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冰释前嫌
“可恶！玉滕这心头患未除，如今德妃若是诞下皇子，必定是将来的皇储，哪里还有鄂伦的容身之处，哪有你我的容身之处！”太后不得不赶快想出对策，奈何鄂伦仍未成气候，不足以担当重任。
“这个孩子绝对不能出世！”皇后的声音气得发抖，口出恶言道，“可以下毒、绊倒她或者——”
“闭嘴！这么没用的手段一下就人皇上看穿了，你还指望事后有安逸日子过吗！”太后厉声怒喝，厌恶皇后的无能。
“果然最毒妇人心啊……”倚在窗台一处，卫峥突然一句嘲弄。
“放肆！”
“太后，权力你争夺了半辈子，什么都得不到，为何不安份享受荣华富贵？自讨苦吃的人，最后都是没好结果的，说不准，还会为卫家带来祸患。”
“哀家这么做为的就是卫家！你有何资格教训哀家的所作所为？别忘了，你也是卫家人！不替卫家做事的逆子，你才是卫家的祸患！”忍受了他多溺年来离经叛道的行事作风，太后对他早是积怨已深。卫峥一旦正经起来的模样，那双眼仿佛总是在嘲笑她的贪婪。
“太后无需如此动怒，愿意怎么做，您就怎么做吧。”
卫峥从不为卫家的女人浪费心神，只不过倒是为柔弱的德妃担心起来。太后的不择手段，他从小就见识过了，就是有皇上的保护，只怕也对德妃无益。
下了马车，清婉赶在晚膳前回了柳月湖畔，只是她没料到，卫峥竟已在门前等候。
“秋夜露甚浓，卫大人不顾衣湿，为何事出现在曹府门前啊？”
“来给公主忠告。”
放下戏谑的语气，清婉不知他为何而神情严肃：“但闻其详。”
“德妃现下的情况危机四伏，公主大概也是明白的。但毕竟能料想的危机能防，可不经易的小难却会见缝插针。”
“你的意思是——”
“太后不会为了陷害德妃而劳师动众，不过皇后却会。皇宫之大，漏洞多得是，就是贴身宫女，也不能时刻跟随在德妃身边照看，甚是危险。”
“宫里人多口杂，手脚不干净的人最容易被收买。”
“没错，所以如果允许，就让德妃换个住处吧。”
他的想法是较为周全的，的确，只要离开宫里，那才是最好的保障。清婉不解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要来献计。
“你有何阴谋？”
“公主认为？”
“看你的面相，倔强而坚毅，应说是不会乖乖听从命令，任人操纵。但容貌却偏向阴邪柔和，那目光总是似笑非笑，让人看不出你的真伪；你或许不听从任何人的旨意，却会随心所欲。就是本宫也很难看穿，你究竟是怎样的心态？”
“就当微臣居心叵测吧。”
跃上马鞍，卫峥似乎有些被激怒了，好看的双眉微蹙；其实，他从来就不是个热血心肠的人，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来给她这个忠告。居高临下的再看她一眼，冷冷的眼神像要将她脸上那虚假的笑意和试探的眼神冻结。但清婉没被吓倒，反而对他笑得更甜美，似故意要惹他不快。
“驾！”马儿应声飞奔而去，在秋夜里留下一丝寂寥的气息。清婉依旧思索着他的建议，好是好，但他究竟是出于怎样的心态？倒戈相向吗？难道不怕事迹败露后，会被太后杀人灭口？暂且不理会他的用意，掐指一算，日裂！清婉的心猛地一沉……
为了使德妃能离宫待产，清婉可谓绞尽脑汁。请来国师和严梓悉，希望借他们之口传出宫里的不祥，百年深宫多怨气，这般会伤害到即将诞生的龙子女，所以必须为德妃留出一片清静之地。而最能洗涤罪孽的地方，就是大国寺——皇室历代贡奉的庙宇。
“皇上答应，可太后那边呢？这分明是防备太后的举动，只怕会招人蜚语吧？”严梓悉从“承华宫”那边听来了不太好的话。
“她爱怎么说，我不在乎，德妃的平安才是最重要的。”半个月过去了，清婉多次观星象，已能确实即将诞生的——是皇子。这事目前只有国师、梓悉、皇上和自己知道。幽幽一叹，自己这弟弟啊，还未出世已让清婉操心不已。
“公主，玉滕公子和鄂伦公子将何去何从？”
“父皇是不会亏待他们的，大概是替他们另谋一职吧。”玉滕她倒不担心，因为他的愿望就是离开皇宫。但鄂伦呢？无论什么职位，太后都不会满意的，“麻烦事真是接二连三的来……”
观星云楼是皇宫内最高的楼，视野宽广，为的就是能清楚的观察星象。从这个方向看去，能清晰的看到与德秀宫相对的承华宫；清婉上半身探出楼台，看着半个皇宫，纷繁的思绪难得的平静下来。快黄昏了，她又要出宫了——蓦地，视线落在楼下，她看到了卫峥！
只见卫峥的眼神有着焦急，一手点了点自己的鼻子，另一手指向另处——德秀宫！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清婉不寒而栗，立即朝德秀宫奔去。
