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拼意志军中赢美名
伍定山似是没想到他会醒来,脸上惊慌之色一闪而过,自恃黑灯瞎火地看不清楚,便若无其事地应道:“内急,内急,呵呵,没事。”
白飞羽早在严酷的环境中练就夜视之能,对他来说这黑夜就如白天一样,伍定山那点脸色变化早看在眼中,心下便存了要看他怎样之意,故意又打了个哈欠,“哦,小心点啊!小弟睡了。”说着重重地一头栽到床上,更打起呼噜来,暗中却感觉到伍定山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许久,然后才一转身离开了。
白飞羽毫不犹豫地轻轻起身,蹑手蹑脚地跟在伍定山身后。他本是有修行的,伍定山哪里知道自己被跟踪?一路七拐八绕地走下来,就在白飞羽怀疑他是否真的有确定的目的地时,伍定山终于停下了。
白飞羽定睛一看,顿时大吃一惊,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伍定山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竟然是为了做一件事:痛哭。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不知什么东西放在地上,向四周看了看,俯身拜了三拜,便哽哽咽咽地哭起来。那声音虽说不大,可白飞羽轻易地便听出了其中的悲苦。
伍定山哭了一会,擦擦眼泪站起身来,将地上的东西珍而重之地收好,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沿着原路转了回来。白飞羽早已抢在他之前躺回了床上,是以伍定山并未发觉任何异常,只沉默地上床和衣而卧,也不知他究竟睡着了没有。
“呜——”刺耳的号角声划破晨曦,将一干新兵从美梦中吵了起来。
“这是什么声音呀!这么讨厌……”许多人睡眼惺忪地抱怨。更多的人则是选择皱一下眉,翻个身继续睡。
白飞羽“呼”的一下翻坐了起来,探出身子去拉对面床上的伍定山,“大哥,起来,快起来!”
伍定山同样睡眼惺忪地欠起半个身子,打着哈欠问道:“老弟,你知道这是什么声音?”
“我也不知道。”白飞羽看着勉强睁圆了眼睛的伍定山,笑了一笑,“但我能猜到。别问那么多了,大哥,我是不会害你的,相信我,快穿衣服!”
伍定山愣了一下,看白飞羽脸上写满真诚,便摇一摇头道:“算了,管他是什么,反正醒了,起就起吧!”一面说着,一面就和白飞羽一起迅速整好了床铺。看来他两个都是平日里做惯了这些的,动作竟都非常快。伍定山整好以后刚要回头帮白飞羽的忙,却见他也直起了身,不由得愣了一下,笑道:“老弟你也这么快呀!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很快了!”
白飞羽也笑了一笑,不待答话,外面便响起了催命一般的擂门声,“都起来都起来!起床号都响了,一个个都是树懒吗?就算是树懒也早该醒了!起来!穿上衣服,到外面集合!哪个慢了的,重责!”
白飞羽一听这声音便心下雪亮,原是队长那个狂徒,便冷笑了一下,听着他一个接一个地捶门,转向伍定山招一招手,“跟我来!”
其他新兵们不料会有这么一出,被一通大骂,早都醒透了,一个个匆忙地穿衣下地,床铺都没有整理,望外就跑。更有甚者,一些人唯恐动作慢了,自恃营里都是男人,竟是一面提着裤子一面跑的。
那队长将所有的门都擂了一遍,转过身冷冷地注视着这群忙乱的新兵,嘴角挂着不屑的冷笑,一转身从后面的夹道中来到了操练场。这条夹道是长官专用的,他十分确定当那群白痴新兵来到操练场时,第一个看到的肯定是自己。
所以当他看到居然有人在他之前到达了操练场时,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可能?有人居然比自己还要先到,而且不是一个人,是两个!
