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宠的心一下子乱了,他凝望了王府许久,心急如焚。王爷此刻命悬一线,他的妻儿也都陷在王府内生死未卜,他恨不得不顾一切闯进去。但他很快稳定了心神,留恋地望了望王府,转身向反方向退去。
王爷以前有个相交甚好的朋友吴起,位居高官,后来厌倦了官场生活,告老还家,整天养花种草、读书品茶,日子过得很逍遥。
王爷常去他府里小聚,两人交情甚好。前些年,吴起的三个儿子连着捧回了状元、榜眼、探花。京城的百姓沸腾了,皇帝甚至亲临吴府,告慰吴起。这吴家如今也算是颇为显赫。
吴起对陈宠自是不陌生,但他似乎未预料到陈宠会来,神色之间颇为紧张,赶紧将陈宠请到内室奉茶,遣退了家人,才低声道:“你是怎么从王府中出来的,王爷可好?”
陈宠苦笑:“我外出办事,躲过大祸,此行前来就是想请问吴老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吴起长叹,跺脚恨声道:“还不是那个刚从边疆回京的成王爷,他在圣上面前参了七王一本,说七王图谋造反!”
图谋造反?这是多大的罪名啊!陈宠急了:“证据呢?皇上难道会听信成王爷的一面之词?”
“证据?他们在七王府搜出了龙袍玉玺。威海将军写来密信,说七王在巡视海防时曾经暗中授意联合造反,还说有七王的亲笔书信。但这些证据都只是在朝堂之上向大臣宣读,具体怎样,谁也未曾亲眼见到。”
“怎么可能?巡查海防时,我一直跟在王爷左右,根本不曾同威海将军密谈过。再说,我家王爷一向对皇上忠心耿耿,即使上面所说的证据都存在,也应该交给刑部详查此事,怎么可以说罚就罚呢?”陈宠快疯了。
“你不要着急,按照常理是不该如此,我那大儿子也回来说,总觉得此事另有蹊跷……”吴起话中有话,想了一下,又不肯接下去,显然顾虑重重。
陈宠砰的一声直直跪倒:“吴老,请您无论如何要想办法救救我家王爷!”
吴起连忙上前搀扶:“陈宠啊,我若能救,早就出手了,怎么可能等到现在?你也知道,我不问朝政很久了,再加上我那几个孩儿回来时都说,此事绝不是造反叛乱如此简单。皇上……皇上他……”吴起打开窗子,左右巡视,确定没人偷听后才转身在陈宠耳边悄悄道,“皇上似乎是有意置王爷于死地。”
这怎么可能呢?王爷品性温和,凡事皆留有余地,况且身受皇上恩宠,皇上又怎么会突然痛下杀手呢?
陈宠怎么都难以相信。
似乎是看出了陈宠的想法,吴起叹道:“皇家之事,历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帝王之家的无奈,我们这些臣子是想不明白的。
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待,暗中搜集为王爷脱罪的证据,见机行事。我想,王爷暂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我派人打点一下,希望能见上王爷一面。”
陈宠眼睛一亮:“能不能让我去见王爷?”
吴起很为难,下巴上那几根唏嘘的胡子都快被他扯断了:“我想想办法!”
陈宠再三道谢,起身告辞,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很尴尬,如果留在吴起这里,被有心人利用,不知会给吴家带来什么灾祸。他不敢去住客栈,跑到一处农家租了个偏房,就此住下。
不出几日,吴起派人来说,一切都打点好了,当晚便送陈宠去见王爷。
除了王爷外,其他王府成员还是住在王府内,只是在王府外有许多弓弩手日夜看守,而王爷则被关在皇室专用的天牢。
陈宠混进去时,王爷穿着青衣长袍,斜靠在床头看书,他的脸又瘦了许多,双颊凹陷进去,整个人非常憔悴。
“你不用忙活我的事了,皇上不会加罪于王府的其他人,只是我……怕是难逃此劫。”说这话时王爷看起来很平静。
“我是绝对不会相信你有篡位造反之心的!”陈宠从没见过王爷这个样子,他眼神黯淡,无波无澜,显然已不在乎生死。
王爷微微一笑:“陈宠,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怀疑我,你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些年叫你以下人的身份陪在我身边,真是委屈你了。”
“王爷,你放心,陈宠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帮你洗刷冤屈的。”陈宠的眼泪掉了下来。
王爷拉住他的手,眼泪也在眼眶中打转,他吸了吸鼻子强作镇定,道:“陈宠啊,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瑁儿。”
“可是你……”
王爷一摆手打断陈宠的话,取出一片金锁交到陈宠手中:“你找到瑁儿后将这锁片给他戴好,然后把瑁儿送到成王爷手中。”
陈宠不明白了,把瑁儿送到害了瑁儿全家的死对头手中,王爷是不是吃错药了?
