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斗智
第两天,粉卉在天牢里与她爹爹见了脸。
“太子很忙吗?”袼耳穿着囚服,满面憔悴,邋遢,完全没有半点昔日身为丞相的风光,气度。
“因为宫规的问题,所以他没能来看你,请爹爹见谅。”
其实太子原本是要跟她一起来的,但她知道前来天牢探望等于是宣布了死罪的犯人,除非是得到国王的特别恩旨,否则一旦事情败露,后果不堪设想。特别是他身为太子之位,更是会惹来百官非议。“不过,他要女儿代为问好,请爹爹原谅。”
“我不会怪他。”长叹了一口气,袼耳感动的泪光在眶里打转:
“其实太子肯安排你跟爹爹见一面,已经是够仁至义尽的了。”
依他对太子的性格了解,这不像他的作风。
可见粉卉对太子来说有一定意义。他为女儿能讨得太子的欢心而高兴。
“粉卉啊——”拍一拍女儿的肩,他像交代后事一般:“以后一定要好好服侍太子。不可像在家里一般耍小性子。在王宫里,除非得到太子的欢心。否则就算只是犯了一点芝麻绿点般的小事,也没有人保得了你。爹爹已经不可能再保护你!懂我的意思吗?不要怪太子保不住爹爹。朝廷上的局势不要说太子,就是国王也难以控制。”
“爹——”
爹爹难逃一劫吗?一想到那种可怕的事,眼泪就不由得溢满她的眼眶。
可是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必须趁这时候问出心中最大的疑问。
“爹!我们是婆罗国人吗?还有,王宫里遇刺的事与你有关吗?”
“你不相信爹爹吗?”
“我信!我想相信,可是整个王城的人都说……”
“别人说什么不要去管他,只要你相信自己是冀国人就可以了。”
是啊,粉卉既然嫁给了冀国太子,从此就是名正言顺的冀国人了。
“可是刺客是媚园里的人。”
袼耳一愣,“怎么会这样?”难道婆罗国派了耳目混入媚园吗?
瞥见父亲的反应,粉卉肯定他毫不知情。
但是一旦让人查出那几个刺客出自媚园,爹爹同样脱不了干系。所幸爹爹入狱后,媚园已经解体,那些姑娘流落四方,为了不与无疑是判了死刑的袼耳牵上关系,她们打死都不会承认自己出身媚园。所以想要查出她们的底细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吧?
这样一想,就放心多了。
探监时间一到,她塞给狱卒几个银子,让他好好照顾爹爹。然后便不得已依依不舍地离开。
自己并非婆罗国的人,刺客也并非爹爹在幕后策划安排的,这么说来爹爹是冤枉的喽?
无论如何,她要替父亲洗脱罪名,绝不让他含冤而死。
粉卉原本还有信心刺客出自媚园的身份不会被拆穿。可是她还是低估了安乐王的聪明了。
那天,当她看到躺倒在地上那几名十三四岁的刺客时,露出的惊讶之色就使安乐王疑心重重。
马上,几名刺客青一色女性的性别还有年龄,就让他联想到媚园。
即使媚园已解体,但凭他的势力并不难查出她们的行踪。
先是找到逃到一个山村的妍玉,逼问之下便确定了几个小姑娘的身份。
婆罗国也真够狠的,竟然让几个年纪小小的姑娘充当刺客的角色,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试想,有谁会对几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有所防备啊。
这件事马上上报国王,众大臣一致决议下,袼耳杀头的日期便订了。
听到这个消息,粉卉自是心急如焚。
几番榷心的折磨、等待之下,太子终于下朝回宫了。
“爹爹是冤枉的,请你救救他。”
粉卉哀求太子,却没把握他是否会帮忙。
太子紧锁着眉心,来回踱步着。
他当然知道刺客事件与袼耳没有直接关系。可是他是婆罗国的人,却是不争的事实。他父王也是很舍不得袼耳这个人才,可是众大臣的决议又不能置之不理。朝野上的事,有很多是无法控制的。就说父王吧,纵使身为一国之君又如何呢?
至高无上的权力往往难以行使。否则依父王的求才若渴的个性,他是怎样也不会处决袼耳的。
否则,也不会有之前的联婚了。
没有想到事态发展事今天这个地步,一切都不由得控制。
试想,连他父王都没有办法,他这个太子还有发话的余地呢?
