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岸尚的意图很明显,他把木先生的据点告诉给楚潘二人,就是想让潘家钟带着军队去偷袭木先生,如果潘家钟有能耐打个木先生措手不及,那他就会趁机与潘家钟联合,起事发难,脱离木先生这个如芒在背的日本人。如果潘家钟无法占据上风,那岸尚的军队也一定会到来,只是枪口会对向潘家钟。
在这片土地上能成为的豪杰的头领,他们绝不是仅仅靠运气就能走到这一步的,特别是岸尚,他的目标是建立一个国家,当然会使出各种非常的手段。
潘家钟和楚河放走了岸尚的亲信。
现在的形势,已经是赌局的最关键时刻。岸尚的亲信已经知道了潘家钟的这个据点,如果他带领武装来攻打,潘家钟和楚河已经无路可走,只能去投靠中国方面的政府军,这是潘家钟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潘家钟嘱咐岸尚给怒江那头通信,报告说潘家钟和楚河正在为了村寨的控制权鏖战,要求支援,如果岸尚的亲信阳奉阴违,把潘家钟即将偷偷渡过怒江的消息告知给了木先生,那楚潘二人就是等着钻入陷阱。
还有一个更加险恶的推测:如果这一切都是木先生的授意……楚河和潘家钟同时想到了这一节,两人的脑门都渗出汗珠。时间在飞快的流逝,潘家钟突然笑起来,“还记得我们当年从悬崖上爬下去吗?”
楚河微笑道:“那时候我们可没有现在这么多顾忌。”
“是不是人得到的东西越多,胆子就小。”
“舒服惯了。”楚河说道:“就懒了。”
“走吧。”
“走吧。”
潘家钟和楚河心意已决,立即带着人马飞快回到怒江旁,怒江仍然波涛汹涌,潘家钟的部下在上游的一个村寨借来了船只,这个村寨平日里和潘家钟相处和睦,对潘家钟的要求没有任何犹豫。潘家钟趁着夜晚,百号人马,几个来回,就渡过了怒江。全部人马,在黑夜里,疾走前行,楚河和潘家钟,照着岸尚亲信的提供的地图,飞快的向木先生的据点行进。楚河内心里完全没有底气,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恶战,是不是就是自己和潘家钟生命中的最后一战。
在距离木先生据点的十几里之外,潘家钟命令部下休整,等待黎明时刻到来,偷袭是他们唯一的选择。派出去缅甸当地的手下打探了消息回来,带回了好消息:大批的日本军队已经在几天就开始开拔离开,方向是西边。现在剩下来的日本军队人数并不多,也只有一两百号人,是军队给木先生留守的军队。
看来岸尚是看准了这个时机,楚河和潘家钟心里踏实一些。
黑夜再次来临,潘家钟不停的给部下安排黎明偷袭的计划,楚河却在营房里睡觉,潘家钟知道,楚河为了两个孩子,在积聚精力,放手一搏。
凌晨两三点的时候,潘家钟和楚河各自带着部下,慢慢向木先生的据点前行。楚河走正面,潘家钟绕后方。一个半小时候,楚河走到木先生据点的附近,距离岗哨只有十几步远,连岗哨的日本军人哼着樱花小调的声音都能听的清楚。
木先生地位虽然很高,但他是情报人员,而非指挥军队的军官。看来日军在西方印度那边的战事吃紧,军方已经顾不上木先生。现在这个据点就在一个小小的山头上,营房顺着山势而建,前后都是道路,左右两边,一边是茫茫的森林,另一边是怒江的一条支流。
楚河开始等,和多年前自己和潘家钟出生入死不同,现在他对自己的安危并不在意,他心里焦急的是行书和行画两个孩子到底是生是死。
楚河眼睛一直盯着木先生据点高处的岗哨,时间一点点流逝,楚河在计算距离天亮还有多少时间,也在计算潘家钟现在应该已经穿越过森林,摸近了据点的高处。楚河心里在慢慢数数,他从五十开始数,慢慢数到一的时候,就大致应该是潘家钟发动攻击的时候。数到一了,什么动静都没有。楚河心里在想,潘家钟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正在思考对策,据点最高处的岗哨红光一闪,紧接着一声爆炸的声音传来。楚河心情激动,潘家钟端掉了据点高处的岗哨,然后又是一阵连续的枪击声和爆炸声。楚河仔细听着,连续的机枪声停止,这说明,潘家钟又把岗哨旁的火力点也给端掉。
按照计划,现在楚河面前的岗哨应该会开始慌乱,去支援后方,然后楚河就从据点的正面发动攻击。可是楚河看到岗哨上的日本军人不仅没有跑向据点的高处,反而来了一支小部队,在据点正面部署防守。
“怎么办?”跟着楚河的部下问道。
