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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濒死生还遁入空门,悔悟人生责己修心

“大姐,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说出来,你们可能都不敢相信。”杨红叶就哀哀怨怨地诉说起发生在前不久的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天,她被郜子达摔倒在地,脑袋嗡的一声,脑子里便一片空白。接着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了。接着,她感觉自己像一片浮云一样,向上飘去,浮在空中,向下一看,看见自己僵硬地躺在地板上。而郜子达却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样看了一会儿,一阵轻风徐徐吹来,她被轻风吹动,穿过玻璃窗,向空中飞去,越飞越快,越飞越高,飞向虚无缥缈的太空。不一会儿,她眼前一黑,周围漆黑一片。不久,她在遥远的地方看到一点亮光,她极力向着那个亮光飞速而去,她越飞越快,那个亮光也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一团强烈无比的光球。

“这时,我的内心充满了喜悦,”说到这里,杨红叶的脸上掠过一丝微笑。她看一眼梅雪,又看一眼梅雨,轻柔地说,“感觉一切烦恼、一切欲望和所有的追求都烟消云散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袭上我的心头。大姐、二姐,有生以来,我从来没有这样平静过、安祥过、快乐过,没有这样身心愉悦过。”杨红叶沉浸在无以言表的幸福中,望着梅家姐俩,仿佛置身于一个美妙的境地,让她无比幸福。

“后来呢?”梅雨见她这样,迫不急待地问道。

“后来我回来了,仍然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杨红叶像从幸福的天堂掉到了苦难的地狱一样,痛苦地回答道,“郜子达就蹲在我的旁边,我动了动,试图爬起来。郜子达见我这样,像触了电似地跳了起来,躲开我,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显然,他以为我死了,如今死而复生,把他吓了个半死。”

“哎哟,太吓人了。”梅雨望着杨红叶,就像她刚刚死而复生似的。稍停她问道,“郜子达怎么会在你那儿呢?”

杨红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三言两语也不可能说得清楚。那天,杨红叶倒下后,郜子达以为她死了。他在极度的恐惧、懊恼、绝望和饥渴中度过了一个夜晚。这一夜,他想了许多、许多。投案自首?不行,他不想失去他所得到的一切。况且,他正在努力奔波调动工作,为他今后的升迁创造有利的条件呢。消尸匿迹?就像网络上披露的那些官员杀死情人后消尸匿迹那样,把她肢解后沉入湖中或埋在人迹罕见的荒山野岭,让她在人间蒸发掉?可他想想这些都心惊肉跳,浑身发抖。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面前的红叶,心想无论如何,在天亮之前,把她处理掉。即使处理不掉,也至少把她挪到一个隐蔽的地方,不致让人发现。

这样想着,他壮了壮胆,走到她的身边。当他弯下腰正要挪动她的时候,她的手轻轻地动了一下,他便触电似地抽回了手,猛地站了起来。见她又动了一下手,接着便轻轻叹息了一声。他的心一惊,脑子里嗡的一声,便慢慢地蹲下来,瘫到在她的身边,昏厥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她已经睁开了眼。郜子达惊恐地看了她一眼,战战兢兢地向后退去。杨红叶费力地看他一眼,流下了眼泪。他看着她,试探着凑近她,用手试了试她的鼻息,她确实有呼吸。当他确认她真的还活着时,就抖抖擞擞地把她扶起来,拖到卧室里去。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弄到床上去。这时他已经感到精疲力竭了。他搬了把椅子,坐到床边,对杨红叶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杨红叶闭着眼,她的眼皮动了动,把头微微向一边侧了侧。

这时,窗户透进一片微明,黎明驱散了黑暗。郜子达感到非常疲惫,他把头无力地靠在椅子背上,闭了眼,脑子昏昏沉沉的,眨眼的工夫就迷糊过去了。

在迷迷糊糊中,他看见杨红叶披头散发地站在他的面前,瞪着一双流血的眼睛,伸开双手,向他逼过来。他尽量往后退缩,可他的身子怎么也不听使唤。无可奈何间,杨红叶细长的手指掐住他的脖子,锋利的指甲掐进他的脖子里,令他喘不过气来。他拼命地挣扎,从迷糊状态中清醒过来,原来是一个噩梦。郜子达擦了一把额头上细细的汗珠,盯着杨红叶看了半天,轻轻地叫了一声红叶。杨红叶慢慢地眼开眼睛,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十分吃力地把脸往一侧动了动。

