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暗影
世上的事总归是那么的巧,罗云曦前脚刚走,厉晓雯后脚便到。酒水备足,三个人在包间坐下,关了门,隐隐的乐声,朦朦胧胧的透进来,衬着几分靡离的意境。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不是兴师问罪,略带委屈的声调,所要的不过是个解释,其他的似乎都无意追询。
“有什么事吗?”可惜,与高岑霖而言,看惯了罗云曦毫不娇柔的面貌,她的委屈在他的眼里便只剩下两个字,做作,他从来都不是愿意受到束缚的人,更煌论是与人解释。
“霖——”
“厉小姐!”
“我们说好的……”
“这里有外人吗?还是,有你需要做戏的男人?”
“等等,我不明白,晓雯,你说清楚。”厉胜听得一头雾水,言辞犀利,从来不是高岑霖对待女人的态度,只除了生意场上。
“高岑霖,你明明答应不会拆穿——”厉晓雯涨红了脸,先前他执意要分手,她毫无办法,只能点头,却以双方的合作案刚开始为由,要求他暂不公开,全她颜面。
“是么?在你哥的面前?”他的确重视这次的合作案,但,还不至于任她予求。厉晓雯无言,从头至尾他只答应过不会削她面子,其他的,一概无应。
“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一对情侣为什么现在这般模样?
“哥,其实,我们已经分手了,不会再有什么联姻了。”即使之前,他也只是沉默,没有拒绝而已。
“为了蓝越?”傻子都看得出他眼里的情谊,但,高翔集团的总裁怎能娶一个酒吧里的女郎为妻?即使他想,老爷子也未必会同意吧?
“到时还要请厉总赏光。”娶她,不错的主意,如果,他能求爱成功的话。想起午后,她如猫般眯在他的怀里,懒懒的动都不愿移动,爱困的娇态,他会心一笑,错过了厉晓雯微微眯起的眼帘。
“哥,我们也该走了。”
“嗯,走吧。”遇到高岑霖纯属意外,公归公,私归私,合作案的事情上班可以再谈。
“我送你们。”出了包间,高岑霖一派温和的笑意,直送到魅吧的门口。在外人的眼里,他与厉晓雯仍是一对,他一向是极懂得怜香惜玉的。
厉胜与厉晓雯均没有开车,喝了不少的酒,夜里开车总归不安全。拦住的士,厉晓雯极其自然的在高岑霖颊边烙下一吻,柔情蜜意,笑得意味深长,随即姿态高昂的扭过头,矮身钻进车内。
高岑霖心下微动,暗自惊觉,顺着她的目光转首,明暗交错的灯光下,罗云曦正站在不远处,怔怔的看着他。
暗夜无云,正是一夜之间最黑暗的时刻。
高岑霖毫无征兆的醒来,也许是不小心吹了冷风,头疼欲裂,身侧的位置早已冷寂,显然,罗云曦已经离开多时。
他起身,摸索着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没有开灯。不是第一次在深夜中醒来发现她的不见,这样的大变活人事件对于他已经是屡见不鲜。
他不知道她是何时离开的,也不知道她何时会回来。第一次发现的时候,他以为她只是去喝水或者在洗手间里,然而,漫长的等待中,只有夜的黑暗,罗家大宅无一处灯光,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她出门了。他一直等,一直等,终于在天际微明的时候,她带着一身寒露回来,紧身干练的黑衣裤,悄无声息的翻窗而入。那样冷凝而身手矫健的她,是他所不曾见过的一面,让他直觉的闭上了眼睛,装睡。
暗影,当真是属于黑暗的组织吗?他不敢问起,心底隐隐有几分排斥,总觉得那会打破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
只是,偶尔,他忍不住会想,消失的她,是否与严寂在一起?始终忘不了,那一夜,她落在严寂面颊上的一吻,忘不了,她与严寂相携步入宾馆的画面。他知道不该怀疑,却忍不住嫉妒。
嫉妒,就像是一条紧缠不弛的蛇,时时啃噬心脏,又像是一颗不定时地炸弹,一个不注意,它便炸了开来,粉身碎骨。
灌了几口水,他拢了拢睡衣,翻身上床。万籁寂静,只偶尔,又几声虫鸣,他盯着窗顶,翻来覆去,注定,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鸟儿啾啾的叫,骄阳初升,万里无云,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高岑霖拉开窗帘,瞅着挡了挡眼翻身背对着窗台,仍旧赖在床上的罗云曦,无奈走近。
相处过后,才发现,私底下的她有时候迷糊得可爱,一点也不像那个雷厉风行的蓝越,与精明冷静的罗助理也相去甚远。
“云曦?”二十七岁的她,会如小女孩一般赖床,这个发现令他偷笑了很久,实在是,很难想象得出来的画面。
“嗯?”床上的人儿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又翻了个身,这一次背朝着他,裹着被子,又沉沉睡去。
“不是说约了人吗?”临近半夜才告诉他,她第二天约了人,幸好,是个女人。不过,一个女人,至于这么深深秘秘么,竟然还要对他保密?