白飞羽满脸平静地看着队长疾步走近,将他和伍定山从头到脚打量个遍,却没有开口问什么,不由得心中暗笑,面上却毫无表情。一旁的伍定山亦没有表情,只定定地看着那队长。
那队长见他二人在自己凌厉的注视下仍能镇定自若,倒也吃惊不小。不待他有所表示,三人已几乎同时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
队长瞅了白飞羽一下,冷着脸转过头瞧着慌乱跑来的新兵们。在他的背后,伍定山轻轻对白飞羽使了个眼色,暗暗在身子一旁竖了竖大拇指。
白飞羽几不可见地微微一笑,轻轻向他摇一摇头。
“你们都是树懒吗?睡得那么迟也倒罢了,动作还这么慢!”队长满脸冷酷,声音几如刀子般锋利。
先到的新兵们诚惶诚恐地低头跑到白飞羽二人旁边站住,后来的人们也陆陆续续站了过来,在队长逼人的注视下,大部分新兵始终不敢抬头,倒是白飞羽二人始终气定神闲,不以为意。
看着新兵们杂七杂八地站在一处,队长沉默了一会,忽地沉声道:“所有人注意!”
新兵们仍是一副低头受教的模样,杂乱的队形也没有任何改观。队长扫视了一圈,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喝道:“给我站齐了!抬起头!”
这一声断喝把大家吓了一跳,匆忙地聚拢在一处,惶恐地抬起头。
“听着!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帝国军队的一员了!我不管你们以前是干什么的,以前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那些垃圾习惯,进了这兵营就统统给我丢掉!”队长威严的目光巡视着一张张不安的面孔,“废话不多说,所有人列好队,给我跑上一百圈!”
一百圈!
白飞羽大概目测了一下自己所在的这个操练场,虽说比不上北春府上的气派,但其大小仍然十分可观。照这样看来,要这些从来没有经受过训练的新兵们跑上一百圈,估计就算是平日里总是做最苦的事的人也不能承受这样的强度。
新兵们也都看到了操练场的大小,短暂的震惊后顿时炸开了锅。
队长将嘴唇抿成一条线,冷冷地注视着嘈杂的新兵。
“再有多嘴的,加罚十圈!”
这句话有效地制止了新兵们的喧哗。
“你们两个,”队长别有用心地盯了一眼身形瘦长的白飞羽,伸手向他和伍定山二人一指,“领跑!”
想让我丢人是吧?走着瞧。白飞羽心中暗哂:好个狂徒,倒真缺教训!脸上却不动声色,也并不回答,只是沉默地转过身,二话不说,当真领跑起来。
伍定山本要开口,却见白飞羽已然转身跑开了,忙“哎”了一声,也追了上去。
“我说老弟,你这么瘦的身子,行吗?”趁那队长不注意,伍定山忙低声向白飞羽问道。
看着伍定山眼里的关切,白飞羽心上一暖,向他轻轻一笑,“放心吧大哥,怎么说我也是从小打猎出身的,山里头一走就是一天,这点子路怕它则甚!大哥,你怎么样呢?”
伍定山自信地笑了,“别的不说,你大哥这身体力还是很值得一夸的!当年在村里,每到下海捞鱼的时候,因为是个很费体力的活儿,在水里一泡就是一天一夜,所以没有几个人敢去,只有你大哥我是每次都会被拉去的!”
白飞羽的目光在伍定山身上停留了片刻,笑了。
伍定山也笑了。
清晨的阳光渐渐划破曦光,温柔地洒在操练场上,照亮了一张张累极而变形的面孔。十圈的时候,有人开始抱怨;二十圈的时候,有人开始呻吟;五十圈过后,整个操练场已经没有了其他声音,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凌乱的、有些迟滞的脚步声。
那队长嘴角挂着一丝微不可见的冷笑,口中吐出的字像冰刀一般寒冷:“快些!慢得像乌龟!这如果是在战场上,像你们这种废物早就被生吞活剥了!”
绝大多数人在听到这样的话之后只能选择沉默,因为他们已经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伍定山转头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白飞羽,小声道:“老弟,不要和他计较,不然惹火了他,像今天这种事也都够你受的了,何况还难保他会不会暗地里对你不利呢!”
白飞羽轻轻“嗯”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伍定山却忽地低声惊叫起来:“啊哟,我刚才倒没有注意,你的脸色是铁青的啊!跑了这么久,你看他们哪个不是面红耳赤?连我这个自恃体力好的人都觉得脸上烧得很,你倒这么悠闲啊!”
白飞羽闻言并不急于回答,却只是望着前方笑了一笑,那笑容里似有着说不出的洒脱和坚定,伍定山虽同为男子,却也竟看得痴了,只听他轻轻地开了口,那语气却是坚决的:“从五岁开始,我就已经习惯这样跑路奔命了,漫说这一百圈,就是再加一百圈,我也跑得下来吧。”一面说着,一面扫了一眼满脸惊讶的伍定山,心中苦笑:当一个人性命交关时,一百圈还是二百圈有什么区别呢?你只能选择拼命地跑,为了保住你自己和你的亲人的命!
