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公主堡传说
111400000003

第3章

?第三章 长安

午夜,观星台。

刘彻与恒空仰望星天,默然无语。

事情在朝着不可估计的地步发展。

刘瑾是三天前回到长安的,一行二十三人被安全救回,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与喜悦。也就在当晚,刘瑾在与刘彻谈话时忽然晕倒,然后,太医的口中迸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结果:“公主是喜脉……”

一个将要和亲的公主在未到达夫家之前却先怀有身孕,这成何体统?

消息被封锁在了四个人之间,刘彻、恒空、太医以及希录。知道刘瑾秘密的三个男人此时此刻在无形中结成了联盟,带着疑惑、愤怒与悲伤,在暗中调查着刘瑾怀孕的事。

恒空蹙眉,对刘彻道:“陛下,情况还是这样。自两个月前起,妖星的轨迹便突然发生了改变,开始偏离原来的轨道,并且有随时陨落的迹象。”

“寡人记得你说过,代表瑾儿的这颗妖星有随时陨落的迹象就表明瑾儿随时可能遭遇不测。”刘彻清晰地记得当他听到这个论断的时候如遭雷击的震惊。时隔两月,刘瑾业已安全回到长安,为什么情况却没有改变?

“既然妖星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那瑾儿还是不是大汉的祸害?”对于这些突如其来的变故,刘彻有太多的不解与迷茫。

“臣……不得而知。”恒空的声音很低,回荡在空旷的观星台上却显得异常清晰。

“不得而知?此话怎解?”

“星星一旦偏离了原来的轨迹就无法预测它的结果,相对的,瑾公主的命运现在也已经超出了能够预测的范围。臣下无能,看不透一颗无轨之星的劫数。”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瑾儿这样一个单纯的女孩,为何却在经历着这样的劫难?”

“恕臣斗胆,臣以为妖星轨迹的改变可能与瑾公主怀孕有关。”

“希录不都查清楚了吗?当时他们被困山岗上的那几个人都没有问题。难道你连希录也信不过吗?”

“非也。正是因为希录的调查让我肯定了一件事。”恒空一顿,他知道他继续说出的话有多么地荒诞,但对于一个占星师而言,这是他唯一能够解释这一切的原因。

“星子的轨迹是不会轻易改变的,无论人的力量如何强大,也不可能去改变早已注定的命运。除非是一些人所不知的力量,比如,神或妖。”

“此话当真?”刘彻疑惑。

恒空没有回答,只是默然点头。

……

当刘彻与恒空再次见到刘瑾的时候,她呆呆地坐在窗前,黑色的青丝披散在白色的长衣上,空洞涣散的眼中虚无一物,只是茫然地望着远方的天空。现在的她是一个谜,任何人都猜不透,在那个山岗之上,在她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瑾儿。”刘彻唤了她一声,但刘瑾却好似没有听到,纹丝不动。

刘彻无奈地叹息,对于刘瑾,他抱有最大的宽容与疼爱:“瑾儿,告诉父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父王会为你做主的。”

刘彻的话语中充满温柔与怜惜,似乎是被打动了,刘瑾转过头迎上刘彻的眼神:“父王,你应该杀了我,在我出生的时候就该杀了我。我什么都知道了,我,是大汉的妖星;我,一个将要和亲的公主却怀孕了。我的命运在走向没落,走向无人可知的深渊。我是一个坠落进错误的灵魂,现在,一切都已经注定了。”

泪在不知不觉中挂上了刘瑾的脸庞,说完那一番话,她便又开始望着窗外的天空,如同雪中的冰雕,兀自透着寒冷的凄凉。

……

夜已深沉,恒空府内却似乎并不太平静。

恒空走在通往后院的长廊上,他知道希录又在那里舞剑,是的,是“又”。

希录不是一个用言语表达情感的人,刘瑾的事让他很痛苦,惟有舞剑才能稍稍发泄他心中的苦闷。恒空了解这个儿子,在刘瑾的事中,受伤最深的那个人,其实并不是刘彻与他,反倒是希录。自从知道刘瑾是妖星的那天起,时至今日,不过短短数月,而希录却在这几个月里一下子经历了太多生命之外的变故,坚强如他,也有脆弱的时候。

“希录。”恒空叫住了正沉溺于舞剑的儿子。

希录收招,意外于父亲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找他。“父亲。”希录收剑,向恒空作揖。

“希录,我知道你现在的心里一定不好受,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应该学会面对。”恒空看着满头大汗的希录,语重心长。

希录不语,只是低着头。沉默,却正代表了他心中的痛。

“瑾公主的事情,或许并不是我们能够帮得上忙的。”恒空背对着希录,蓦然说道。

“不,我会帮她。”希录从来都是坚定的,“我会帮她,一直都是。”

恒空转身,看了眼希录,微微点头:“希录啊,你从来都是这样。我这一生纵情于星象,对你,没有作到一个父亲该做的职责,对你的母亲,我更怀有深深的愧疚。可是你没有让我失望,我是为你感到骄傲的。我没有资格去阻止你做什么,不仅因为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也因为情之一物,连我也还有太多放不开的东西。”