可惜,爷爷一早下了通牒,要他即刻回去一趟,他不得不从。不过,云曦的态度真是怪怪的,直要他回家。现在回想起来,一直对于他和云曦的事情乐见其成的爷爷,最近总是让他撞上那种若有所思地眼神,像是,瞒了他不少的事情。
他的目光巡回在罗云曦白皙细致的脸颊上,最终停格在她眼下深深的青影上,俯身轻吻,心底隐隐有些后悔,又有些得意,有些心疼,昨夜的索求无度累坏了她。
“嗯。”罗云曦干脆将头部整个埋入羽被中,难得的周末都不能好好睡个懒觉,真是,她招谁惹谁了?
“再不起就该迟到了。”眼见着她护着眼耳而滑稽的露出大半的臀部,如小猪一般拱来拱去,高岑霖暗觉好笑。
“哦。咦,好香!”好像是皮蛋瘦肉粥的味道,罗云曦睁开眼,娇憨的踢了被子,大大的伸个懒腰。
“我难道就比不过一碗粥吗?”真是凄惨,他这支闹钟叫了半天她都没反应,可粥的香味一出现她就立刻清醒了,一双水汪汪的眼亮晶晶,直盯着客厅,就差没有流口水了。早知道,真不该让管家把粥盛过来。
“乖,帮我拿件衣服。”她却只安抚的在他的颊上落下一吻,旋身进了浴室,剩下他抚着面颊呵呵傻笑。
收拾好床铺,高岑霖取过衣物,放在浴室外的储物篮上,罗云曦洗完澡伸手便可拿到,极其方面,这是她在他到来之后才养成的懒习惯。听着浴室内哗哗的水声,他嘴角不由自主地咧开,如同,偷了腥的猫。
“我该称呼你罗小姐,还是蓝越小姐?”姿态优雅的喝着咖啡,厉晓雯居高临下的睨着对面的罗云曦。
桌面上,摊开着几张报纸,还有一组偷拍的照片。很显然,女人的眼是尖锐的,看到了他人没有关注过的细节,罗云曦与蓝越的诸多相象,浓妆掩盖不了。
典雅的五官,巴掌大的小脸,不可否认,罗云曦很美,如果不是身为女人,她想,她也会为这样的女人神魂颠倒。
“那是厉小姐的自由,不是么?”无懈可击的温柔笑容,现在的罗云曦,是温柔可人的柔弱古典美人,比对之下,对面女人的嘴脸就稍显恶毒。
毫不否认,够镇定,怪不得能抓得住高岑霖这样的花花公子,“想来,霖已经知道了,对么?”
“当然。”她微微低头,羞涩的笑意彰显出十分的幸福。
“不清楚老爷子知不知道?”厉晓雯以两指夹起一张照片,很清晰的侧面,完美的脸部线条上妆与不上妆一般无二。
“目前来说,还不知道。”不过,却知道她更为隐秘的另一重身份,这个消息,相对来说,冲击力度小了点。
“你觉得老爷子会接受一个酒吧女郎成为他的孙媳妇吗?”讥讽的牵起嘴角,厉晓雯招手续了一杯咖啡,“以你的身份,给霖当情妇老爷子恐怕都会嫌脏。”
这个么,恐怕不是她说了算。抿一口咖啡,罗云曦不做争辩,目光无聊的在咖啡店内巡回。呃,似乎,有个熟人?
“罗云曦,你到底有没有教养,不知道听别人讲话要专心?”没教养的狐狸,居然敢走神,未免太瞧不起她了。
“没教养的是厉小姐吧。污辱人在先,恶人先告状在后,敢问厉小姐,你的教养在那里?”真是浪费时间。
“你……”
“别生气,瞧你,眼角的鱼尾纹多得可以夹死苍蝇了,我建议你,先去拉完皮,再出来见人。”咖啡的香气闻够了,她该回去补眠了。说起来,这几天闲闲在家长膘,也许,她该顺路去做点运动?