他身上虽有修行,然此刻却是真心实意地在跑,那修行并未动用一分一毫,只因他早已下定决心要趁此难得的机会扎扎实实地练一练自己的身体,是以方才说那话虽然有些过火,却并不需要脸红。
“不过大哥,不是小弟狂妄,跑了这么久你都能跟得上我,也算很惊人了!”仿佛觉得伍定山还不够诧异,白飞羽又缀了一句,果然毫不意外地看到伍定山再次张大了嘴巴。
他两个只顾窃窃私语,冷不防听那队长一声断喝:“不许停下!给我站起来继续跑!作为一名光荣的帝国军人,绝不能在战场以外的地方倒下!”
伍定山一个愣神,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谁躺倒了?”
白飞羽眼尖,早已看到一个身形较胖的新兵躺在地上艰难地挣扎,却没有回答伍定山的话,只是在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道:“算了,咱们帮不了。”
伍定山一想也是,只得黯然抿了抿嘴唇。
那队长大约也只是出言恫吓一下,见这新兵当真半分力气都没有了,也不相强,只是上前踢了他一脚,重重地哼了一声。
有了第一个倒下的,很快便有了第二个,第三个。白飞羽又跑了两圈的工夫,地上已经七歪八扭地躺倒一片了,剩下的也都在咬牙苦苦支撑。在这样无风无雨的晴朗天气,偌大的操练场上竟然能听到微弱的“啪啪”声,那是新兵们的汗水打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倒像是下起了小雨一般。
“八十!”操练场上蓦地响起了队长那毫无情感的声音。
“呼!”伍定山重重地出了一口气,“还有二十圈了,小意思!”
他虽是口中说着小意思,可也早已气喘吁吁了。白飞羽目光坚定,并未看向伍定山,只是沉声应道:“确实是小意思!”一面这样说着,一面就有大把大把的汗水顺着脸庞淌了下来。
伍定山瞅了他一眼,见他兀自面无表情,心上也非常佩服他的意志,更加暗自想道不能输给了小弟,我这个当大哥的须得加油才是。
当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不满一百圈时倒下,只有白飞羽和伍定山颤巍巍地站到队长面前的时候,队长的脸色当真是精彩之至。白飞羽冷然看着他脸上掩饰不住的惊讶,还有那么一点点整人不成的恼羞成怒,心中着实瞧他不起。他虽是已经累得几乎虚脱,却拼命抑制着两条腿不让它们打颤,拒绝在这嚣张的队长面前显出一丝不支之态。
队长扫视了操练场一圈,见大部分新兵虽是倒在地上绵软无力,那看向白飞羽和伍定山的目光却清清楚楚地写着钦佩,当下脸色更加阴沉,沉默了半日,哑着嗓子说了一句:“今日集训结束,回营休息!”便转身离开了。
眼巴巴地看着队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伍定山终于支撑不住,歪歪斜斜地坐到了地上,抬头却见白飞羽仍然立在当地,两条腿却已经开始大幅度摆动了,便提醒道:“老弟,你也休息一下吧,这实在不是人能干得了的活儿!”
白飞羽缓缓地转过身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也并未依言坐地,只向他竖了竖大拇指。伍定山笑着摆摆手,却听身后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二位老大真是太厉害了!”
两人同时回头,但见身后竖起了一片大拇指。
白飞羽和伍定山愕然地对望一眼,他还不曾怎的,坐在地上的伍定山倒不好意思起来,嘿嘿干笑了两声:“别这样,别这样!咱们大家都一样是穷苦人家出身,什么厉害不厉害的!也许是我平时粗活累活干得多了吧。”
“的确,这年头若不是穷苦人家,谁肯跑出来当兵啊!”方才说话那人笑一笑接口道,“有点门路的早都去有钱人家的护卫队了,军饷发得足啊!路子再大的,就当军官了。咱们这种小兵,就只求混个吃饱饭而已吧。”
白飞羽也笑了笑,还未答话,另一个声音蓦地响了起来:“我看他白白净净的,不像粗活干得多的人,倒也真是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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