年前任职于高翔集团，父母双亡，算得上是国际刑警季敛文的高徒。”最后一条是他的猜测，但有鉴于那凭空消失的五年，事实怕是八九不离十。
“你调查她？”高岑霖面色一沉，内心涌起一股不祥。
“你看上的女人可不简单。”想起那一****深不可测的身手，高亦北眸光一暗，“不过，好在她陷得比你更深。”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个女人如果不爱他，不会挑那样敏感的时刻进入高翔，助他将工作步入正轨，更不会，在看尽他在花丛中起舞心生倦意时还要这般的算计，到底是不甘心吧。
“我该多谢三叔看得起我么？”突兀的女声，接得很顺溜。
“不必。谁？”门边，谈论的话题中心——罗姓女人，懒懒的斜倚在虚掩的门边，闲闲端详着自己的手指，一脸无辜的笑意。
“云曦，你怎么来了？”她不是被爷爷拉走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又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听到了多少？
罗云曦却并不看他，直直的走向高亦北，笑得十分甜腻，“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你不是很想知道那凭空消失的五年我去了哪里？想来，你应该认识它吧？”她解下缠在手腕上的腕带，摊开，赫然是一件纯黑色的眼罩，眉骨偏上的位置绣着火红的样云，妖艳绝美的彰示着黑暗的诱惑。
“落云？！暗影落云？！”三年前独闯苍鹰盟的落云，暗影卓著的影子，戴着的正是这副眼罩，“为什么？”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算算，这个时节，该是收网的时候了哦。”她兀自微笑，严寂的局布了不少天，对于喜欢速战速决的他真是拖得够久了。
“什么？”高亦北一惊，暗道不好。
“啧啧，老谋深算的军师大人怎能这么激动呢？”罗云曦近前一步，伸手掸了掸高亦北胸前的衣襟，“瞧，衣服碰到桌子是会弄脏的，你不会粗心到忘记了吧？”
“云曦？你……”高岑霖长手一伸将罗云曦捞回身边，他听不懂她暗示性的话语，直觉得想要询问，但……
“这件事与你无关。”高亦北打断他，“我先走了。”
“是该早作准备，免得一不小心全军覆没。”在长椅上坐下，罗云曦瞪着高亦北的背影，笑得有些复杂。
恨他吗？
也许吧。
恨哪，多么浪费的精力气力的一件事。
有的时候，她会想，有这样的必要么？
可是，不甘心哪。
原本，她可以很幸福的倚在父亲的怀里撒娇，当个什么事都不用顾虑的大小姐，可是，这些权利都被他剥夺了，怎能不怨恨呢？她的父亲正值中年，还有大把的人生可以享受，偏偏，被他全部毁了，不该怨恨吗？
然而，那个人是高岑霖的三叔呀，是自幼丧父的高岑霖的亲人，在二叔夭折之后竭尽全力疼爱他的人，她又怎么忍心伤害而让高岑霖心伤？
“云曦？你跟三叔……”
“你三叔不会有事的。”是的，不会有事，只是，这一次，她不会再给他伤害他人的机会。
“跟我回去？”
“不要。”
“跟我回去！”
“凭什么？”
“罗云曦！”
“懒得理你。”
拉拉扯扯的一幕再度上演，两个人绝口不提高亦北，一心专注于拉锯战。心口，沉甸甸的，忧虑被深深地埋藏，缝补过的裂痕犹在，只是这一刻共同的选择了忽视。
出了简餐厅，高岑霖死死扣着罗云曦的手，就怕一个不小心她就会消失无踪。说起来，他也真是不容易，罗云曦修剪得不长不短的指甲可没闲着，一刻也不停地发挥着他们最大的功用——狠狠掐。
“你到底想带我去哪里？”这方向，绝对不是回公司。
“约会。”他拽拽的回答，头也不回。都说，旁观者清，高亦北的话仿佛一颗定心丸，他要做的只是让她承认自己的心。
“约会？”在大太阳下压马路？这算是哪门子约会？
“是。”先去附近的超市补给，然后准备色香味俱全的午餐，想要抓住一个女人要先抓住她的胃，呃，爷爷的经验之谈。下午可以好好的休息，看场电影，或是做点别的，嗯，就这么定了。