郜子达看到她痛苦不堪的样子,突然意识到,应该把她送到医院去。他拿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就在他摁下发射键的一刹那,他意识到,在他拨出急救电话的同时,也把他的隐私公之于众。在调整工作岗位的关键时候,这不等于要他的命吗?想到这里,他本能地缩回手,摁下了返回键。他回头看一眼一脸痛苦的杨红叶,心想,不送医院,说不上又要死过去。如果再死过去,能不能再活过来,就难以预测了。如果是这样,他不就成了杀人犯了!这样思来想去的,便想出来一个万全之策,那就是把她送到外地救治,既能救人,又不至于闹得满城风雨,影响他的前程。于是,他下了楼,拦了辆出租车,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杨红叶送到省城一家医院。

“你伤得严重不严重,好了没有?”梅雪关切地问。

杨红叶看着她,平静地回答:“其实我没有伤到哪里去,医生说是脑震荡,当时有点脑功能障碍,就昏死过去了。医院里住了几天,差不多就好了。”

“真的好了?没有留下后遗症?那你不回家,怎么跑到寺庙里来了?”梅雨连株炮似地问。

“是呀,你到底怎么回事呀?”梅雪也迫不急待地跟了一句。

杨红叶看着她俩焦急的样子,就说:“郜子达送下我,看我问题不大,就忙着跑他的事去了。把我一个人扔到医院里。你说大姐,我多伤心呀!”

“你不会给我们打电话呀!”梅雪埋怨道。

“郜子达不让别人知道这事,怕影响他的前途。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好意思张扬出去。”杨红叶说,“去的时候手机也没带,不方便和你们联系,就没有告诉你们。请你俩原谅。”

“说了半天,还是没有说清楚,你怎么跑到寺院里来了?”梅雨追问道。

“住院的那些天,”杨红叶说,“我想呀想,想了许多许多的事儿。有天,寂寞难耐,一个人跑出去散心,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跑了到白塔寺。寺里的那钟声呀,木鱼声呀,念佛声呀,听起来那么入耳,那么熨贴。我走进大佛殿拜完佛,久久地跪在那里,心想就这样一直跪到地老天荒该多好呀!这样想着,有个老和尚走到我的身边,他问我‘女施主,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消不完的业呀?看把你难过成这样。’

“我看他慈眉善目的样子,就把我心中的积怨一古脑儿诉说给了他。之后问他:‘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请师傅指点迷津。’

“他说:‘孩子,这不能怨命,你的苦恼源自你自身的贪心、嗔心和痴心。我们佛家把贪嗔痴喻为三毒。三毒不除,苦恼无尽。’

“我听不懂他说的这些,但我隐隐觉得,他说到我的心坎上了,说出了我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的话。我就问他:‘怎么才能除去这三毒呢?’

“他说:‘按佛陀的教导去做,勤修戒定慧,息灭贪嗔痴。’

“我问他:‘就是潜心修炼,是吧?’

“他说:‘孩子,你与佛有缘。’说完他转身走了。就这样,我出院以后,到白塔寺找到了那个老和尚,他把我介绍到碧云山,我就皈依佛门了。”

“胡闹!”梅雨嗔怪道。

“二姐,我对不起你。”杨红叶真诚地说,“我罔顾人伦,和我丈夫的姐夫私通,而且心生恶念,企图拆散你的家庭,把你的男人据为己有。我开了这么些年的歌舞厅,藏污纳垢,招风引蝶,为了几个臭钱,不惜伤风败俗。现在想想,真是罪孽深重,我造得业太重了。”

“红叶,”梅雨的眼圈湿润了,她说,“二姐不怪你,都是我们的人不好。梅能贪图酒色,脾气又不好,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郜子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他勾引了你,玩弄了你的感情。要说有什么恶业,也是他们造的。你就不要自责了,收拾东西,跟我们走吧!”

“梅雨说得有道理,”梅雪抹了一把泪,“红叶,有什么委曲你就对我姐俩说,有什么苦水你就向我姐俩倒。你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恬恬的份上,跟我们回去吧!”

