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千手继续问了几个细节,都是跟赌场有关的,里面布局怎么样,那暗门又在哪儿。瘦爷们儿卡壳了,他说他没钱去赌,也一直没去过那地下赌场,而且别看村里的赌场有好几个,但都是分等级的。小澳门赌场,赌的钱最大,也是煞哥三人落脚的地方,进这个赌场还得有暗号才行,每隔三五天暗号都会变。我能弄懂刘头儿的意思,他这么细问赌场的事,一定是想在这里将煞哥三人抓住,只是目前线索不多,既不知道暗门在哪儿,也不知道暗号是啥,我们就算想突袭过去抓人,也没多大成功的把握。我们看再也不能从这瘦爷们儿嘴里问出什么了,刘千手就结束了这次审讯,还让我带着瘦爷们儿去会议室睡觉。等我回来后,我们仨又继续讨论。
按刘千手的想法,光找这个瘦爷们儿问话还不够,一定要再想法子抓住一个红罗村的赌徒,从他嘴里套出话来,趁着暗号没变时,我们突袭进去。而且这次突袭还要分成两拨队伍,第一拨先用暗号进入赌场,在里面闹事,把煞哥三人都引出来,并想法子将他们制住,第二拨队伍趁机开进,将这三人一举拿获。我一合计,这法子是不错,不过第一拨队伍面临的危险就很大了,煞哥可不是那么好制住的,稍有闪失,这第一拨去赌场的人很容易被煞哥击毙。
刘千手说完这计划后又扭头看着我俩,话里有话地问:“你们说,第一拨人选用谁好呢?”我心说这屋里一共就我们三个人,他这么问,岂不明着说想让我和杜兴当这先锋兵吗?记得上次为了许多多的案子,我和杜兴就当了卧底,当时要不是阿豹穿了炸弹内裤,我们还真不一定能逃回来。这次跟枪煞较劲,我打心里不想当这先锋。可还没等我表态呢,杜兴竟点头同意了,而且还把我捎带上了,跟刘千手说,这次还跟我搭班子,依旧用那炸弹内裤的套路,把煞哥逮住。
我清楚记得阿豹当时脱裤子的情景,我总觉得一个老爷们儿当众脱裤子,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有些尴尬。但刘千手根本不给我反驳的机会,杜兴说完,他就连连说好,把这事定了下来。
至于找赌徒套口令的任务,刘千手自己包了下来。他的意思,我们仨去过红罗村,那些村民都记住我们了,我们要再去抓赌徒,很容易遇上麻烦,他会联系几个机灵点的线人,让他们把赌徒捉出来,到时我们只负责审讯套话就好。
我本以为都半夜了,这计划制订后怎么也得明天才开始执行,但刘千手上来一股急劲儿,说这事赶早不赶晚,早一点破案早一点收工,起身就要出警局。我有些不懂,这案子是挺棘手,不过也不是什么大案,上头也没催促的意思,他为何这么着急呢?更怪的是,他要走就走呗,还突然很怪地跟我说:“李峰,你送送我吧。”
我不知道自己听没听错,刘千手竟然让我送,他也没那么老啊,没到非得让人接送的程度啊。但谁让他是我探长呢,他的话再不合理,我也得听。我急忙起身,随着他下楼,其实我心里还有个想法,难道他有啥事要背着杜兴跟我说吗?可我俩从五楼一直走到警局门口,刘千手压根就没开过口,我俩就这么闷闷地走着,这期间他还拿出手机鼓弄起来,貌似发了一个短信。等出了警局,我觉得我就送到这儿呗,他说去执行任务,要是不开警车的话,这时候随便打个出租车也就走了。但刘千手很怪,带着我走到一个僻静角落里站好了,还随便瞎扯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我发现他说话明显心不在焉,还四下看着。