“高岑霖！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么，她不再想见到他呀。
闭上眼，她放弃挣扎，任他牵着。高亦北说得很对，这件事与他无干，心早就丢盔卸甲，无谓的挣扎有什么意义？
“不想做什么。只是想抓住你而已。”再也不放手。他从没有这样牵挂过一个人，在她的身边，他才会感觉到安定。
“高岑霖，我要的是一心一意的感情，你给得起吗？”退后几步，她正色问。
“我知道。”他亦是一脸严肃，“云曦，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做到，我只知道我不想放手，只要一想到你会离开我，从此不再出现在我的面前，这里就会很疼，疼得喘不过气来。”他指了指心口，“我不敢保证一定能做到，但我会努力，让你占据我的心。云曦，给我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我们一起努力，好吗？”心跳如同打擂的鼓，扑通扑通，从不曾有过的紧张心情，他第一次如此忐忑的等待女人的答案。
在他真挚的目光下，她避无可避，第一次正视他的感情。他在紧张，她能感觉得到，扣着他的手心隐隐的渗出汗来。
他在意她，这个认知让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好。”
他明显松了一口气，很快的，又想起了什么，“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跟爷爷说了什么，他竟然舍得放你走？”紧随其后，她的动作未免太过神速，而爷爷，居然肯放人？不知道她到底听到了多少，那些话，又是何意？
说了什么？太简单，不过一句——她是落云。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哪里吗？”
“不是在魅吧？”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惊艳，之后才在爷爷那里见到她，被她的工作能力所折服，主动借调过来。
“当然不是，更早。”那是属于她一个人的记忆，他又怎么可能知道？她糊涂了呀，“有机会再告诉你吧。”瞄着他响个不停的手机，她飘忽的笑意淡若无痕。
高岑霖懊恼的瞪着手机，看也不看直接关机。机会不等人，难得云曦愿意敞开心胸接纳他，错失了，下一次就不知道该等到什么时候了。
“现在就是好机会呀。”他看着她抿起的唇角暗暗着急。
“下次吧。”她摊手，人来人往的超市显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好吧。那么，午饭想吃点什么？我下厨，包君满意。”他怏怏的点头，带着她转到食品区。
“呵，倒是忘记了，老爷子上次还自卖自夸过呢。我吃饭很挑的，你还别先夸口，免得到时候下不了台。”暂时，享受生活吧。
“点吧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心情这么好？”晚上十点，魅吧最忙碌的时刻。因为周五的缺席，蓝越的出现几乎引起轰动，不过，可惜呀，护花使者由暗转明，步步跟随，旁人半分机会也没有。
“阿离？你怎么会来？”燕离这个经理一向当得闲散，一星期能见到一次就不错了，周一来，天要下红雨了？
“总得来看看你有没有偷懒？”眨眨眼，燕离抛了个飞吻给众色狼女，惹来阵阵尖叫，他旁若无人笑得十分狡诈，“看来今天电力十足，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了。”言罢，暧昧的扫一眼高岑霖。
“行了吧你，干活去。”女人的尖叫声真难听，还不去摆平？罗云曦以眼神暗示，左手拍抚了下不耐烦的高岑霖。这个高姓男人，自听说她要来魅吧就臭这一张脸，对着任何接近她的男人都是防色狼的表情，再这样下去，她真担心会醋淹魅吧。
“他喜欢你。”皱眉，高岑霖瞪着燕离的背影。
“谁会不喜欢蓝越呢？你不喜欢么？”罗云曦浅浅一笑，风情万种的笑脸让不少男人看直了眼，久久回不了神，魂都丢了。