严梓悉看着她背影若有所思，脚步立刻往皇上的“御书房”走去，即将发生的事，大概只有皇上才能解决。
清婉微喘，在门外就看见里头躺在软榻上的德妃，她似乎睡着了。
“刚刚有没有人来过，或是送过什么来？”轻声问守在一旁的宫女，清婉努力平息内心的不安。
“自皇上下了命令后，已经没有嫔妃前来拜访了，不过倒是有皇上和太后派人送来的贡品。”
“太后？太后送来的放在哪？”
“都按公主的意思，另外放在偏殿里，什么都没碰过。”
清婉再看看四周，突然发觉殿里有一股香味：“这是什么味道？之前似乎都没有吧。”
“是前日进贡的沉香，太医说有助安眠；娘娘这些日子都睡得不稳，所以皇上昨天就命人送来了。”
“哪个公公送来的？”
“小顺公公。”
那是皇上身边的公公，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为何刚才卫峥有那样的眼神，他不是在撒谎。对了，他当时还点了鼻子！鼻子，是指嗅觉吧；在用的贡品就只有沉香……
撤走宫女，清婉偷偷将沉香拿走，燃了另一个香味近似的香膏代替。
“清婉，发生什么事了？”皇上被严梓悉通知而来。
“父皇，事情有变，刻不容缓了……”
秉烛夜谈，清婉至午夜才离开皇宫。翌日，皇上便下了旨意，让禁卫军护送德妃前往大国寺，直到皇子女诞生。而且国师、严梓悉和清婉会一路随同。
“卫大人。”清婉穿戴着披风，遮掩着脸面，趁夜色而来；和他怎么说也是两个立场的人物，若是让别人看见了，怕是又有流言蜚语，“我是来道谢的。”
头一次被她这般客气的对待，令他有受宠若惊之感，忍不住掫揄她：“哦，不自称‘本宫’了吗？”
“大人终究是出手相助过，我可是知恩图报的人。现在你我亦敌亦友，这种时候，我不必对你摆架子了。”不在意他的取笑，清婉诚恳一笑。
“德妃没事吧？”
“幸好发现得早，沉香里的是慢性毒，还没来得及起作用。”
“以后更要小心才是，到了大国寺可不代表就安全了。”
“听闻下个月初，你要随同父皇到边关巡视，届时，宫里可不就太后独尊了？”
卫峥太了解自家的女人了，总有股不祥的预感：“嗯，就怕她要在那个时候使手段，你要格外注意德妃的安全。”
听罢他的话，清婉笑了，知晓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个性：“我总算是见到大人真切的一面了，谢谢大人。”
突然发现，自己竟会对她的笑没有抵御能力，卫峥不太自在的把话题转移：“此去之行，严公子似乎被赋予了特使一职？”
“嗯，是国师的意思，毕竟要明正言顺的出入大国寺，总得有个身份。”清婉也没料到离宫之事能如此顺利，看了看卫峥，有一事她不问不快，“卫大人这样相助，太后那边，你如何应对？有日事迹败露，只怕——”
“她也奈何不了我，从来，我就不是她的傀儡。而且我的所作所为，不需对任何人作交代。”
他的自信从容，是一道清婉没见过的气节——傲然却让人欣赏。没想过会对他有这种惺惺相惜之感，新奇极了：“终归一句，这次真的很感激大人，边关之行，请大人保重。”
“公主也保重吧，皇位之争，现在才拉开序幕。”
其实，清婉的计划根本就不是让德妃在大国寺中待产，陪行的大队人马虽然都落脚在寺内，但早已安排一切的清婉，决定来个李代桃疆。让两个易容女子代替德妃和清婉自己，国师则会留在寺里作陪，瞒骗众人的目光；而真正的德妃和清婉，则在离大国寺附近的小镇瑞安身。
“表姐！”刻意装扮朴素的曹昕，兴奋地挥动双手，位于高坡上的她已恭候多时了，“这边这边，后面就是我们的住处了！”
马车在一朴素的四合院门前停下，严梓悉小心翼翼的扶着德妃，而清婉则谨慎的一再观察四周。
“昕儿，你这样出门，舅舅有说什么吗？”
“我只说来大国寺陪姑姑，父亲就满口答应了，知道表姐你也在，他更是放心了。”难得出门的曹昕，兴奋得像只出笼鸟，为了能和清婉到这里，她可准备了好久。
“先别这么高兴，我们来这里可不是玩的。这里没有很多佣人可以使唤，许多事要自己亲力亲为的，你可要有心里准备。”清婉就怕她不习惯。
“我知道，这里按你的意思，只有一个厨娘和两个丫环。这个镇很小，而且地处偏僻，就是在山上的大国寺也看不到我们这里，但我们只要上了那山坡，就能看到大国寺了。”
“那好，你先让厨娘弄点热食吧，娘舟车劳累，要吃点好的。”
步入德妃的寝室，两名丫环正忙着铺床，而德妃已疲惫的卧在软垫上。
“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的脸色很苍白，不太精神呢。