不过,高岑霖的手艺的确好得没话说,连严寂这么挑嘴的人都天天往罗家大宅跑,他不去开餐厅真是可惜了。
她惋惜的站起身,老牛漫步,忽略厉晓雯气得铁青的脸,打算离开,“厉小姐慢用,失陪。”
“罗云曦!”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覆面而来,罗云曦侧身,嫣然一笑,迷人的眼眸微微眯起,挑眉,盯着满目疮痍的素雅桌巾,环胸,支手托腮。
“云曦?”手被扣住,咖啡大半洒在桌上,厉晓雯恼怒的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她并不陌生,长居海外的餐饮业大亨,孙楠溪。此刻的他一脸惊喜地锁着罗云曦,“你没事吧?”
“没事。好久不见,楠溪。”握住孙楠溪伸过来的手,罗云曦浅笑,“什么时候回来的?”
“的确好久不见。”孙楠溪呵呵笑起来,回过头打量厉晓雯,“不过,这出,演的是什么?”被泼咖啡?罗云曦也会有这么一天么?
“你不是都看到了?”用得着这么惊讶吗?
“敢问,你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这照片?唔,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你说呢?”
“居然有人敢威胁你?真是,勇敢的孩子,勇气可嘉。愿主保佑,阿门。”
“我有这么可怕吗?”罗云曦没好气地翻个白眼,目光落在孙楠溪的身后,“阿离,我没事。”不用这么阴沉着脸,厉晓雯都吓得瑟瑟发抖了,“很抱歉,弄脏了你的地方,不过,客随主便,是吧?”罗云曦眨眨眼,“所以,还是让破坏者打扫干净吧,我约了人,先走一步。”
“厉小姐?”因在孙楠溪的身后,厉晓雯一开始并没有看到燕离,但被一双满布阴戾的视线所扰,神经自有她的警觉,“我会赔偿。”
“云曦的话,你听到了?”用钱打发,真不巧,他还不缺那点零碎。
“结账。你算一算,我会按照原价双倍赔偿给你。”腿好软,她气弱的越说越小声,为何,魅吧里那个妖娆的经理竟会有如此慑人的气势?
“哦,对了。”罗云曦走了几步又顿住,回头,“我么,不介意你使用任何的方式。”众目睽睽之下,优雅高贵的厉家千金躬身打扫倒也是不错的一道风景线,不是吗?
“抱歉,我迟到了。”日头西落,残阳将高岑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罗云曦站在台阶上,突然有些迷惘,止步不前。
在很久之前,是她静默无声的追逐,及至她厌倦之后,却换来他无语的纠缠,现在的他们默契的选择了忽略,那些不安定的因素,如鸵鸟般躲在自己的壳中,幸福啊,到底还有多远?
“没关系,我也刚到。”高岑霖牵过她的手,十指相扣,没有多问。
伸手环住他的腰,她将头埋入他的怀里,忽然就觉得很幸福,有一个人等待、包容的感觉,真的很好。
“要去哪里?”她只告诉他地点,并没有告诉他接下来的行程。
“随便走走好了。”她爱上了与他散步的宁静温馨,牵着手,静静的走,看落叶纷飞,看日出东升,看星移影换……
有他相陪,曾经的寂寥变为极致的温馨,曾经的冰冷变为我窝心的温暖,她沉溺,不可自拔。如果,时间能永远静止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云曦?咦,这位是?”哎呀呀,人家小两口已经是你侬我侬,羡煞旁人,看来阿离这回事彻底没戏了。可怜的阿离,愿主保佑,阿门。
“朋友。”
“未婚夫。”
异口,不同声。
自动升级的某人很无自觉地揽紧罗云曦,一脸防备的看着骤然出现的男人,脸色难看,“孙楠溪?”为何云曦身边出现的男人都是这么的杰出?云曦?该死的,居然叫得这么亲密?!
“呵呵,我是。真高兴,你认识我,那就不用自我介绍了。”照例是握手,初相识的男人总是这样的较量。
“阿离呢?”只有他一个人?
“当然是处理你交待的任务喽。”可怜的厉家大小姐踢到了铁板,这下,面子里子全丢光了,“不过,你居然也会有人要?”