“先等。”楚河说道。
“怎么等?”部下焦急起来,“当家的在上面打起来,我们该动手了,说好了两下夹击的。”
“再等等。”楚河冷静地说道,“我不信日本人能这么沉得住气。”
山头上的枪炮声愈响愈烈,日本人开始在据点里慌乱的呼喊,据点正面的日本军人慢慢呆不住了,他们不停地用探照灯扫视楚河这边,楚河带领的众人掩藏在树林里。楚河下了命令,悄悄后退到树林更深一点的地方。
部下还没明白楚河到底要干什么,就看到一队日本人已经从据点里走出来,仔细查看据点前方的树林。当他们走到刚才楚河等人隐藏的位置,终于放弃了警觉。然后吆喝几声,据点正面的守备军人飞快的搬动重武器,向山头方向过去。搜索他们的日本人,也反过身,向着山头奔跑。
楚河对着部下喊道:“就是现在。”
部下纷纷向着那队人马开枪,不一会的功夫,就撂倒这些人。那些搬动辎重的日本兵,想调转机枪,部署阵地的时候,楚河和众人已经奔袭到了他们的面前,重武器在近距离失去了作用,楚河的带领的部下和这些日本人开始短兵相接。日本兵的拼刺功夫很凶猛,但他们面对的不是积弱已久的国民党军队,而是生下来就在刀口上舔血,在树林里打过无数仗的潘家武装。日本兵虽然勇猛,但潘家钟的部下也毫不逊色,当面对面肉搏的时候,日本兵身材矮小的弱势就显现出来。他们靠的是精神坚韧和集团作战的优势,在战场上获得胜利,在这种无组织的遭遇战中,当他们遇到了更加凶狠,个体更加强悍的对手的时候,日本兵才发现,他们其实并不是从前那么厉害。当他们的心理优势一旦丧失,楚河与部下的信心大增,把从前对日本人的惧怕远远丢开,甚至有了不过如此的想法。
山头上的潘家钟部队也是如此,他们居高临下,打得更加得心应手。
潘楚二人带着部下,在据点一上一下,夹攻木先生的军队,打得一塌糊涂,日本人被挤在山坡营房的中间。在黑夜里开始溃败。情况越来越好。楚河在思考怎么去寻找自己的子女了。
可是楚河估计的太顺利,他马上发现日本人的军队在混乱中慢慢开始有了条理,他们的人数本就比楚潘二人要多,现在他们开始清醒,指挥者已经看出了攻击自己武装的情况。潘家钟的战斗指挥熟稔,而楚河没有什么打仗的经验,带领的人马较为散乱,日本人敏锐的发现了这点,于是把火力集中到楚河这边的方向。楚河对面的日本人开始组织反攻,而且火力加强。楚河的优势开始被逆转。看来日本人已经恢复了他们平日里的战斗状态,现在他们也审时踱度,后面抵抗来自山头的潘家钟,前方集中向着楚河突破。楚河的部下开始伤亡的厉害。
楚河毕竟没有打过这么正规的战斗,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看日本人就要冲过自己的阵地,如果自己退却了,日本人调整的空间就更大,就能依靠武器的精良和人数优势分头击破自己和潘家钟。楚河出了咬牙坚持,也无法可想。
就在这个时候,楚河看到日本人阵地里响起了连续的炮击声,那些迫击炮是从自己身后发射的。楚河回头望去,看到一大股正规军正在朝着交战的地方行进。天色开始蒙蒙亮了,楚河看到,这些军人的先发小队,已经跑到和自己平齐的位置,楚河看到后,发现这些军人,是国民政府军。他们也渡过了怒江,过来加入战斗。
楚河这边阵地来了援军,日本人也无法回头进攻潘家钟的方向,只能向着怒江的支流跑去,当他们全部跑到岸边,却发现河流上的船只已经被人占据,日本人继续欢呼着跑向船只,那些船只上有小型的舰炮,他们上去后,可攻可守。当他们跑上河滩,那些炮舰突然向日本人开始轰击,站在河滩上的日本人懵了,留在河滩上,无路可逃。
楚河和潘家钟已经汇合,与国民军队分三路逼向日本人,日本人看到河流上的船只已经反水,只能再河滩上任人宰割。
潘家钟对着楚河笑道:“岸尚,岸尚……”
事情已经很明白,岸尚是真的要对付日本人,日本人在河流上的武装船只,能被不声不响的占据,除了日本人一直没有防备的岸尚军队,还能有谁。
日本军人已经到了绝境,大势已去,多半军人都不愿意投降,在楚河和潘家钟的逼近下,纷纷投河,还有一部分在河滩上自杀。当楚潘二人把最后的日本人围住之后,发现他们都是一些身受重伤的军人。这些日本军人连寻死的能力都没有。潘家钟皱着眉头,对楚河说道:“他们能打败半个中国,占领缅甸南部,不是靠侥幸得来。”
楚河顾不得这些感慨,在日本军人中搜寻行书和行画,还有木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