“只是太累了。”
“夫人，先喝杯红枣茶吧，祛祛寒气。”严梓悉细心打点着，端来热茶。
“梓悉，接着的日子就有劳你了。”父皇让他也来，是因为他熟知药理，精通医术，照顾起德妃较为方便。而且，在皇宫里，那些太医根本就不可信任。
“无须客气，来到这里，我倒也难得赏悦山光水色，是次不错的旅程！”
“姑姑，可以用膳咯！”曹昕蹦蹦跳跳的扑向清婉，搂着清婉笑得很可爱，“我们从今天起就要一起生活了！”
日子平静而安宁的一天天过去，轻松而惬意，每天山水相伴，果真是养怡性情的好地方。转眼间，德妃已迈进怀孕的第六个月了，有清婉的细心照顾和严梓悉的药膳，一切顺利稳定。从没和德妃如此亲近过的清婉，这回可谓因祸得福了。只是，在她们不知不觉间，某种动情的情愫也随之萌芽……
三个年轻男女，年纪相近。严梓悉体贴细心，清婉善解人意，曹昕天真烂漫，日子过得平淡而有趣。只是，抚琴弄箫，吟诗作对的过程中，严梓悉看清婉的目光变了，变得深情而沉郁。两人的友谊也随之有点微妙的变化，尽管清婉假装不知情，但心里也明白了几分。还不清楚自己对他的好感究竟到哪个程度，清婉不敢轻忽；毕竟和他有默契，那是朝夕相处使然。除此之外，看着严梓悉，她的心情都很平静，没有一丝涟漪。
“表姐，这个月太后已派人去过大国寺三次了，会不会有问题啊？”曹昕小声附在清婉耳边问，总觉得日子过得太平静也是一种危机。
“以娘的年纪看来，孩子会有早产的可能，她现在大概很焦急了，所以才频频派人过来探问。就是等一个适当的机会——”
“清婉，卫大人的信到了。”严梓悉把信交给她，不清楚从何时起，她和卫峥竟好到可以这般通信来往了，每月两封，都是寄到大国寺，再由国师交到他手上，再辗转到清婉手上。
“谢谢。”
清婉的手指不经意的触碰到他的手，两人猛地愣了一下，相看有一丝尴尬，却都不约而同的闪开了视线。倒是一旁的曹昕看懂了什么，默默的别过脸去，闷闷不乐。
“昕儿，走吧，该去陪娘散步了。”将信先收起来，清婉牵起曹昕，敏锐的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了，“怎么了？不说话了？”
“没事……”
瞧见曹昕的目光闪烁着，严梓悉便体贴道：“你们好好聊吧，今天就由我去陪夫人吧。”
“有劳了。”清婉挽着曹昕，拉着她到四合院外去，心想她是有话要说的，“你怎么了？最近常常见你会突然不说话，很沮丧的样子，这可不是我认识的昕儿喔。”
“表姐，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果然没猜错，清婉莞尔一笑：“说吧，你这性子可不能将事憋在心里。”
“在这里都这么久了，我们朝夕相处，表姐，你……你有没有发现……严大哥对你……”
“继续说。”
“他对你特别注意，总会留心你的爱好和习惯，很细微的他都会察觉到。”
“然后呢？”
被她一反问，曹昕急了：“你怎么问我啊，该我问你，你知道吗？”
“是有点感觉，不过他可没表明态度，总不能让我主动去问吧。”清婉无辜一笑，心里却明白曹昕为何这般急躁了。
“可是，你们就这样不清不楚下去吗？你们怎么还能这么平静啊，我都替你们急了！”
“那你为何这么焦急？昕儿，你告诉我为什么。”
语速越说越快，曹昕的脸都急红了：“你是我表姐，我当然替你着急啦——”
“只是这样？我看不止吧，对梓悉，你肯定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微妙的心思被看穿，双颊绯红，曹昕不自在的移开目光，心虚的不敢与她对看：“表姐……”
清婉拥着她轻笑，小姑娘情窦初开，不忍看她着急不安：“别害怕，没你同意我是不会告诉他的，只不过，你确定要撮合我和梓悉？”
“……表姐真是心细如尘，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就刚刚啊，听你的语气和看你的表情，怎样，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啊。”
心事说开，曹昕也不会遮遮掩掩，到落落大方的表态了：“就是我喜欢他也没用啊，这种事不能勉强吧……不过表姐你放心，我不是死心眼的人，也不会强人所难。他日表姐若真和严大哥一起，我也很高兴的！”
清婉疼惜的抱了抱她，果然是心地纯善的曹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