我算被他弄迷糊了,不过也陪着他瞎聊,这样过了不到半分钟吧,远处出现一辆摩托车,这摩托车开得很快,还直奔我们而来。光凭这摩托车司机一身黑衣黑裤的打扮,尤其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我立刻想到一个人,二探组第四人。我心说他怎么来了?难道是来接刘千手的?这次面对枪煞这种强敌,刘千手不得已把他叫出来了?我跟第四人的关系很微妙,别看晚间我给他发QQ他不理我,但我觉得既然现在见面了,还是跟他打个招呼比较好。
我对着奔来的摩托车笑了笑,还想说一句“你好啊”,可我话都到嘴边了,出了岔子。那摩托车速度不减,突然一转方向,奔着我俩撞来。这啥感觉?要凭他现在的车速,别说实打实撞上,挂个边都能把我们弄伤了。我和刘千手都吓得往后退,但那摩托车又突然急刹车,吱的一声在地上弄出好长一条车痕,巧之又巧地停在刘千手面前,还稍微顶了他一下。我愣了,也能感觉出来现在的火药味,要不是这摩托车司机车技这么棒,我真怀疑我们遇到的不是第四人,而是劫匪。
我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刘千手显得很冷静,也很严肃,虽然摩托车把手儿刚才这么一顶,把他的衬衫顶得邋邋遢遢的,但他都没顾上管,就这么望着第四人。我看不到第四人的表情。第四人隔着头盔也看着刘千手,时不时还发出闷闷的吼声。这吼声让我有些不寒而栗,像狼叫,也像发情夜猫的那种尖鸣。我们仨这么僵持了十几秒钟吧,刘千手开口了,说了句“没办法”。
这话让我不明白,可第四人却被刺激到了,腾出一只手在腰间一摸,拿出一把刀来。这刀很吓人,估计有半尺的长度,极其锋利,尤其刀刃都发光,刀身还特意弄了个弧形造型。我没猜错的话,这弯刀是国外货,叫廓尔喀弯刀,真没想到第四人会喜欢这种在国内冷门的兵器。
他把弯刀一下子顶在刘千手的脖子上,还稍微加了一些力道,让他脖子上出现一个小口子,血一下子溢出了,附在刀刃上。我害怕了,这明显是内讧的节奏。因为担心刘头儿的安危,我也一下来了胆子,向前走了一步,嘴里连说:“别,别!”刘千手没反抗,还特意对我打了一个手势,让我稳定,而第四人又特意看了我一眼。
我发现现在的第四人很纠结,他举动也怪,突然又把头低了下去,好像在琢磨什么事,这么过了一小会儿,他又猛地抬起头,叹了口气,虽然没看着刘千手,但还是抖了一下手,让弯刀对着刘千手的鬓角划了一下。这一刀,力道拿捏得很准,唰地一下把刘千手鬓角剃秃了一块,不过没让刘千手受伤。第四人不再跟我们说话,一踩油门,急速消失在夜里。
我脑袋里嗡嗡的,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弄迷糊了。我走到刘千手面前,望着他想让他给我解释。刘千手没说话,咯咯笑了,一点不在乎地摸了下脖子,甚至不嫌脏地搓了搓手,把染在手上的血迹搓掉。他又让我别送了,回警局休息。紧接着,他溜溜达达地走了。我突然有种直觉,似乎明白了刘千手为啥让我送他,难道我是一个保护伞,能压制住第四人杀他的情绪?不过我这么想也没啥根据,这事也只能先放在这儿,既然刘头儿走了,我也没必要在这儿多待。
我想回警局了,也怪我现在心思有点乱,没注意脚下,刚走一步就踩到一部手机。这手机是刘头儿的。一定是刚才第四人顶了一下,把他手机顶掉了,可现在刘头儿已经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没法给他送手机。我一合计,自己先替他保管手机吧,他要是有啥事就给这手机打电话,我也帮他留意着。
