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按医生说的,刘头儿短期内是醒不来了。我俩也累了一晚上,趁这期间休息下最好。但我和杜兴都没这意思,依然熬着,站在窗户那儿往里看。我发现那医生绝对是老天派下来搞我的,他说的话没一句靠谱的,两个小时以后,刘千手就醒了。我赶紧找护士,让她看看刘千手的状态咋样。看得出来,护士对刘千手醒这么快也表示震惊,她还把病房医生找来,一同冲进监护室检查一番。按他们的话说,刘千手醒这么快是奇迹啊。可我不认为这是奇迹,反倒有个大胆的猜测,刘头儿很神秘,他的身体也异于常人,至少恢复速度比正常人快。
病房医生又告诉我们一个好消息,可以去监护室里陪陪刘千手,但不要大声说话。我和杜兴答应下来,一同走进去。刘千手失血过多,冷不丁人有些迷糊,他刚开始都没注意到我们,盯着屋顶发呆。这样过了有一支烟的时间,他才缓过劲来,又四下看了看。当看到我俩时,他虚弱地笑了笑。我一时间心里有些堵得慌,不知道说啥好了,而且还很不争气地流出眼泪来。刘千手跟我轻轻地说了句:“我都知道了,不用多说。”他这话模棱两可的,但一定是在告诉我,他也知道了第四人QQ被盗的事。
他又继续往下说了之前的经过。当时他在地下停车场,正一边走一边跟我打电话,可没想到有辆车的旁边埋伏着一个黑衣人,趁他分神期间从背后冲上来,狠狠捅了一刀。按他分析,这黑衣人是个耍刀的行家,要不是他直觉地往旁边一拧身子,这刀绝对会刺中要害,要了他的命。
他也没让这黑衣人好过,急中生智,用后脑勺狠狠撞向黑衣人的脸,这一下子也让黑衣人挂了彩。那黑衣人不恋战,扭头就跑,刘千手苦撑着打出两枪去,但都失了准头。最后那黑衣人开着一辆出租车跑了。刘千手体力实在不支,两眼一闭,不省人事。等他再次睁开眼时,就在监护室里了。
我听得心里那叫一个紧张,心说头儿这次就是命大,而且他也够机灵的,用后脑勺当武器,不然遇到一般人,估计现在就在殡仪馆了。我发现现在的气氛有点怪,我和杜兴听了医生的话,只是默默看着刘千手,话没敢多说,但刘千手却有很多话要跟我们讲。他让我去把他外衣找来,就是他出事时穿的那件,进抢救室后,那衣服被护士扒了。我出去问了一遍,把那衣服找到拎了回来。刘千手又让我翻衣服兜,我从衣兜里找到一张纸,这纸其实就是那个写着数字代码的传真。
刘千手让我把它打开,还让杜兴凑过去看看。其实在我打开它时,我心里很别扭,上面都被血染红好大一块了。我发现这上面还被刘千手写了批注,每一行数字的后面都多出一个名字来。依次是辛启义、李小刀、刘千手、李峰和杜兴。我问刘头儿:“这五个名字难道就是每一行数字破解出来的内容吗?”
刘千手点头称是,还说了这数字的规律,它们都在101到126之间,101代表字母A,102代表B,以此类推,126代表的就是字母Z,换句话说,这26个数字代表着26个字母。而把这些数字要都替换成字母的话,每一行都会出现一个人名的拼音,再拼写出来的话,就是我们五个人的名字。我这下懂了,往深了说,这名单就是凶手要对付的目标,更是她下手杀人的顺序。现在辛启义死了,小刀也死了,刘千手更是在鬼门关转悠一圈,接下来她又要对付谁呢?是接着打刘千手的注意,还是准备跳过他,对付我和杜兴呢?
刘千手的身体很虚弱,话说多了,忍不住咳嗽几声。这引起我和杜兴的注意,我想做点啥,又不知道从何下手。不得不说,刘千手到这时候了,还不忘他抠门的本性。他对我念叨一句:“烟,来一根!”
