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幸福的沙漏
入了夜的秋天越来越冷，难得的，高岑霖加班至深夜才离开公司。一个人，开着车在街上游荡，车窗大开，肆虐的风吹得人畅快淋漓。
他不愿回去，空荡荡的家中，到处都是罗云曦的影子，他已无力追逐那些虚幻不真实的影像。人，是不是总要在失去以后才会懂得珍惜，那些不经意间忽略的瞬间与美好？
他掏出手机，再一次的拨打她的号码，一如每一日的例行公事。那冰冷的女声终于更换了回复：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停机…了么？
居然……
他按下挂断键，结束通话，还未来得及放下，手机忽然持续震动起来，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心下狂跳，抑制不住的激越就要翻涌出胸腔，会是她吗？
颤抖着，他将手机贴近耳边，连耳脉都忘了用，“喂？”
“你在哪里？”陌生的男中音。
“你是谁？”失望如一盘冷水，从头浇过，寒至心底，有一瞬间，他真想将手机砸出去。
“严寂。你在哪里？”严寂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可是，高岑霖却觉得浑身都温暖起来。过去的日子里，他找了严寂无数遍，总被拒之门外，而孙楠溪则在见过他之后将他赶了出去，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留下，其后，便回了海外。严寂此时的回复，对他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在路上。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也好。魅吧。”
半个小时后，高岑霖在魅吧的吧台找到了严寂，他正眉目清醒地灌着酒。事实上，苍若仍是半点消息都没有，小念昔已经送回到他的母亲那里，案情告一段落，无所事事的他倍感寂寞。
“你来了。坐。”扫过高岑霖一眼，严寂兀自接过酒保递来的酒，一口灌下。
“云曦在哪里？”不知怎的，高岑霖竟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他找苍若而不得，而自己连云曦的一点消息都没有。
严寂并没有回答他，却是开启了另一个话题，“你知道我是如何认识云曦的吗？”
高岑霖当然的摇了摇头。
“还记得七年前那宗绑架案吗？因为你三叔的疏忽，毕业前夕你遭到了绑架。”
高岑霖点头，他自然是记得的，作为被绑架的主角，人生难得的经历，想忘记也很困难吧？
“那时候，暗影派来云曦协助我办案，初见面时，我被她与苍若相似的容颜慑住，怔住了许久。”严寂狎了一口酒，似是陷入了回忆，“原本，我的同事是不信任她的，但共事之后，她卓越的能力，不凡的身手，都让人不由自主地折服。我欣赏她，有意栽培她为我的助手，其后才知道她竟是离开暗影了，并且打算回到国内。”
“难得见到这么清澈的人，我猜想，我的母亲应该会喜欢她，所以便把她引见给了我母亲，拜托她有时间能陪陪母亲。母亲她，太寂寞了。果然，母亲很喜欢她，甚至一度动了撮合我们的念头，不过，都没有成功，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她的心已经被人占据了，而我，也一直当她是我的妹妹。”
“高岑霖，错了她是你一辈子的损失。”严寂放下手中的酒杯，递给他一封信笺，以及包装得很好看不出实物的礼物盒。
“她在哪里？”原来，他们竟是那么认识的吗？那个时候，她就已经见过自己了吗？那一次，她问他，可知道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是笃定了他不知道吧？为什么不肯告诉他呢？如果早一点知道，他一定会更加的珍惜她的呀。
“回去再看吧。”不再搭理他，严寂转身便走。
“等等，告诉我，她在哪里？我很想她，真的很想她，想的快发狂了。”他快一步拦住严寂，严寂只甩开手，冷冷的瞧他一眼，大踏步的走了。
回到家，他迫不及待的拆开了信。
霖：
仍是要说，展信佳。
一直以来，都忘了告诉你，我爱你。
我爱你，霖。
第一次遇见你，是在你毕业前夕被绑架的那个晚上，我受邀协助破案，赶到的时候，你安静的坐在劫匪中间，微笑，冷静得不像一个被绑架的人。
后来，暗影接到委托，雇主要求保护的人，正是你。
暗影这样的组织，也许你有听说过，是一种类似于保镖——专门接一些暗中保护雇主或者其指定的目标，有时候也会与警署合作，我与严寂便是这样认识的。
我鬼使神差的接下了这个CASE，原本，那个时候是处于我的假期中，却一直想再见你一面，说不清为什么，只是想，再见一面，那个曾让我印象深刻的男人。