等上楼后,我发现杜兴已经去睡觉了,我就没找他聊,收拾一番,抱着被褥走进会议室。按计划,刘千手是抓赌徒去了,这任务可说不好要熬上多久,顺利了一天就能搞定,不顺利的话,少说要弄个三五天。第二天,杜兴就联系炸弹的事,我一听内裤炸弹的字眼,就有些不自在,不过我也得接受这个现实,我还跟杜兴强调,说内裤炸弹要尺码大一点的,不然穿上去容易勒得慌。在下午时分,我正在办公室写报告呢,手机响了,这铃声不是我的。我一愣,但即刻反应过来,是刘头儿的手机。我以为是刘千手找我呢,尤其手机来电显示,这还是个陌生号码,我就接了电话。
不过对方是个女子,而且听语气她跟刘千手很熟,说:“老刘,我看到你昨晚的短信了,还是这么晚都不睡啊?”我试着回了一句:“你好!”对方咦了一声,问我是谁,我也没瞒着,但也没说细了,就告诉她,刘探长做任务去了,手机却丢在了警局,我是他手下,替他保管几天。在我解释这期间,电话那头还出现个女娃娃音,这女子还跟那女娃娃喊了一句:“七七别闹。”
我一听七七就惊讶了,这女人不是刘千手的前妻吗?也亏得我机灵,及时忍住了,差点喊她一声嫂子。对方听我解释完,她又叹了一口气,说老刘怎么还是这么拼呢?又托我带个话,说老刘交代的给别人找工作的事,她那边已经托关系了,估计过不了几天就能有信。我这下明白了,刘千手是给那瘦爷们儿谋福利呢,真没想到,他当时一口承诺找工作的事,竟然还要求他前妻。我当然不会多问她和刘千手之间的事了,点头说我会给刘头儿带话后,就把电话挂了。
不过刚撂下电话,我又有个疑问,心说刚才我看来电显示这是陌生号码啊,刘头儿怎么想的,咋不把他前妻号码存下来呢?虽然离婚了,但也是朋友嘛,尤其他还那么深爱着这个女人。
我好奇心上来了,没忍住看了看刘千手的通信录,不过这一看之下,我挺吃惊,通信录竟然是空的。我记得之前他的通信录不是这样的,至少有个野狗群,里面全是线人,可现在连这野狗群都没了。这什么原因?我想了半天,觉得只有一个可能,他怕自己出事,这手机会落在外人手上,怕别人知道他手机里的联系方式和秘密。
为了验证我的猜测对不对,我还看了看他的短信,发现他的手机短信也被清得一条不剩。但奇怪的是,当我进到他的手机存储卡时,发现里面留了一张照片。我心说这照片为啥这么特殊,还留下来了呢?我点开照片看看,发现这照片比较老,应该是十几年前的了,还是一堆人的合影,只是手机屏幕太小,我看不清这些人都长什么样。这时候办公室就我自己,杜兴出去办事了,我一合计,既然自己已经偷窥别人隐私了,那就偷窥到底吧,要什么节操啊。
我把刘千手手机里的照片先用蓝牙发到我手机上,又打开电脑,把这照片弄到电脑里去了。电脑屏幕多大啊,这照片一下清清楚楚地呈现在我眼前。这是一群军人,还都穿着军服,大部分我都不认识,不过我扫了一眼就发现了杜兴,他那时候真年轻,估计不到二十岁呢,还留个小胡子,咧嘴憨笑着。我又发现了照片里的刘千手,也真跟杜兴说的一样,这时候的刘千手打扮得好利索,别说有鸟窝头了,整个人看上去跟港台小明星似的,他也在咧嘴笑着,显得很开心,无忧无虑的。
我琢磨,这就该是他们一起当兵时候的照片,难道说这张照片太有纪念意义,刘千手实在舍不得删?我一边想着一边又打量起来,这时候,有个人吸引了我的注意,他站在照片的最中央,看军服和架势,应该是这群小兵的头头。这都不算什么,最让我吃惊的是,他长得竟然跟我特别像,要不细看,都有可能产生误会,以为这照片里的人就是我呢。我跟照片里的“我”直视着,脑子也一时乱了,我有个想法,这人跟我关系很近,弄不好是近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