“父亲,其实,母亲临死的时候说过,他并不恨你,她没有后悔过什么。”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希录淡淡地说着,仿若那是一件与他无关的事。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也是这样的一个背影,当年的希录,面对着这个背影,说出了“我恨你”,而如今,面对着这个背影,当年的执念早已淡却,而眼前的背影,也早已不再如当年那般决绝。

那时的希录还是个孩子,但他所成长的环境有些不同,他的童年里只有母亲的身影,父亲的形象只是母亲口中的说辞。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父亲要去云游四海,为什么他的父亲不能够在家中陪伴他的妻儿,为什么要让所有的重担压在母亲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肩上?他所有的问号都源于他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父亲。

十岁那年,他终于见到了素未谋面的父亲,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形容眼前的男人,因为他是陌生的,或许他知道关于他的很多事,但对于十岁的希录而言,他是不真实的,如同神话中的仙人一般,遥远得不可触及。但是他看到了母亲脸上的笑容,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笑容,发自内心的深刻的笑,希录想,或许,他知道这个“陌生”的男人对母亲是多么的重要,母亲会希望他跟他好好相处的。

……

自从恒空回来后,希录每天都会看到母亲脸上洋溢着那种笑容,尤其在看到他与恒空相处融洽时,母亲便会笑得更深,但是希录看到,母亲的眼中却拥有着比那种深刻的笑容更深邃的忧郁。

不久后的一天深夜,处于睡梦中的希录被房外的呜咽声吵醒,借着门缝,希录看到满脸泪痕的母亲拉着父亲的衣袖哀求着:“求求你不要走,你一走就是十年,我不在乎这十年的辛苦,但就算看在孩子的分上,我求你留下吧!”父亲看着痛哭的母亲叹了口气,又朝希录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我知道我亏欠你很多,但请你放我自由,你和孩子自己保重吧。”父亲挣开母亲的手向外走去,这时,母亲突然跪下抱住父亲的脚:“我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求你留,我已命不长久,我唯一的牵挂就是希录,你可以不在乎我,但希录是你的亲生骨肉,我求你可以留下照顾他。”父亲扶起跪在地上的母亲,只是无奈地说:“你……这又是何必呢?”

父亲没有怜悯痛哭欲绝的母亲,提着行囊的背影硬朗且坚决,母亲追着父亲的背影而出但却一个匍匐,摔倒在地,伏在地上的身躯抽泣着,孱弱且娇小,远去的背影没有回来,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希录从房里跑出,扶起摔倒的母亲,愤怒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芒盯着远去的背影,“我恨你!”带着莫名的冷酷,这三个字从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口中迸出,仿若来自地狱的诅咒。

父亲最终还是走了,没有带着丝毫的留恋,踏上了希录所不知的远方;那种深刻的笑容也随着父亲的离去在母亲的脸上消失了,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只是母亲看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忧郁和复杂了,希录以为母亲的那种眼神是因为父亲的离开而造成的,每当那个时候,他就会对母亲说:“母亲,我会长大的,我会保护你的。”

这是属于男人的承诺,却也是一个永远也完不成的承诺。

第二年,希录的母亲死于疲劳过度。葬礼的当天,恒空奇迹般的出现并带走了希录,希录没有哭闹也没有反抗,默默地带着行李跟着恒空来到了长安,恒空把他交付给了成毅,于是,一切好似宿命,无声无息地悄然绽放,就连遇到她,也都带着几丝注定的纠缠。

希录见到刘瑾是在来到长安后的第二年。

冬季,仿佛注定是属于浪漫的,整夜的雪让长安少了些许威严多了几分温柔。踩着银白的积雪,希录随着成毅走在前往皇宫的路上。这是希录第一次来皇宫,皇宫,在以前,那是连想都不敢想的,而今天,希录的脚却实实在在地踏在了这片神圣的土地上。希录在成毅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座华丽的宫殿内,殿内的布置素净优雅,颇有几分女儿家的味道,果不其然,这座宫殿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女儿瑾公主的寝宫,希录正暗自纳闷成毅为何要带他来这里,却见眼前背对着他的成毅突然跪下,口中似乎还念叨着:“参见陛下。”希录一惊,成毅口中的“陛下”莫非就是当今的圣上?带着迷惑也带着懵懂,希录随成毅一同跪了下来。

“平身吧。”刘彻的话里带着笑意,“成毅,这就是你跟寡人提过的孩子?”

“回陛下,正是。”成毅答着,起身退到了刘彻的身旁,身后的希录正自落入刘彻的视线。

“他的名字叫做希录,年长公主两岁,也是占星师恒空之子。”成毅补充道。

刘彻的脸上带着笑意,点了点头,转向一旁的女孩道:“瑾儿啊,这下有人陪你玩了,你满意了吗?”

一直埋首跪在地上的希录此时才发现,刘彻的身边还有个约莫十来岁的女孩,刚一抬头,却见女孩正朝他走来,女孩的眼睛很亮,但瞳中却夹杂着淡淡的悲伤,女孩走到他跟前,蹲在他对面,怯生生地问道:“你愿意陪我玩儿吗?”希录看着眼前粉嘟嘟的人儿不知如何是好,但是他看到了女孩脸上的渴望,于是结巴着答道:“愿……愿意。”女孩的脸上绽放出美丽的笑颜,真挚且深刻,一如母亲见到父亲时的那种笑容,于是,希录在心里告诉自己:他要保护那抹笑容!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