我想见你。
接下这件CASE之后，朝夕相对，日夜相处，看你而出神，成了我最常做的事情。等我回过神，你已经深深驻扎在心底了。
那时候，老爷子为了你被绑架的事情让怒火冲昏了头，下定决心要与高亦北断绝亲子关系。因为高亦北的失误，让被兼并的小帮派怀恨在心，有机可乘，才导致了你被绑架，老爷子不能原谅这样的错失，他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再也承担不了失去你的后果。
高亦北为了你被绑架的事情十分的愧疚，对于老爷子的决定无任何的异议。他很后悔，很懊恼，更加的雷厉风行。短短几年，苍鹰盟再无人可以匹敌。
霖，你有一个好叔叔。他为了你可以忍受被老爷子从家族中革名，再者，他也不想让亲人因为他的关系而遭人报复，置于危险之中。
只是，他的冷酷你不曾看到。
之后，你毕业，回国接手高翔集团，我不想远离你的步伐，退出了暗影，回到了国内。正巧，高翔集团招收总裁助理，我参加了，也被老爷子看中了，尽心栽培。
你接手副总裁之后，我已是足以独当一面。老爷子用心良苦，让你看到了我的能力，才有那一场出借的把戏。
帮你，将一切推上正轨，也不能太过的纵容，我与你订下那“三不”原则，多多少少有老爷子的推波助澜。
看你不停的在女人堆中游荡，我接受不了，却无法不去面对。我知道，你对我有好奇，有好感，可是，这些还不足以留住你。
三年前，那一夜我没有拒绝，是因为我拒绝不了，那时的你，刚刚失去了母亲，我看着你痛苦，却无能为力，想照顾你，却无从下手。你喝得烂醉，醉倒在我的怀中，我无法推开，只希望这便是你栖息的港湾。
我给了你机会，也决定给自己一个靠近你的机会。没想到，第二天，便看到你与其他的女人在办公室卿卿我我。我对你来说，算是什么呢？仅是一夜情的对象吗？
我咽下了所有的苦水，在你找来的时候故作冷漠，我承受不起。在交付了自己之后，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你投向别的女人的怀抱。我会嫉妒，甚至想把你抢过来，禁锢你，让你只能守在我的身边。可是，我不能这么做，你会恨我的吧。
所以，我给你自由。
只是，没有想到，深入的了解你之后，你的三叔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曾经有过的怀疑再一次涌上心头。我的父亲是在帮派的械斗中意外身亡的，然而，帮派械斗的起因太不合常理，我暗中调查，终于证实了自己的怀疑，是你的三叔为了苍鹰盟而设计了这两大帮派，致我的父亲身亡。
我知道，除了老爷子，他便是你最亲近的人，而我父亲的去世，说到底也是一场意外，一场所有警察都无法避免的意外。
我放过了他，可是，恨这样的情绪无法控制，我无法告诉自己，他是无辜的。我独闯苍鹰盟，忠告他，不要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要再伤害任何人。
心生厌倦后，我决定离开，只是，到底是不甘心吧，让你看到了我真实的面貌，让你对我上了心。我算计，以退为进，满心以为自己可以抓住你的心，却没想到终归还是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而你的三叔，显然，对我的忠告并没有上心，为了苍鹰盟，为了那无止尽的名利之心，他又一次危害到我身边的人，我实在没有办法在袖手旁观，所以，我设计了他，将他的罪行呈现在警官的面前。
霖，我原本是知道的，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你无法为了我而放弃其他的女人，你的三叔更是横贯在我们之间的一条鸿沟。与你在一起，我愧对我的父亲，可是，我放不下你。即使明明知道那是万劫不复的一条路，我也想去闯一闯。
有的时候，我会想，如果，没有我的那一点贪恋，是否，其后的事情都不会发生？我不会发现，你的三叔才是害死我父亲的罪魁祸首，也就不会为难，愧对苍若。
也许的事，谁说的准呢？
经历过后，才懂得放手。
霖，这一次，我给你真正的自由。
盒子里的是我在寺庙中为你求来的一块玉，一直都想送给你，却一直都没有机会，这一次，权且当作是告别吧。
那么，再见。
再也不见。
愿珍重
——罗云曦
信被揉成一团，他却舍不得扔掉。
心下空荡荡的，找不到可以着力的地方。
她爱了他那么多年，他到现在才明白，却是在她绝望之际，下定决心离开之时，心内有什么东西渐渐干涸，胸口莫名疼痛起来。
是他，在知道她的父亲去世原因时没有给予一句安慰，任嫉妒充斥心内，却要她为自己的仇人奔走相救。
是他，不愿相信她的清白，口口声声说着再不放手，却在听到那句结束时选择了让风吹散，一心只有叔叔。
这样的他，连自己都厌恶了，到底有什么是值得她爱的？
然而，他无法放手，即使她的心死了，即使她不再爱他了，他也不会放手，因为，他是这般的爱着她。
