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夜空却没有一颗星星。荒“四周黑得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
饮无极到底是见过一些大场面的,他知道,此时任何惊惧都会给那僵尸带来刺杀自己的机会,唯有镇静,才是最后的取胜之道。他本来就不怕这些东西,一想到自己跟狐狸精同床共枕的事都坦然地做了三四年,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生命是一种形式,任何形态的生命都只是存在于世间的方式,也许因为种族不同,外表差异很大,但这不是惧怕的理由。人类因为未知而惧怕,却也因为已知而坦然。
那僵尸半仰着脖子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凄厉悲嚎,不远处的杂草丛里“呼啦啦”惊起了一大群“鸟。
他是在示威,他要告诉等待着的饮无极,他来了!
这一次饮无极处于被动的地位,那僵尸并不急于出手,他在等待时机,等待一个一击即中的机会。坟场左边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树枝中间有两点红光漠然地监视着坟场的动静,可惜饮无极并没有发觉。
不出饮无极所料,胡银羽的确是在不远的地方,利用狐族的天眼关注着事情的进展。胡来也在,她的头发又乱蓬蓬的了,因为饮无极昨晚没有赶回来帮她梳头。
“哥哥,饮哥哥会不会有危险呀?要不然我过去帮帮他吧!为了只小僵尸累成那样多不值得。”
“放心吧,无极可以对付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胡来不依了,她没有胡银羽那么多的心思,她只知道,饮无极再耽误一天,她就又要散着长发飘来荡去的了。“我不管,要么你出手,要么我出手,饮哥哥要是有什么损伤,我就整天跟在你屁股后面烦死你!”
这可算是胡来能够想到的最严厉的威胁了,谁知胡银羽毫不在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胡来在他眼前晃得烦,他索性转个身,把后背留给她。
对待聒噪的最好方式,就是沉默。
胡来的法力没有胡银羽强,她勉强看了一小会后,就再也使不出力气运用天眼了。谁知越是看不见,越是担心。
胡银羽神情自若,啃着他永远都吃不腻的鸡爪子,从他脸上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胡来决定放弃与这个神经狐狸的对峙,她脚下生风,化为一阵轻烟,向着饮无极的方向急飞而去。
“说你胡来吧,你还不承认。”胡银羽不知道,他自己此刻的表情,真的很欠揍。
谁管他,继续啃!
这边战况激烈,饮无极与那僵尸又已经过几个回合的打斗,双方都心惊不已。今天算是遇到对手了!他们同时冒出这个念头,于是不约而同停止攻击,只用眼神观察对方,敌不动我不动,玩起了心理战。
胡来心急火燎地奔过来,就怕饮无极有什么闪失,她虽然对局势发展尚未了解,但是很本能地,见到那臭哄哄的僵尸,一记鬼火就丢了过去。
那僵尸虽然全神贯注,但感觉到脑后突生热风,便立即身形微闪,鬼火擦肩而过,反而攻向了正对面的饮无极。
僵尸躲避攻击完全是靠本能,自然轻巧灵敏,这可苦了饮无极。他正全神贯注地与对手对峙,看到胡来赶来,尚暗自喜悦,以为终于来了个帮手。谁知道,她一出手就差点断送了自己的小命。
没死在僵尸手里,却差点被这小美人烧烤全人!
“对不起对不起,饮哥哥,我不是要烧你的,我是要烧他。”胡来忙双手合十道歉,贝齿咬紧下唇,“我再烧他!”
又是一记鬼火,明明对着僵尸丢了过去,谁知火焰在半空中巧妙回旋,斜斜地直朝饮无极呼啸而去。这一次饮无极已经暗自戒备,看那鬼火来势不对,已然跳开。方才自己站立的岩石轰地一声被炸得粉碎。
这分明就是谋杀,他怀疑胡来到底是来帮谁的。饮无极的眼眶湿润了,他再一次想起了这个世界的好处,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留恋这个世界了。
僵尸也终于在此时找到破绽攻了过来,杀招凌厉,招招致命。
胡来心中一慌,出手更乱,三分帮忙,七分搅和,真苦了饮无极,既要对付僵尸,还要分神防备胡来那随时可能招呼过来的火焰。
“胡银羽呢?他怎么没来?”饮无极“咚”一声,像根木桩似地倒在了地上。这自然是僵尸同胡来的共同杰作。
他怎么这么想哭呢?
“哥哥在对面的山丘吃夜宵!”
饮无极被这句回答气炸了肺,他的嘴夸张地大咧着,仿佛能塞进一颗椰子,他指着胡来,手指都在激烈地颤抖着:“那你来干什么?”
“我是来帮你的!”胡来说得理直气壮。
“回去回去,我不需要你!叫胡银羽来,跟他说,我要是死在这里,做鬼都要去抢他的夜宵!”当然要去找他了,自己是被他的妹子害死的啊。
胡来眼尖,她忽地看到饮无极身后黑光一闪,知道另有极厉害的人物到了,便伸手拉起饮无极,借力后撤,美丽的脸庞难掩惊恐,凭借狐族天生躲避灾难的本能,她决定还是带着饮无极逃跑为妙。
但似乎来不及了,离他们几乎不足半米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发出一连串“咯吱咯吱”磨牙一样的声音,饮无极与胡来心里敲起了大鼓,均不知此次祸福。
千钧一发之际,胡银羽宛如救世主翩翩从天而降,他大喝一声:“偏左用三十二式!”
