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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纳妾复仇又遇袭

公元653年,即永徽四年,高宗李治派遣钦差代天巡寿,百官莫不夹道欢迎,一时间钦差所到之处,如清风过境,到底还是清廉高洁者众,贪污腐败者寡。

士农工商,自古以来商便是排在了末位,在唐朝虽未变其本质,商人的地位却是提高了不少,最起码有望月天下身先士卒,掌握整个王朝半数经济,望月天下权力中心那传奇似的人物却又与皇族向来关系密切,众人虽不明其间奥妙,但商人再不必惧怕仕族倒是真。

也因此,当朝钦差段景华在途经顺天时会特意拜访孟家堡,喝杯喜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况孟家堡占了北地三分的市场,驾临孟家实不辱没身份。

如今这太平盛世,国运昌荣,百姓生活富足,在这时期替皇上办事,实在是件美差。段景华在众人的簇拥下,一路走过层层叠叠的亭台楼阁,心中感叹,为商如此,日子果然过得比当官的还滋润。

“孟卿,你家的公子真是好福气啊,前两年才取了个如花似玉的娇妻,现今又要纳青梅竹马的表妹为妾,当真是尽享齐人之福啊。”

寻常人家三妻四妾尚属正常,像这等的富贵人家,妻妾成群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钦差大人说笑了,犬儿无状,既非娶妻,纳妾只是件小事,却还劳烦到了您。”

含着笑,孟亭延态度不卑不亢,十分明确地表明了自己对儿子纳妾一事不以为然的立场。哼,那个笨蛋儿子,以后有的他后悔的,到那时,可别指望他能帮上他什么忙。只是纳个妾罢了,居然将能请的人都请来了,连当朝的钦差大臣都没遗漏。

“呵呵,孟卿这话说得是颇具深意啊。”

抚了抚眉际,段景华向后看了眼自在地跟在他们身后明知父亲态度却仍不动声色的孟隐渊。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很难让人看透啊——就像朝中神出鬼没的那人,就连皇上也很听他的话,听说是姓极焰。

“大人,这边请,先用些水酒,等吉时到了,再随在下前去礼堂。”

对钦差的有所指既不承认也没否认,孟亭延将人领到了正厅后头的雅间。

星儿是隶属於孟家堡少堡主夫人的贴身侍婢,虽然少堡主纳妾,场面直逼当年大婚,堡中上下无人不忙前忙后,星儿身份特殊,况,少堡主夫人也就这么一个丫鬟可供驱使,她自然就闲了下来。

听着星儿描述礼堂的布置情况,水怜云由着她去不甘委屈,只是在星儿提及当朝礼部尚书段景华时,无表情的脸上闪现一丝情绪,随即淡淡开口,要星儿下去早早休息。

“咦?可是,现在天还未全黑,少夫人您也未用晚膳呐。”早膳和午膳已经够将就的了,人家在宴会胡吃海喝,堂堂孟家堡少堡主夫人怎能空着肚子?“现在厨房肯定空不出人手来,少夫人,还是星儿去拿些现成的饭菜吧。”

“无须多言,先下去吧。”

不容置喙地看了眼小丫鬟,直到对方向她点头,退出了书房,水怜云才收回了视线。

星儿也不会再多言,主子那一眼已经很清楚了,今天晚上,主子不容任何人打扰。虽不知为何,但主子的话向来比那圣旨还管用,她自然会好好休息,不再出现在主子面前。

眨了眨眼,水怜云静看着窗外的天色。什么时候天黑,什么时候晚宴正盛,她也就该出现了。

她才十六岁,还未到法定年龄,然此间不是她原本的世界,此间有个名字叫大唐……十六岁了,不小了吧。她原本打算等过了十八后再着手报仇之事,可今日,人都送上了门,也就管不得十六还是十八了。

段景华啊,听说是做了钦差呢,替天巡寿,很是风光啊。才三十二岁,十分年轻,皇帝喜欢用新人啊,这样的年纪就身居高位,很了不起呢。不知他是否还记得二十四年前……呵呵,那时他才八岁吧,跟着他父亲,围追了受伤的梅家小姐……嗯,不仅如此呢,梅府的那场大火烧了两天两夜,这里边也似乎有他的一份功劳在啊,当初他也扔了个火把,不是么?

那么,就没错了,他该死!

整理了下外泄的情绪,水怜云揉了揉肩膀,招手接过一面镜子,对着镜子练习着各种表情。

终于,在水怜云自认为练习的差不多时,天色也浓黑了,随手放下了镜子,她轻步向外走去。这是她答应了母亲的呢,该承受的自然由她一肩承担下来,水家人从不推卸责任,更不畏惧责任。

相较于整个孟家堡,她这“乱云盼怜”就冷清多了,好在孟家堡够大,多的是空地厅堂置下桌椅摆上酒席。

这时辰,拜完堂了吧,能避开新娘最好。穿过礼堂,立于正厅门口,一袭淡粉色金丝压边的盛装足以引来他人注目,水怜云没那自觉,也不知这一路走来惹了多少人的目光。用不着搜寻,大厅主席上位必然是留给贵客的,上头坐着的俨然就是礼部尚书段景华。

十分自然地将目光移开,投注到一旁身着大红蟒袍的男子身上,水怜云移动步子,不紧不慢地步入大厅。

周围静了点,却也不到鸦雀无声的境地,她眼中只看着那男子,回忆对镜练习时的情况,勾起唇角,漾开一抹浅笑,盈盈上前。

“夫君,怜来晚了,还望见谅。”

“怜儿?”