所以他烦躁地来回踱步,一句话都没说。
粉卉生气了,她想不到冀咒这么冷血。难道他从来都没有将自己的爹爹当成亲人吗?说什么都是他的岳父啊。噢,也许……也许这个岳父对他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呢。
她真是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还以为即使他什么都没说,可是也有一点点喜欢自己这倒是真的。但事实看来,一切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而已。太子今后会有无数妃子,如果他对每一个妃子都倾力付出,为了她们的家人奔波劳碌,那不用做太子了。
她终知道了,也明白了,对太子而言她没有任何特别意义。太子一时之间对她的好,对她的溺爱,关怀……全都只是出于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突如其来的调情乐趣。
根本就没有爱!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如过眼云烟。
冀咒望着粉卉悲恸欲绝的样子,他很心痛,却没有半点办法。
粉卉眼眶溢着泪,瞪了瞪他,夺门而逃了。
啊!她需要出来吸口新鲜空气啦。在冀咒面前,饱受他状似抱歉的眼光她会死掉的。
明明对他的见死不救恨死了,可为何……想到他的难处,又会情不自禁地原谅他呢?一再告诉自己,像他这种冷血动物根本不值得原谅,孤家寡人才是他以后的生活模式。可是看到他不停地来回踱步,眉头紧皱的样子,她又会很心疼很心疼。
天杀的,要死了。这越来越不像自己了!以前爱恨分明的袼粉卉到哪里去了?怎么遇上冀咒这一号人物,就搞不清那些是爱,那些是恨了?烦恼地想着这些,不知不觉间走到荷花池旁。
迎面望去对面是通往安乐宫的路径。
不知倪蝶怎么啦?她的伤势痊愈了吗?
粉卉觉得自己有义务去看看倪蝶。怎么说,人家也是为她受的伤!不能装作无动于衷,若无其事。
来到安乐王宫,她被带到倪蝶的卧室里。
那是一个简单、朴素的卧室。实在不像置身于安乐宫的感觉。此刻她很肯定安乐王必定常常虐待倪蝶,让她住这么简陋的地方,也许还不给她饭吃呢。唉,倪蝶,你这是何苦呢?
冀咒啊冀咒,你的魅力还真是无穷无尽呢,倪蝶为你吃这么多苦,竟然全无怨言。还一副很幸福很满足的样子。你何德何能啊,能令一个女人这样为你。不过反观自己,还不是对他服服帖帖言听计从?又爱又恨,真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不想他了,一想到就脑冲血,皮肤都会老化十年。
“安乐王妃,你身体好点了吗?”
她让自己专注于倪蝶,关心地问。
倪蝶柔柔一笑:“太医说,过两天就痊愈了,现在也可以下地走路。”
只不过她太懒了,不想动,喜欢躺在床上休息而已。
看见倪蝶为她伤成这个样子,粉卉真不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感激。
倪蝶看出了粉卉的不自在,温和一笑,握着她的手,善和地说:“如果你真要感激我,就对太子好一点吧。想必,这两天你们少不了吵架吧?”
粉卉一怔,倪蝶真是料事如神。她是怎么知道的?
“丞相的事虽然我深居简出,但也听说了。听我说,粉卉!朝野上的事就算是国王也是控制不了的。何况是太子?我们冀国不是个君主专权、独行专断的国家。冀国能有今天的繁荣壮大,全靠融集众臣的可取意见。什么事情都是众臣决议说了算。当然,国王也有一定权力,但前提是不要开罪百官。你总不希望太子成为一个听任后宫差使的无为君主吧?这样的国王适合统治冀国吗?”
倪蝶的这番话说得粉卉一阵面青耳赤,她的确没有想到太子会为难到那个地步。“可是,我爹爹确实是冤枉的啊。难道融集百官意见就是将一个根本无罪的人处决吗?”
她可以不要太子的帮忙。但冀国那么多部门那个才是喊冤的地方?