从前在一起的时候,胡银羽就经常这样大喝指挥,是以饮无极几乎是本能地使出了他最熟悉的那招。
“兽一般的痛苦惨叫声在饮无极身边响起。这一下,连饮无极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便刺中了那怪物。连忙转身去看,泣血长长的剑身上透心凉插着一个七八岁左右的男童,身体萎缩得不像话,头盖骨向前突出,圆瞪双目,浑浊空洞的眼神,给人一种恐怖的凄厉感。
饮无极的长剑横握于半空,那男尸双腿在半空中微微摆动,僵硬而不自然。
跟他打了两夜尚未分出胜负的僵尸,看到这一幕后居然转身就跑,它本来速度就快,几乎瞬间便失去了踪影。
胡银羽拍了拍呆愣了许久的饮无极,用极其崇拜的谄媚语调发出一声惊叹:“我简直崇拜死你了,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直接宰了这僵尸王!”
这小东西是僵尸王?也看不出有什么厉害的嘛!饮无极把尸体甩到地上,用脚踢了踢所谓尸王略微僵硬的尸身,着实看不出来这小东西有什么力量比刚才的僵尸还强,一击即死,胡银羽的话肯定有水分。
“在暗处躲着伺机偷袭,它也配称王?你是不是搞错了啊?我觉得刚才那只凶狠一些的比较像。”
“你懂什么?”胡银羽带着一副鄙视表情,那样子彷佛在说你真是不识货的土包子,“别以为这小东西好收拾,你仔细看他的眼珠子,是不是柔软又富有弹性?你认为这是死前生的吗?这么多年它身上的软组织早就该腐烂了。唯一的解释是,他已经拥有再生肌肤的能力,假以时日,在这天时地利之所潜心修炼,还怕成不了叱咤天下的魔王?可惜,可惜,也算是英雄的命狗熊的死法,算他倒霉遇到了你。若非你手中的宝剑是泣血,若非被你误打误撞一剑刺穿内丹,恐怕连我都对付不了这东西。巧合呀!天意呀!他这层连天雷都能抵挡的硬皮,却偏偏遇到它的天敌——泣血宝剑。
更巧的是,你这一剑直接将它的内丹劈成了两半。你小子还嫌他死得太容易,躲一边去狂笑吧,这是三千年也难捡到的大便宜!”
饮无极还是没有多少兴奋感,胜利来得太容易了,不过既然给他弄死了一只,就代表这个所谓的夜间训练可以结束了,第一次他如此地想念床铺,真想睡上个十天半个月。
“另外那只逃跑的怎么办?”
胡银羽捏着鼻子,颇为专心地左右翻动小僵尸王的躯体:“那只就不用管了,经过这一劫,我想它最少也得躲个三五十年才敢出来,想再找它也不是容易的事!”
胡来笑嘻嘻地凑上来,很自然地倚靠在饮无极肩上:“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呢!”
饮无极颇为享受,不过一回想起胡来刚才的所作所为就觉得自己该抹把冷汗,于是他凑到胡银羽耳边轻声道:“拜托以后出门办事不要带胡来,我差点死在她手里你知道吗?”
胡银羽也在他耳边小声嘲笑:“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死活都不留胡来在身边了吧?我这个妹妹天生擅长制造麻烦,小麻烦能变成大麻烦,倘若给她遇到了大麻烦,没准她能有本事酿成滔天灾难。”
饮无极颇有同感地点点头,感觉肩膀上的重量越来越重,低头一瞧,胡来居然走着走着睡着了,半个身子完全挂在他身上,被他拖着走,索性直接打横抱起她。“想想她也算好意!我能了解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胡银羽无奈地点头,他记起了以前的惨痛教训,决定讲出来同饮无极分享。
“当时胡来还未幻化人形,她真是只人见人爱的小狐狸。她平时也老是闯祸,大麻烦小麻烦不断,但是因为一来她是前任族长的女儿,二来她也没搞出什么大破坏,所有的白狐都打心眼里喜爱她,所以也没有人责怪她,尽管为此不得不全民皆兵地防备她制造的混乱。
我们狐族的成年礼,要到狐族聚集地的后山采一种草药。在我第一次幻化为人形后,我就每天都在期盼成年礼的到来。成年以后,就代表我能够拥有最大程度的自由与决定权。
那一天终于来了,胡来前一天晚上就在我身边蹭呀蹭的,吵着闹着要一起去,我们的父母去世得早,她很依赖我,但是后山是很危险的狐族禁地,我都不敢保证自己能活着将草药采回来,怎么可能带她一起去冒险。于是我狠下心凶着脸骂了她一顿,她哭着跑出去一整晚都没回来。
第二天天未亮,我就提着自己的包袱进了山,穿过长老们设的封印墙后,我忽然听到背袋里有磨牙的声音,这声音我太熟悉了,当时我多希望那是自己的错觉啊!我怀着极度不安的心情打开背袋,不出所料,胡来蜷缩着身子睡得正甜,她怀里抱着我准备吃的干粮,口水滴答滴答流在上面。”
“那你赶快送她回去啊!”饮无极觉得自己非常能体会胡银羽当时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