“大姐,我心意已决,二位姐姐就别再劝了,”杨红叶平静地说,“你们回去吧,回去以后,那个歌厅,你们能顾上处理就处理一下,顾不上,就让它自生自灭好了。恬恬是你们梅家的骨肉,大姐又心地善良,也喜欢孩子。家里没有什么财产,不多的一点钱,都在存折上,存折在写字台的抽屉里。房子我也用不着了,要留要卖,你随便。”说着她掏出一串钥匙,交给梅雪,“这是家里所有的钥匙,恬恬和这个家,我就托付给你了,希望大姐不要推托,在这里,我替恬恬先谢谢你了。”说着,她给梅雪磕了一个头。之后她说,“回去告诉郜子达,我不怪他,他被官位迷了心,也由不得他自己。高官厚禄,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让他好自为之,不要再跑了。”

梅雪接过钥匙,哽咽着说:“你执意要这样,我先替你保管着,你哪天回心转意了,我来接你。”

“不用了大姐。你们回吧,我还要作功课呢。”说罢,杨红叶便双手合掌,微闭双眼,嘴里念念有词。姐妹俩看她这样,便告别碧云寺,开车向市里驶去。

回到梅雨家里,姐妹俩为杨红叶的事感慨了一番。梅雪叹息道:“没办法的事,晢时也只能这样了。”

梅雨附和道:“不这样,还能咋的。”她想起什么似地说,“哎姐,我听说有过濒死体验的人,都变得厌世消沉。杨红叶是不是就是这样呀?”

梅雪苦笑道:“也许是吧,”接着她说,“还有一种说法,有人天生具有宗教情结,你看红叶那执着劲,进了寺院,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好了,不说这些了,我得联系租房子的事了。”说着就要打电话。

“哎姐,”梅雨说,“就住梅能那房子得了,还租什么租呀!”

梅雪想一想:“你说得也是,我先住着,不要把房子搁冷了。哪天红叶回心转意了,也好接她回来住。要不先去看看?”

“行。”

姐妹俩到杨红叶的家里去,家里冷冷清清的。睹物思人,不禁想起她们死去的弟弟梅能,“要是梅能还在,这红叶也未必出家!”梅雪感伤道。

“唉,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梅雨附和道,“我们的这个弟弟,生性暴躁,暴殄天物,怎么能够长久!”

“算了,不说了。”说着,姐妹俩打开写字台抽屉,整理了一下里面贵重的东西。梅雪把存折、银行卡什么的交给妹妹,对她说:“这些你保管着吧,红叶如果还俗,你还给他。如果她决意陪伴青灯古刹一生,将来交给恬恬。”

“姐姐还是你收着吧!”梅雨把姐姐递过来的东西挡过去。

“你收着吧,”梅雪坚持说,“你那里安稳一些。”

梅雨推拖不过去了,就从姐姐手中接过东西,说:“好吧,我暂且先收着。”接着她问,“房子旧了,装修一下吧!”

“不了,”梅雪说,“这样恬恬住着习惯一些。”

“也好。”梅雨说,“收拾一下,最近就搬过来吧!”

“好。”说着,她俩就动手收拾房子。

收拾完房子,姐妹俩回到梅雨家,郜子达正好在家。见了梅雨姐俩呵呵地笑个不停。梅雨见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郜子达,你还有脸笑。你说,你把杨红叶弄哪里去了?”

“杨红叶?”郜子达望着梅雨痴痴地傻笑着,“哪个杨红叶?”

梅雨心中窜起一股无名之火,她伸手给了郜子达一个响亮的耳光:“你的情人,你的心肝宝贝,还有哪个杨红叶!”

“别……”梅雪上前挡住妹妹,把她拉到一边说,“你看他那样子,我怎么觉得他有点不大对劲。”

梅雨两眼盯着郜子达,郜子达捂着脸,自言自语道:“你敢打我,我是市长。你敢打我,我是市长。”

梅雨转头对姐姐说:“他疯了,想官想疯了。”

梅雪把妹妹拉到她的身后,走过去坐在郜子达身边,和颜悦色地问道:“子达,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郜子达不认识似地望着梅雪,嘿嘿地傻笑着,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梅雪叹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梅雨上前揪住郜子达的衣领,怒吼道:“郜子达,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别这样,”梅雪掰开她的手,“你不看他有病了嘛!”梅雨一下子瘫坐在地板上,放声大哭。梅雪把她扶到沙发上,劝道,“哭也没用,赶紧给老爷子打电话吧!”

梅雨回过神来,拨通了老爷子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