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树欲静
银白色的积架跑，流线型车身很夺人眼球，副驾驶室的车门已经打开了，看到左远在车内挥手，苏言无端觉得四周温度升高，有一个专属于她苏言的大太阳，暖暖放射着光和热。
“挺准时的啊。”她心情好，关了车门就出其不意地靠过去，在他右边脸颊落下轻轻的吻。
“我为了你一路狂飙，就这待遇？我不服。”
即使心里因为苏言难得的主动暗潮汹涌，左远表面上还是比谁都镇定。
“判决驳回，选择权在我。”
苏言得意的大笑，单身多年，她苏言决定重出江湖。
“我的傻姑娘， SOS的原因是什么啊？”一打方向盘，车子上了交流道，左远放慢了车速。
“不告诉你。”
也不晓得梁静那儿什么情况，同事多年，说姐妹也不为过了，自己好像应该为梁静做点什么。
“嗨，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在你身边安了窃听器，以后你要小心了，一旦越轨我立马飞过来打你屁股。”左远胸有成竹的样子。
又在唬人了，当她是三岁小孩呢，苏言不信他。
“公司里和你交情好的那几位我都了解过，那位萧医生的事，也在我了解的范围。”左远松了金口。
“啊？！左远，你可真够无聊的，我开始怀疑了，你是不是顶着男性的皮囊，里子是一女性啊，八卦！”
苏言纳闷于左远一个堂堂上市公司的总裁，怎么每次到她这边就漏气呢？
“苏言，别转移话题，以后我得把你关起来，以防你招蜂引蝶。”
“不懂别乱用成语，高材生，招蜂引蝶是贬义词，你套我身上不合适吧？”苏言纤手一出，精准掐上左远的耳垂。
“老婆我错了，真错了，我老婆是魅力逼人，凡夫俗子不能抵挡。”左远喊得勤快，头却是不停凑过去，意思是让苏言继续掐着。
苏言没有纠正左远的称呼：“天没黑，快从白日梦的泥淖中脱身吧，我饿了。”
左远突然不说话了，车子停在红灯前，静谧的空气中流淌着旖旎的暧昧，苏言知道，他们两人是心照不宣。
从来如此，真正放下一个人不是忌恨，而是遗忘。
有了总裁的批准，苏言大大方方地翘班了，不过，她还是替自己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至于理由是否具有说服力，不在她管理的范围。
时间真是永不停息的列车，四季的交替让人心慌，真丝裙子还没穿厌烦，皮草棉衣的时代悄悄到来，迎面而来的行人都裹得严实，苏言眼看自己刚从空调间出来的那丝暖意被无形抽走而无能为力，这样的氛围，不穿大衣的人就被看作异类。
想到大学里经常用的一个词：潮人，当时校际间有一场校园美女的比赛，很多带点姿色的人纷纷报名了，评委们看花眼，提出了潮人的打分标准，苏言的名字被舍友冒名顶替着上排行榜了，这样的乌龙导致的结果是，她被舍友打扮成潮人。
造型很简单，开冷空调的日子，抱着毛很长的狗狗，脖子上带着围巾，头戴帽子，开热空调的日子，短袖加短裤，腿上薄薄的丝袜就行了。
没少过一段凄风苦雨的生活，无知而快乐的幸福生活，回忆起来已是这么久远的事情。
苏言闻到了难闻的消毒水味儿，到了。
“是苏小姐吧？萧医生的女朋友，呵呵，我带你去。”
“哦，你误会了，我——”
“萧医生正空着，没关系的。”
苏言不反抗了，现在她的解释和掩饰没有差别，眼前的白衣天使特别热情，相信她经手的病人一定倍感温暖。
想起来了，热情的护士姓白，上次带她去外科的护士就是她嘛。
“苏小姐，我不打扰了，萧医生在里面呐。”
“哦，谢谢你。”苏言真心道谢。
“没事儿，别忘记请我吃喜糖就行。”
苏言微掀唇瓣，白护士也是一个麻烦。
“苏小姐？”
萧医生抬头看见了苏言，还以为是自己眼花。
“嗯，我想找你谈谈，方便吗？”苏言冷静的怔视他，“这里有病人，我们出去说。”
“可以。”
他显得受宠若惊，站起来的瞬间甚至有些步履不稳，苏言没觉得好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让她有点头昏脑涨。
拒绝了萧医生说的去医院附近的西餐厅的提议，苏言和他来到了医院住院部大楼的顶楼，风有点大，苏言紧了紧身上的小西装。
“穿我的大衣吧。”
萧医生打算脱身上的白大褂，被苏言阻止了。
“萧先生，我们见过几次面，我就直言不讳了，梁静和我的关系很好，好到我不允许你轻视她的感情，你懂我的意思？”
寒风算得上刺骨了，苏言的话被风传送进萧医生的耳朵，他没有回应苏言。
“我不会因为别人对我的好感而觉得虚荣，所以，出于对梁静和对你的尊重，我今天来找你，并把我的想法全部告诉你。”
“我以为你喜欢我的，你知道，女人对男医生的追求一般都不会拒绝。”