他离不开她……
她，其实，早就抓住了他的心……
信，摊开，一点一点的揉平，他将它如珍宝一般的贴在心口处，傻傻的笑起来，她爱他呀，他们的联系并没有断……
房间里，到处都是她的影子。
那张床，他们分享过的大床，仍旧摆在屋子的中央。
无数次，他们汗水淋漓的狂欢过。
侧边不远处，是那把简洁的摇椅。
每一次苍弭到来，总是喜欢占她的摇椅，他看得出来，苍弭是故意的。
惹她恼，惹她烦，只是不想面对太过沉静的她。
她啊，有轻微的洁癖，总会在苍弭走后让人彻底的清洗。
在家的时候，她总是喜欢懒懒的躺在摇椅上，看书，或者翻翻杂志，偶尔会抬头看他一眼。
那个时候，心涨得满满的，唯一的感觉便是满足。
有她在的地方，即使没有任何的交谈，仍旧会觉得幸福。
幸福呵……
她阿，还喜欢赖床，标准的夜猫子一族。
每一次叫她起床，总要废上好多的口水，后来，他学乖了，直接吻醒睡美人，或者，用美食来诱惑，省时又省力。
她呢，还很喜欢半夜爬墙，以后，他要看紧一点，不会再让无谓的猜测与怀疑毁了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
她哦……
东奔西跑了两个月，心境稍稍平和，罗云曦终于有所满足，按照与苍弭的约定，与阿离一起去了英国。
当初那笔交易，她虽然答应了，可是，真实到了眼前还是觉得气愤。苍弭爱上的女人是英国富豪约瑟夫唯一的妹妹，而他未来老婆的哥哥，约瑟夫指明想要认识落云，所以，简而言之，她被卖了。
懒洋洋的躺在草地上，她眯起眼舒服的享受阳光的抚慰。说起来，最近似乎越来越容易疲劳了，该不会是在国内窝久了整个人都生锈了吧？
“落云，原来你在这儿。”混血的约瑟夫有着特有的深邃眼眸，高大挺拔的身躯是完美的衣架子，穿什么衣服都别有一番韵味。
“嗯。有事么？”吐掉口中的青草，罗云曦支起脑袋。
“是的，明天的晚会我尚缺一名女伴，不知道能不能邀美丽的落云小姐同行？”约瑟夫在罗云曦的身边坐下，探手拣去她头顶几根枯草。
“有酬劳么？”挑眉，她问得简单随意。
“当然。结束之后，请你去吃家乡菜，如何？”约瑟夫微笑，丝毫不以为意。
“几碟小菜就把我打发了？未免太简单了吧？”约瑟夫是一个很随和的人，很懂得营造轻松舒适的环境，在他的面前，人很容易便会放松，当然，她还没有迟钝到看不清他眼里的情谊。
“那么，落云想要什么？请尽管开口。”无论是金钱还是珍宝，他都愿意博她一聚。
“不如，让你的准妹夫回来聚聚？”丢下她，苍弭迫不及待的拉着女友出游了，不过，他的女友是标准的恋兄一族，想过二人世界，也没那么简单。
“OK。那就这么说定了。”
约瑟夫果然很守信，这不，晚会还没有开始，那一对逃离的人儿已经出现在客厅。一脸无奈的苍弭愤愤地瞪了她好几眼，她的回礼是，直接抢人，借口自然是女人的话题。抛了个媚眼，她挽着温柔的小女孩钻进了房间。
约瑟夫送来的是一袭酒红色的晚礼服，尺寸把握得刚刚好。那个男人定然以带色的目光巡回过她的身体，想着，罗云曦不由暗咒，天下乌鸦一般黑。
换好礼服裙，头发松落落的挽个髻，让自告奋勇的柔儿替她上妆，她轻笑，调侃的问道，“二人世界很甜蜜吧？”
柔儿羞涩一笑，眉目间俱是幸福的味道。
“看来是尽在不言中喽。”挑眉，罗云曦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怎样？有没有受到打扰？你家苍弭的仇家不少呢。”
“苍弭会保护好我的。”柔儿脸一红，仍是温柔的回答，宛如纯洁的小羊羔。
“也对呢，作为暗影的头儿，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不过，人哪，有了能力就会自大，那家伙很大男人主义吧？”
“还好，他对我很好。”虽然偶尔会霸道一点，大多的时候还是会尊重她的意思。
“东方的男人呀……”罗云曦顿了一下，“哦，你在英国长大可能不太了解，东方男人…呃，怎么讲呢，该说是，都有一点处女情节吧，他们喜欢把最美好的时候留到新婚之夜，对于婚前性行为，即使嘴上说着没关系，心底总是会介意的。”
柔儿的脸一白，“是，是吗？”
“小柔儿，男人呢，是一种很虚伪的动物，他们可以一边与女人上床，一边在心底唾弃你，所以呀，我们要做的，是保护好自己。”
柔儿的手一抖，眉线挑起一角，破坏了整体的谐和。
“我自己来吧。”她从失神的柔儿手中拿下眉笔，轻轻一个勾手，流畅的线条即便呈现出来，衬得眼睛越发的妖娆。
“如何？好看么？”站起身，她妖媚的转个圈，酒红的裙裾纷飞。
“好看。我去看看哥哥有没有准备好。”挤出一个笑容，柔儿仓皇转身，背影看起来有些神魂落魄。
勾起唇角，她兀自跨出房间。
大功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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