“安乐王妃,你告诉我,要怎么样才可以替爹爹洗脱罪名。”
听着粉卉的喊冤,以及传言说袼耳原是婆罗国人的身份,倪蝶虽然身为后宫无心于政事,但她不是那么单纯的人,立刻联想到袼耳被打入天牢肯定不是她们这些外人可以窥清的罪名,所以一时之间,也不知怎么开导粉卉,让她放弃击鼓鸣冤这套做法。
“也许你可以找安乐王帮忙看看。”
思虑之后,倪蝶提议。
“安乐王?”粉卉又是一个愣瞪:“他的权力好像还没有太子大吧?”
加上如果太子知道她竟然去求安乐王帮忙,他又会怎么想呢?这个问题让她不由得却步。
“话虽如此。”倪蝶笑了笑,说:
“可是不守规矩的安乐王肯定有他自己的一套办法。冀国最有势力的王子这个名号可不是闹着玩的。国王身体每况愈下,安乐王手握兵权,加上他对王位这个宝座觊觎已久。难保到时候不会兴风作浪。如果你真的气太子的铁面无私,那么现在转移目标还来得及。如果运气佳的话,安乐王说不定才是冀国的统治者呢。”
惊呆咋舌于倪蝶这番话,深思一番之后,才发觉倪蝶在告诉她安乐王也许不会安分守己,太子感受的压力有多么大,而在这个时候她实在不应该使小性子,惹太子烦恼。
像倪蝶这样善解人意的女子也许才是最匹配太子的人。而她袼粉卉永远比不上倪蝶优秀。为了太子,倪蝶可以牺牲她终身的幸福,而面对父亲她却是耿耿于怀,难以放下。
唉,跟倪蝶一比,真是天与地之差。
也难怪太子爱倪蝶,而对她却全无情意了。
袼粉卉无语了,她现在可谓是举步维艰,一个头两个大。
倪蝶继续给她更多的劝告:“这就是后宫女人的悲哀。粉卉,只要将什么事情都看透了,就通往极乐了。想知道为什么王族娶妻,都只娶深海宫的女人吗?因为深海宫的女人从小被培养成不干政,她们只是专职于怎么服侍夫君。国家大事不在她们伤神的范围内。她们也没有什么家庭事务可烦恼。自小她们在深海宫长大,那是一个佳人才女汇集的地方,管教她们的是上了年纪的嬷嬷,她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自然就养成她们毫无牵挂的个性。”
倪蝶的话再一交使粉卉惊讶,她首次知道深海宫原是个这样的地方。
她还一度以为深海宫是一个与王族相当身份的贵族,却想不到那里的女人与孤儿无异。
倪蝶继续说:“老国王曾经有一个妃子也不是深海宫的人。她的家人犯了错,连累了她。即使老国王想保护她,最终也是力不从心,那位妃子跟家人一起被处死了。”
粉卉睁大了眼睛,明白倪蝶的言下之意。如果爹爹被处死,她自己同样是难逃一劫。这样等于是说她与太子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相处了?而她竟然将这些宝贵的时间拿来闹别扭。
好吧!爹爹,反正女儿陪你一起死,王泉路上你也不会寂寞了,有女儿陪你聊天说话呢。
现在她该珍惜和太子相处的时光吗?
匆匆回到太子宫。
太子站在窗棂旁,天色已暗,月影掉在他脸上。
“你回来了。”
他的语调平静,听不出情绪的波动,转过身来。
看到她回来,其实他很开心,知道她情绪不佳,所以让她一个人好好静一静,没有派人出去找她。
可是,她为什么要以这种眼光看着他啊?
盈盈的剪影大眼蓄满了泪水,粉嫩的两片嘴唇彼此轻啃着,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惹得他心中荡起火焰、心猿意马的样子。一阵激动涌上来,他想冲过去把她紧锁入怀里。
可是娇俏的人儿在他起步之前,就奔过来投入他怀里了。他只需张开双臂,就能享受她美好且柔软的温软纤纤玉体。她的身体好柔,好软,而且清香扑鼻……带给他从未有过的美好触觉、享受和满足。
“我不是故意去忽视你爹爹的。”
在她颈边轻磨,他解释着。
“我知道,我都了解了。”
在倪蝶的解释下,对他的难处她都了解。
想到从倪蝶口中得知安乐王的蠢蠢欲动,又迫不及待告诉他:“你要防着安乐王,他……并非善类。”
想起安乐王搁下的、不会让她好过,并为她的选择付出昂贵的代价的话,她就感到胆战心惊。
难道,这就是安乐王对她的报复吗?