萧先生口出狂言，实实在在吓着她了。
原来萧先生认为自己看上他了？是他太自信还是自己OUT了，男医生的头衔在当今社会已经被镶金了？她怎么不知道呢。
“你不用顾忌梁小姐和你的朋友关系，这种事情多了，好朋友喜欢同一个男人没什么不好。”
看着头顶不肯歇的嘴，苏言真想找针线缝上，受过高等教育的研究生，情商指数怎么就那么低，难道这早已成定势了，就如模特什么的去应聘，用人单位却鬼使神差的看中陪同前来的那位主儿，这理论安在感情的漩涡上恐怕说不通吧？
“萧先生，你误会了，我对你绝对没痴心妄想，我是普通人，配不上白大褂，梁静嘛，我相信会迷途知返的。”
苏言利落地转身下楼去，这样的结果，不在苏言的意料之内，庆幸的是今天她来了，万一梁静那小丫头上了萧医生的贼船，她往后的生活也不好过。
这段时间，苏言过上了规律的生活，生活的节奏张弛有度，似乎是在复习大学里的那段时光。
三点一线的单调，公司、超市和家，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群，是她以前绝不会想过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但是，现实总不饶人。
有时候苏言觉着，她其实很幸福了，而自己偏生庸人自扰，永远无法体会知足常乐的幸福。
萧伯纳说，人生的苦闷有二，一是欲望没有被满足；二是它得到了满足。真是至理名言啊。
犹豫再三，她还是打开了邮箱，邮件爆满，发件人是方卓，他的邮箱号还是自己翻字典苦思而来的。
“我何必辛苦帮你想那么好听的邮箱名呀，我也用不着。”
“谁让你是我的管家婆，不过兴许我就出远门，那个时候邮箱就用上了。”
“休想，出远门你敢不带上我。”
当年的情节历历在目，情境中的男女主人公早已分道扬镳多年。
她有点心烦意乱，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自己怎么最近醒的越来越早了，难道是装修的材料有问题？听说甲醛对人的伤害非常大，自己不会那么倒霉吧。
停止吧，越想越乱而已。
带上昨晚从公司带回家的文件，苏言打算锁门，还没迈出玄关，她就被堆在门口的东西绊了。
不会是暗地里有人害她，把自家垃圾搬她门口来了吧？
抱着看见恶心东西的觉悟，苏言抖开了塑料袋，入眼的赫然是当季的新鲜水果，应有尽有而且分量还不少，冬眠的人也吃不了这么多。
要不送到物业管理那儿？可是这么重她不可能用手提过去啊，为难。
有东西被她踩住了。
红色的贺卡，鲜艳夺目，苏言隐约猜到谜底。
翻开卡片，刚劲有力的字体跃然纸上，是祝贺乔迁新居的，自己竟然忘了搬迁新家是要小小庆祝一番的。
方卓，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不管了，脱了高跟鞋，苏言用脚把水果都踢进玄关，然后一甩门。
赚钱比较重要。
“来了。”
“对啊。”回给对方善意的笑容，苏言把文件放在桌子的档案柜，心里不禁犯疑，洛依依极少和她打招呼，今天倒是一反常态。
“哟，今天来得特别早，不多睡儿呀。”莲步轻移至苏言的办公桌边，杨曼儿把泡好的咖啡杯搁在苏言的手边，“新买的咖啡豆，试试。”
“谢谢。”
咖啡在舌尖打转，入口的苦涩来不及散布，醇香的甘甜就泛上来，这种豆子去年她买了很多，的确是值得花大价钱的。
奇怪的是，杨曼儿为什么把咖啡给她？
“苏言，中午我们去公司附近的火锅店如何？我请客。”沈音也不甘示弱，及腰的青丝有很多落在苏言的桌子上，”早听说你喜欢火锅，我也超级爱吃的。”
她是不是应该接上她们的话头？苏言低头喝咖啡，她们这般刻意，是隐藏着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心思百转千回，她的视线一一扫过站立桌边的三个美人，最后定在将要交给左远的材料上，忘了！她要把材料送进去。
咖啡杯见底，苏言打算站起来。
“不错吧，朋友国外带回来的，我再去煮一杯给你。”杨曼儿眼疾手快，已经抢下了苏言手里的杯子。
“也给我们来一杯嘛，吝啬鬼？”洛依依十指按在苏言的肩膀上。
沈音附和道：“嗯，我也想喝咖啡。”
苏言把材料握在手里，这场戏排练的不够紧凑，她想她有点眉目了，希望是她猜错了。
“你们一起去茶水间，每人一杯，我一分钟后进去。”
她灵巧的转身，脱离了洛依依的手，大方地拉开嘴角，苏言的眼睛里隐隐带着风暴来临前的预兆。
沈音僵在那儿，她不想得罪苏言，洛依依两手一摊，她只能做到这一步了，看看杨曼儿，唉——自作孽，不可活，总裁办公室的气氛在接下去的一个月，定是多云偶阵雨。