“他对你有企图。”眉峰隆起，褶皱可夹死蚊子。
“他如果对我没有企图又怎么会接受这份工作？”言下之意，看上了魅吧以及她的发展潜力。
“他对你有非分之想。”该死的，有必要这么维护他吗？
“既然是知己，便是一辈子的知己。”如果有变数，那么就不再是知己了。阿离也好，严寂也好，她引以为知己，便会是一辈子的知己，除非，有一天，对方放弃。
高岑霖神色一震，默然。云曦是何等聪明的人，对方又是她视为知己的燕离，心知肚明而故作糊涂，因为那份难能的知己之情。
那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他嫉妒，却无能为力。
“高总，巧了，喝一杯？”高岑霖很少占吧台，魅吧里的包间简洁高贵，运用了一种巧妙的仿镂空设计，可以清楚地看到大厅中的演出而不被人打扰。
没听到高岑霖的回答，罗云曦抬起头，认出是擎天集团的少东家，也正是高岑霖打算联姻的那一家。
倒是好些天没有听到厉家小姐的消息了，她瞟了眼高岑霖，后者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厉胜的搭讪。
她努了努嘴，暗自好笑。人哪，最要不得一心而用，面前这位似乎很专注，却是耳听八方，眼底灰暗处，闪闪烁烁。
“厉总，真难得在这里遇到你，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么个妙地来？”厉胜这人极其贪静，时下的夜生活很少碰，说起来也算是他的怪癖之一。
“高总这话就不对了，这么个妙人儿就只许你夜夜守候？”厉胜笑，锐利的眼盯着蓝越，锋芒隐约可见。虽说是商业联姻，但自己妹妹的心思他是知道的，未来丈夫惦记着酒吧女郎，这话传出去总归不太好听吧？
“厉总玩笑了，蓝越小姐是自由的风，如我这等满身铜臭的商人岂能抓得住？”嘴角噙着一抹自嘲的笑意，高岑霖一口饮尽杯中的酒。看来厉晓雯还没有跟厉胜说清楚，否则，怎会尽给他添乱？
“怎么会？高总太自谦了，是吧，蓝越小姐？”以他花花公子在外的名声，这句话真是怎么听怎么刺耳，不过，冷美人蓝越也不是浪得虚名，周遭的气压够低。
“厉总裁不是已经有答案了？”罗云曦冷笑，自以为是的沙文主义猪，一幅道貌岸然的嘴脸，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眼底的鄙夷却是连掩藏都不屑。
“蓝越，过来。”不远处，燕离招了招手，很显然，云曦白天的好心情被厉胜搅得消失殆尽，再对着他，只会让云曦为难。
魅吧里什么样的客人都有，言语的挑逗是常有的事情，罗云曦向来淡然处之，但事关高岑霖，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高岑霖，罗云曦的死穴。
这些年，他看得很清楚了，只是不懂，以云曦的性子，看中了，自然会出手，何以如此犹犹豫豫，躲躲藏藏，一拖就是七年之久？
“阿离，谢谢。”丢下一句失陪，罗云曦头也不回跟着燕离离了吧台。长长呼出一口气，她伸了伸懒腰，身子一软，懒散的倚在冰冷的墙壁上。
都市的天空看不到星星，只有黑漆漆的一片。她闭上眼，白天的一幕幕如慢镜头的回放，纷纷呈现眼前。高岑霖的温柔，高岑霖的无赖，高岑霖的体贴，还有那色香味俱全的午餐及晚餐，让她嗅到了幸福的味道。
真是，越来越舍不得离开了呢。
“严寂刚刚来过电话，鱼，咬饵了。”很快，就要结束了呢。
“苍若有消息了吗？”早料到的情况，她比较担心的，是另一件事，严寂。
“还没有。”蹙眉，燕离无奈。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至少，没有人发现她，她就是安全的。
“嗯。”听风声穿过耳际，呼呼作响，燕离贴着墙面，宠溺的将罗云曦搂紧怀里，秋天的夜，微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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