我不知道刚手术完的人吸烟好不好,但他现在确实需要一根烟来提提神。我急忙把烟拿出来,主动给他点了一根。这时候也亏了那护士不在,不然保准对我们仨发飙。这是监护室,是不能吸烟的地方,我们仨却全都吞云吐雾,弄得这里一时间乌烟瘴气的。刘千手吸了两口缓缓乏意,又交代我们一件事,他说他伤得很严重,少说要在医院躺半个月,这次钩舌案,他是参与不了了。但他不想把这案子交给别的组,我和杜兴要加把劲,争取在他康复前,把那钩舌罗刹给抓起来,也算为他出口恶气。
我跟刘头儿想的一样,这案子我们是跟定了!尤其这凶手简直是胆大包天,还设计一个杀人名单出来,把我们仨都写在里面。作为一个警察,我真要跟他较较劲。杜兴考虑的是另一个方面,他担心刘千手在医院期间被钩舌罗刹盯上,想留下来照顾刘千手。刘千手摇头,说有人照顾,如果这人都防不住钩舌罗刹的话,那他被杀也认了。反倒是我和杜兴,在抓住钩舌罗刹前,出了警局就一定要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我被刘千手这番话说得心里那股歉意又上来了,我心说刘头儿时时刻刻担心着我俩,我咋就能被那假QQ给忽悠了呢?
看刘千手倦意越来越大,我和杜兴不再打扰他了,让他好好休息,我俩先后出了监护室。昨天这一夜闹得,连续出了这么多事,我有种身心俱疲的感觉,尤其一想到刘头儿退出这次行动,我总觉得我们二探组少了点啥似的。杜兴开着车带我回警局,不过中途他又去了趟药店,买了一瓶安眠药。我不知道他买这个干啥,难道是他怕自己因为刘千手遇刺的事而睡不着觉,买这药提前备着?但我猜错了,别看我们赶到警局时都快到上班时间了,乐乐却还没睡,等着杜兴呢,想让杜兴陪陪她。
刘千手都出事了,杜兴哪还有心思陪她,直接把安眠药丢过去,告诉她吃一片赶紧睡。乐乐是一脸的失望,不过我心里挺高兴,觉得杜兴这么做是对的,目前我俩的担子太重了,不适合陪女人嘛。我俩都不想睡觉,这次二探组就剩我俩了,有啥事都得商量着来。我和杜兴觉得,昨晚钩舌罗刹不是开着一辆出租车跑的吗,那地下停车场有监控,我们就从这线索下手,看能不能找到那出租车,再顺藤摸瓜把钩舌罗刹揪出来。
我俩即刻去了那个停车场,顺利地调出了录像。这录像画质还挺清晰,那出租车车牌号看得一清二楚,只是这车的挡风玻璃上贴了层黑膜,看不清司机长啥样。我们又调取车场附近各交通路口的监控,不过很奇怪,没发现这牌子的出租车,这让我和杜兴都倍感意外,这么一辆车,出了车场就凭空消失了?尤其那附近也没什么小路能避过监控的,难不成它还会飞天遁地?
这又成了一个疑团,也让这条重要线索断了。我突然有种感觉,我们遇到强敌了!之前遇到那几桩离奇凶案,跟这个钩舌案相比,简直弱爆了。这次的凶手不仅狡猾,还有种神出鬼没的感觉,我相信案件的真相也绝对会出乎我们的意料。这次刘千手遇袭,除了让我和杜兴憋着一口气以外,还让好一批人都抓狂了。自打中午开始,我和杜兴的手机就开始陆续被“骚扰”。
电话都是那些线人打来的,他们开口就问:“刘老大出事了,情况怎么样?”我就安慰他们,说刘头儿性命无碍,但要静养一段时间。而且我怕这帮线人忍不住去看刘头儿,这么多人你一波我一波的,刘头儿还怎么休息得好?我就特意嘱咐他们,一定别去医院,让刘头儿好好养养身子。我真没看出来,刘千手在他们心里的地位能这么高,很多线人听到刘老大没事,激动得哭了,也应了我的要求,不去看望。但他们都跟我撂下一句话,就算不吃不喝不睡觉,也要想法子挖到线索,把那钩舌罗刹找出来。
我突然意识到,钩舌罗刹算是惹到麻烦了,他外号不叫罗刹吗,那刘千手就该叫阎罗,养了一批线人当小鬼。现在阎罗王遇刺了,这帮小鬼全发飙了。当然了,有这批线人当外援,我心里很欣慰。饶是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努力,这案情仍没什么进展。
这是刘千手遇刺三天后的下午,我和杜兴都沏了杯茶,并排坐在办公室。倒不是说我俩闲得没事,而是实在无聊与无助。桌子上放着两份资料,那老太太死亡案告破了,跟刘千手猜的一样。这死的老太太住四楼,凶手是五楼的另一个老太太。别看都是老太太,但她俩家境差距很大。四楼这位,儿女条件好,经常给她打钱。而五楼那位呢,儿女不孝顺,生活得很苦。那天五楼老太太来找四楼这位聊天,无意间看到她的存折了,看见里面几十万元的存款,这五楼老太太就起了杀心。按她的话说,都活一大把年纪了,凭啥生活差距这么大?她辛辛苦苦一辈子,为啥没落下好?或许是一时冲动,她就把四楼老太太弄死了,还效仿钩舌案的做法,试图转移警方的注意。