手指关节还没接触到门板，苏言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怎么？左远有特异功能了。
“呀？！苏……苏言。”崔果儿从里面出来，看见苏言后的表情瞬间苍白，然后再恢复原样。
苏言拍拍崔果儿的肩膀，没什么好慌乱的不是嘛，左远对异性的态度没有变过，之前是自己的错觉，说服了自己，她悠悠地开口：“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加油啊。”
“不是，苏言你别误会——”
崔果儿说到这里不说下去了，她该怎么组织语言啊？看着苏言幽深的眼睛，她觉得有点害怕。
“你自便吧，我进去了。”
门在身后嘭地关上了，崔果儿的身体跟着关门的声音一震，完了，她不会因为蝇头小利被她们谋杀吧？她从不把总裁秘书看在眼里的，但是，但是——她们看她的神情，太恐怖了吧。
“你昨天交给我的案子。”没有了一周前巨细靡遗的讲解，苏言放下东西就要走人。
“等等。”左远从液晶屏幕前抬头，“下班后来我这里，我带你去个地方。”
“上班时间不谈私事，况且我们在私事上没什么瓜葛的。”
若无其事地转身，苏言从头至尾没有对上左远的眼睛。
“那个，我泡咖啡给你？”杨曼儿标准的东方笑容，眼神却飘忽不定，一副做贼心虚的样貌。
沈音沉默了，这两个人演技太差了，总裁好不容易收买的间谍，这下要变成情敌了，今后要问小道消息肯定没戏。
倒是白白便宜了崔果儿，总裁给了很多好处呢。
“你们回去工作吧，我没事。”
苏言不断自省，难道在外人眼里，自己对左远是那么在乎的？即使是真的，她们帮左远更是没有道理，京阳的女人都说好了，对左远的痴情全转移别处了？
“她怎么样啊？”洛依依伸手从沈音的抽屉里偷出甜橙泡芙，专拣大的扔嘴里。
“表面完整。”杨曼儿也依样画葫芦，包装完好的西点盒慢慢变轻了。
“总裁选择崔果儿就是一个错误。”洛依依对于比自己身材好的女人，不会有丁点好感。
杨曼儿的小嘴全是奶油，吐不出字就竖起了大拇指表示赞同。
扪心自问，她要是崔果儿就好了，那件双排扣的大衣，她瞄上眼好久了，就差一张VIP，或者她可以挑一天和崔果儿套套交情。
杀！
手起刀落，苏言按鼠标的手没有片刻迟缓，本本上布满小人的尸体，红色的血液淌了一地。
转眸看向右边的档案袋，是下午要用的会议资料，厚厚的一叠等着她处理，表面上还有左远的字，急件。
有人在她平静的心湖投下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泛起的圈圈涟漪让她心悸，还有点无措，甚至失态，她知道自己出问题了，心烦意乱，没有工作效率可言。
就这么迷迷糊糊，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庆幸的是本来要用到的急件突然被告知明天再处理也可以，既然这样，她还是早早回家吧。
去它的全勤奖金！
“火山没有喷发哎。”杨曼儿想不通。
沈音敲她的头：“同事这段时间，苏言的性格还没摸懂？她怎么会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来啊。”
离下班还有四十五分钟，她有点饿了。
打开抽屉，纯白色的盒子盖上晕染可爱的卡通图案，这是她最喜欢的西点房买来的泡芙，排了很久的队伍，到底是被她买到最后一份。
“洛依依！杨曼儿！”
“啊？什么事啊？”涎着谄媚的嘴脸，洛依依假装没看见空空如也的盒子。
“叶丘伊小姐明天出差回来了，如果不想接下去的几周飞到西伯利亚的分公司喝西北风，就给我从实招来。”
面面相觑，洛依依首先扛不住了。
“主要是杨曼儿吃的，我就是稍微蹭了点。”她比比小手指的一节。
“做贼的喊抓贼，明明是你一手一个的塞嘴里。”杨曼儿手舞足蹈的再现当时的情景。
等着被判刑的两人齐刷刷低头认错，不过，她们可不后悔的，那家西点房的泡芙，真是一绝啊。
沈音没有如她们预期的大发雷霆，反而傻愣愣的看着别的方向。
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杨曼儿和洛依依也跟着看过去，只见西装革履的总裁倚靠在门框上，背后是泛着名贵楠木光泽的门板，裁剪合体的衣服，很好的配合了总裁的宽阔肩膀，劲瘦腰身，但，凛然的气质只限于脖子以下，因为那张引人垂涎的脸上，噙着胜利的微笑——俨然是抢到糖果的大男生嘛。
办公室的女人们，心里都是嘲讽不已，总裁好幼稚啊，但是，京阳的NO.1真的死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