“王爷,陈宠不明白。陈宠听说,就是那个刚从边疆回来的成王爷参了你一本才变成这样,为什么找到了小主子还要将他送到成王爷手中?恕属下直言,那不是将小王爷送入虎口吗?”
王爷摇摇头:“你就照我说的做,九弟是不会伤害瑁儿的。”他疲倦地揉揉眉心,“陈宠,如果有来生,希望我们还能做兄弟。你走吧,瑁儿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牢头来催过几次,他手里攥着陈宠给他的金子,满头大汗紧张得要死,心里怕极了会因为这身外物而丢了脑袋。
陈宠不得不走了,临走时,他拉住王爷的衣角,满脸泪痕道:
“王爷,陈宠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你再委屈几天……”
王爷拍拍他的胳膊,安抚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陈宠,你一定要找到瑁儿。”
当天晚上,围困王府的弓弩手全部撤走了,还是曾宣陈宠进宫的那位公公来宣读圣旨。大意就是,七王爷在狱中暴病而亡,经过刑部查证,七王造反之事纯属谣传,即日起恢复七王爵位,由王妃所出幺子瑁儿世袭王位。皇帝亲自为七王撰写悼文,写得声情并茂,感人肺腑。
王府内很快“银装素裹”,哭声震天,傍晚时,七王的尸身被送了回来,装在金丝楠木的棺材里,已经用长钉钉死了。送来的公公还说,棺木内有皇上赐给七王爷的陪葬品,赏赐颇丰。
陈宠的肺都快气炸了,王爷死得不明不白,连最后一面都不让见。棺木安放在灵堂后,还专门有御林军日夜看护,名义是代皇上守灵,其实还不是怕人看见王爷的尸身。
陈宠在王爷的灵堂前烧了很多纸。最后,他跪在地上,狠狠地磕了九个头,冲着王爷的棺木喊道:“爷,不把瑁儿给你找回来,陈宠做鬼都不得安宁!”
“后来呢?”饮无极迫不及待地问。
“我不是在这里不得安宁了嘛。”鬼老委委屈屈地白了饮无极一眼。
“就是啊,但你是怎么死的?”胡银羽也凑上来。
“我就是在月圆之夜,单枪匹马闯到这里来,遇到了那该死的僵尸王,然后就死在这里了嘛!”
“你在这里找到瑁儿了吗?”胡来也走过来,朱雀跟在一旁,几个人全都蹲在地上,将鬼老围在中间,姿势很怪。
鬼老摇摇头:“我再也没见过我家小主子。那一晚,我壮着胆迈进这里,闻到一股恶臭,还没等我回头,心脏就一阵剧痛,然后……然后我就死掉了。”鬼老觉得很不好意思,自己还没出招就挂掉了,实在惭愧。
“我猜,你连杀你的是什么东西都没看到吧?”胡银羽拿脚踢了踢鬼老的咸菜坛子。
鬼老的脸居然一红,作为一只鬼,脸上能露出红晕大概也算是奇迹了。他不想深究这段令他难过的历史,急急道:“我死后,魂魄就在尸身周围晃荡,头脑很昏,许多事情都记不得。后来好像是那个老和尚和小沙弥来了,焚了我的尸身,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我再有意识时,发现自己还在这庄子内,我的脚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捆住了,只能在这个范围内活动,连门也走不出去。”
胡银羽一把抱起咸菜坛子,高高举起。
鬼老吓得直叫唤,大伙也不知道胡银羽究竟想干什么,那架势分明是要摔了鬼老的咸菜坛子。
等了许久也没有动静,这才发现,胡银羽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一只手托着,另一只手在坛子底下不住地勾画什么,连连道:“奇怪,真是奇怪。”
“怎么了?”饮无极凑过去,那坛底黑漆漆的,脏得要命。
“你要是能看得出来,我还混个屁。”胡银羽得意洋洋,冲着朱雀勾勾手指,朱雀也将脑袋凑过来,讶异道:“真是够恶毒的,也不怕遭报应。”
“你看这符号和手法,似乎是仙家正宗的法术,又有点像狐族的偏门,残留的气息也是敌我难辨,很有仙妖结合的味道。”
朱雀柳眉倒竖,推了胡银羽一下:“你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说,这是仙家所为?”
胡银羽没料到朱雀会突然出手,一个失手,坛子直直掉了下来,也亏了饮无极反应够快,当下手中纸扇暗运内劲,吸住坛子在空中翻了几翻,总算有惊无险稳稳接住了坛子。
鬼老在一旁眼泪都快掉出来了,连连告饶:“狐狸,你手稳着点,别把我的骨头渣子都弄没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是这刁蛮神仙先出手的啊!”
“谁叫你先出言讽刺,再说,不是有人接住那个骨灰坛子了吗,你还嘟囔什么?”
两方针尖对麦芒,鬼老左瞧瞧,惹不起,右看看,也惹不起,只得飞到饮无极身边,可怜兮兮地恳求道:“公子,您可一定给我抱稳了!”
饮无极大义凛然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