我对这个案子的评价,真的好无奈。从个人角度出发,我觉得那五楼老太太儿女不孝顺,跟她有不可推脱的责任。人生下来时就是一张白纸,长大后孝不孝顺,跟家长的教育也有推不开的关系。这些抱怨儿女不孝顺的老人,难道不该自己反省一下吗?他们就没有责任吗?而且这案子里的五楼老太太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有种杀人劫财当强盗的感觉。
另一份材料让我很无助。这是技术中队那边递过来的,最近乌州市本地的论坛与贴吧被炒得轰轰烈烈,全是关于钩舌罗刹的事。我发现那钩舌罗刹是真不想消停了,借机自己给自己炒作,当了把名人,而且警方根本就捕捉不到她的IP地址,也抓不到人。这么一来,警方压力倍增,连副局长都有些急躁了,市政府也给警局施加压力。
我和杜兴沉默了好半天,杜兴开口打破僵局,跟我说:“他娘的,我很讨厌这种无助感,现在看还是在监狱里自在啊。”我明白他就是抱怨一句,并不是说他有回监狱的念头。我也就顺着往下接了一句:“大油,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杜兴说:“咱们是被钩舌罗刹逼到死胡同了,要我看咱俩不如放松放松,让脑袋空一空,看能不能有所突破。”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又问他:“有什么好的放松法子吗?”杜兴来了一句让我发愣的话:“李峰,这样吧,你先讲个荤段子调剂一下。”我心说我是想要放松,但现在也没那心情讲荤段子吧?再说了,我是讲荤段子的料吗?再荤的段子被我讲出来,那都是“素菜”。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好了,这时候电话响了,也算帮我了一把。我借口接电话,把这事岔过去了。这又是一个陌生号码,我估摸着十有八九是线人。也真被我猜对了,电话接通后,对方先开口了,而且他的声音有点老气。
他说:“是李警官吗?我以前当过线人,是刘老大的手下。”我应了一声,又往下说,我早就把那套话背下来了,无非是“放心”、“刘老大没事”之类的。但那线人听完后没太大反应,还跟我强调道:“李警官,我早知道刘老大没事了,这次冒昧给你电话,是因为我好像发现凶手了。”
这话真够猛料的,我一激动都站起来了,而且我还没留意,这么一站把茶杯都撞倒了。我顾不上那一桌子的茶水,把免提打开:“你继续,快说说怎么回事。”这线人心理素质很强,或许是年纪大经历多的缘故吧,他没慌,把来龙去脉很清晰地交代出来。
他说他现在是个送货的,就在刚才,他去一个叫野子村的小商店,在他卸货时,发现一个青年去小商店里买泡面。这青年长得倒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嘴上有伤,还缝了几针。这老线人记得刘老大跟钩舌罗刹搏斗时,用后脑勺撞了对方脸一下,那对方一定也受了伤,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嘴唇。老线人觉得这青年很可疑,就借着聊天的机会跟店主问了这小青年的情况。店主说这小青年是外来人口,租的房子,是个不正经的二流子。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在家里躲着玩电脑,也真不知道他这种人怎么会选择在农村住呢。
我听完第一反应是,这青年果然可疑,或许那店主理解不了这小青年为何在农村租房子当宅男,可如果他就是钩舌罗刹,就是我们一直要找的那个“女”凶手,这一切不就解释得通了吗?这钩舌案除了案件本身扑朔迷离外,钩舌罗刹的身上也有太多的疑团了。如果他只杀了辛启义和小刀两人,凭作案现场的诡异,我们或许认定这是一个女子,但他又偷袭刘千手,刘千手还说他身手不错,这让我一直有个隐隐的猜测,他会不会是个男的呢?女子身子都娇小,力气也不大,能把刘千手刺伤,这绝不一般。老线人这番话,更让我想到了一个当下很有争议的群体:伪娘!我和杜兴都非常重视这件事,让老线人把野子村的地址说明白后,我俩带了枪,骑了一辆摩托车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