高岑霖松了一口气,看情形,此人可列入损友一级,不过,“云曦是我的未婚妻,我们打算近期结婚。”他最好还是紧紧地拴牢她,免得有人居心不良。
“你说了算?”罗云曦戳了戳高岑霖,自说自画,处于观察阶段的男人应该没有发言权才对。
“你也没有反对过,不是吗?”这叫做默认。
“你有提过吗?”婚都没求,直接上演三级跳,她要怎么反对外加拒绝?
“别忘了,我还没有原谅你。”怜香惜玉的过失。
高岑霖垮下脸,女人的记仇心太强大,他已经解释过很多遍,并且一直处于反省的状态中,还不够?
“砰!”
地上,一片狼藉,玻璃、陶瓷碎了一地,残渣四溅。
莹白的灯光照射出厉晓雯一张气得煞白的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缓缓坐倒在地上,捂上脸,号啕大哭。
“晓雯?这是?怎么回事?”搞什么鬼,他可不记得小妹在家有锁门的习惯,“晓雯,开门!”午时到家,他就注意到了,她的脸色青白,神情恍惚,夹杂着莫名的绝望与愤怒,饭也没吃,这会儿,太阳落山,还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他拍了门许久,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这个小妹,自幼好强,从来都没有得不到的东西,高岑霖的事必定让她自尊受损,但还不至于这么严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晓雯!”他的心不由自主往下沉,“厉晓雯,你给我开门!”
“哥哥。”他退后几步,正打算撞开门,冷不防,门打开了,小妹跌跌撞撞的投进他的怀里,“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他看向屋内,满地的狼藉。
“哥哥。”厉晓雯只是呜呜的哭,眼泪鼻涕都擦在他价格不菲的外套上,很快,他的胸口就湿了一大片。
“告诉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推开她少许,心疼的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嗯?”目光狐疑的掠过门边几张照片,偷拍的角度不是很好,只能勉强看出高岑霖的俊朗的轮廓,背景是魅吧的包间,看得出有些时日了。
“哥哥,我不甘心!”叫她怎么吞得下这口气,明明是去威胁那个狐狸精放手的,到头来却被人狠狠耍了,怎能甘心?
她恨呀,那个女人夺走了她的男人,察觉到了她所有的跟踪调查,却要装出一幅待宰羔羊的模样诱她上钩,让她在众人的面前出了那么大的丑!
她恨哪,那高岑霖早就对蓝越死心塌地,为何还要来招惹她?高翔上下都知的暧昧传闻,她偏偏不肯放在心上,自以为凭自己的魅力定能抓住他的心!
“你交男朋友我不反对,你喜欢他们我也不反对,但绝对不能动真心,我说的话都忘了吗?”脸一黑,他眉峰紧皱。爱情太幼稚,也太奢侈,商场如战场,容不下这种纯粹的情感,身为商人,他的眼里只容得下利益,而他美丽的妹妹,一向在男人中游刃有余,不需要他的担心。
“来不及了,哥哥。”惨笑着,她退出厉胜的怀抱,捡起地上散乱的照片,一一交付到他的手中,“你看,我啊,一年前就请私家侦探调查他了,哥哥一定不知道吧?”她指着其中一张高岑霖清晰的侧脸,照片上的他眼神专注的盯着吧台,罗云曦惯常的位置。那个时候她就知道他对于蓝越的着迷,可是,她从不曾看到他们有过交谈,于是,便自欺的相信,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的。
“其实,蓝越一直都在霖的身边,一直都在呀。哥哥,你知道她是谁吗?”她的目光显出一种类似于绝望的光芒,“她就是霖身边那个精明能干的罗助理呀!”
是与霖朝朝相对的罗助理呀!
是那个跟了霖五年的大牌助理!
是那个与霖关系暧昧的精明助理!
“什么?怎么可能?”厉胜诧异的抬高声音,罗助理他好歹见过几面,那样一个锋芒内敛,甚至看不出任何引人注目光华的女子竟会是蓝越?
“没想到吧,可惜,证据都被他抢走了,要不然……”她想起白日所受到的屈辱,手指狠狠地捏紧了照片,她是那样的用力,褶皱的照片发出吱吱的声音。
“抢走?证据?”他对上她愤恨的眼,握紧了小妹的手,“怎么回事?”
“罗云曦!竟敢拿我以前与男人鬼混的照片威胁我,这个仇,总有一天我会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这件事,高岑霖知道吗?”抑或是放任他的女人为所欲为?
“我不知道。”那个男人瞎了眼,她哪一点比不上罗云曦,他竟然舍她而取罗云曦?
“是么?”未免,太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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