冀咒说如果没有至高无上的身份改变星的轨迹,被打断命脉的他就会活不下去。虽然对于占星这些玩意儿她一点都不懂,可是由此终于了解倪蝶为什么拿自己一生的幸福不顾,嫁给安乐王。如果不是很爱一个人,无法为他做到这些牺牲吧?
安乐王他就要发兵夺去太子的王位了吗?
如果她去求他,他会不会就此罢手呢?她也可以为太子牺牲的!
可是她又担心觊觎王位已久的安乐王,恐怕只是拿她袼粉卉当一条导火线,用以填补他良心的不安,为发兵找一个可笑的,在安乐王自己看来却是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所以说,安乐王不会轻易罢休,她袼粉卉也并没有那种魅力让他罢休吧?
这场战火无疑会在冀国土地上漫起火种。
“如果与安乐王一战,我败了,你会怎样?”
他同样也是担心安乐王会发兵。
现在父王一日在位,那个家伙还有所顾忌,不敢如此大逆不道公然反父。可是父王身体愈发糟糕了,他真的无法想象父王一旦驾崩,冀国会发展成怎样四崩五裂的局面。
他这个王位继承人又可以顺利登基吗?
而且一旦他和安乐王两虎两争,那么得利的将会是那些虎视眈眈蠢蠢欲动的周边小国。像婆罗国。
现在几乎已经有足够的证据显示婆罗国派奸细混入冀国了,要是在几年前,他们冀国早就挥兵一举歼灭婆罗国了。但是现在国情有变,冀国全国上下显示一股动荡不安的局面,又谈何挥兵攻打别国?就是这个王城也显得如此不堪一击,多次让那些刺客浑水而入。
“难道王宫里面没有手足之情吗?”
粉卉难过。安乐王也是知道太子一旦失去王位继承人至尊无上名义去改变星的轨迹,会必死无疑的吧?为什么他还是咄咄相逼呢?他真的要置他兄弟于死的吗?
想到战争,既然有战争就肯定有赢家、输家。但是她不要太子成为输家。不要!安乐王输了,如果太子大发慈悲赦免他的罪,那么他还可以活下去。但是要是太子输了,就必死无疑。先不要说占星的事是不是真有其事,就凭安乐王外表虽然一派好商量的样子,其实却是冷血动物。他会放过太子吗?答案是不可能。
连倪蝶这个弱女子安乐王都可以下手伤害,还有什么做不出?
“王宫之内、根本就没有什么温情——”像是看透了般,王宫感情贫乏得可怜,让冀咒痛心。
更紧地拥紧了粉卉,这个上苍派来抚平他寂寞、带给他欢乐的人儿。
“告诉我,就算我败了,你也要和我同生共死,可以吧?”
原谅他的自私吧。无论是生生死死,他都决定和粉卉一起,永不分离。
“你不会败的。”她不允许他败。
“如果,万一呢……”
打仗的事原本就是胜负难料。又何况是冀浪这个向来以冀国最有势力的王子著称的人物。
他并不是怕了冀浪,惧于他的手握兵权。就实力而论,他自认也不是废物,多年来积攒了与冀浪对抗的实力。但是战场上生死瞬间,一半看能力,另一半听天命,谁又敢打百分百包票呢?“答应我,永远永远不要离开我好吗?”非要她承诺不可。
他现在看来就是一个无助的、乞求庇护的孩子。原就打定主意与他相守一生,无论是天堂,人间……还是地狱,粉卉又怎么还会吝于许下一个诺言呢?“好,我答应你。太子!无论是生生死死,我们永远永远在一块儿,永不分离。”
他们许下了共同的承诺……是不是代表他们之间也开始萌发爱情之芽了呢?粉卉满心欢喜地想。
虽然听不到冀咒对她说一句“我爱你”,但粉卉却开始相信他对她也是有感情的,除了****之外的感情。
这使她更探入他怀里,汲取着他的温暖,还有安全感。在这无法预知的、不知还有多少存活的日子的时光里,就让她抛开胸怀,抛开烦恼,和所有的顾虑,好好爱他吧。
“叫我咒!”
他在她耳边低喃。
“咒……”叫着他的名字,她没由来的温暖。
“粉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