惊呼出声的是那男子右侧的妇人,孟家堡堡主夫人奇香伶。并非刻意不让她这儿媳妇观礼,只是因了她这儿子,已委屈了小怜儿,又怎能让怜儿出现在这里,再伤她一次?

“父亲、母亲,怜前来为夫君祝贺。”

浅浅地伏了伏身,莲步轻移,缓缓绕到男子左侧。男子站了起来,带着探究意味的眼投放在女子身上。

“夫君……”

娇软的音调,似带着无限的情谊,水怜云取过一旁侍女手中托盘上的酒壶与玉杯,为男子桌前半满的杯注满,也为自己手中玉杯倒了满杯。笑意加深,“怜不胜酒力,仅饮这一杯,愿夫君与姐姐百年好合、幸福美满。”

抬头,玉杯贴于唇际,一饮而尽,酒液顺喉而下,热辣非常,女子呛得微咳两声,面红如花。

男子看着她良久,最终拿起杯子,将杯中酒喝尽。

四周立即传来恭喜声,想来是羡慕此等尽享齐人之福的男子吧。夫人娇俏非常,又如此的识大体,而今又纳得美妾,本身又是坐拥财富之人,怎能不让人艳羡?

不胜酒力,满满的一杯酒醺得女子微晃,稳了稳身形,放下手中的玉杯,女子再次伏了伏身。“夫君,怜告退。”

转身,裙摆翩飞,却因微醺,身子猛地一晃,倾侧而下。

男子左侧之人离那倾倒的身子最近,下意识伸手,绵软的娇躯已伏在了那人胸膛。

女子似被突发的状况吓到,螓首微启,那人分明在女子脸上看到了委屈,分明在女子眼底读懂了哀怨。

是啊,丈夫从今而后就要同另一人分享了,再识大体的女子也免不了心生怨怼。如此坚强而又柔弱的女子,他却是平生仅见。可惜……可惜了啊。

急忙从那人怀里退开,女子脸上的惊慌惹人怜爱,慌忙道了句失礼,不敢看接住自己之人的脸,翩翩而去。徒留那人手中的怅然若失……

齐香伶焦急万分地目光追逐着儿媳妇的背影,想追上,可那么多的宾客在场,于理不合。按捺下焦躁的心,看了眼冷着脸的儿子,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水怜云出了正厅后并没有直接回“乱云盼怜”,而是去了孟家堡紧东面闲置着的院落,虽闲置着,孟家堡家大业大,奴仆婢女众多,倒也打理得紧紧有条,高高的树,树上不知名的小白花开得正灿烂,偶有花瓣落下,轻风携着花瓣飘进树下的细流,顺着这流水送到了山下。

这院落没有围墙。

倚着树席地而坐,水怜云望着那道细流,蹙眉。这么小,足够毁尸灭迹么?罢,这种事,之后再做考虑,现在她所要做的就是等,饵已下,就等着闻香而来的鱼儿了。

能爬到高位,段景华岂是易与之辈?自然是极聪明的人,与愚蠢搭不上边,然这样的人也狂妄自大的很,况那样的贪婪,放下了饵又岂有不吃之理?看他眼中的狂热,她应该不会等太久才是。不过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大概就是她那名义上的夫君了,临走前充满警告意味的一眼她又怎会看不懂呢?他见过她饮酒时的样子,自是不信那一小杯酒能将她醉倒。

杀个人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孟家堡又何其无辜?她想杀之人并不是无名之辈,总要把事情处理妥当,否则势必连累了孟家堡。

啧,离晚宴结束还有段时间,若非知道段景华定派人跟着她,她大可以回“乱云盼怜”先把今天的文件批完,今夜就算了吧,要担起责任,想来她也没那气力再批什么文件了。

水怜云没再等多久,即便她灵识未开,身后清晰的脚步声也足以告知她有人来访。

“姑娘……”

轻柔的呼唤,吓着了倚靠在树背上的女子,惊慌失措的起身,却在慌乱间不慎踩到了自己的衣摆,眼看就要倒地,来人轻松就接住了女子下倾的身子。

“呵呵,为何每次见到姑娘都是在这种状况之下呢?”

来人轻笑出声,不是段景华又是谁?

“放开,我是孟家堡的少堡主夫人,不是什么姑娘。”

女子又羞又气,挣扎之下倒也被她挣开了来人的手臂。

“姑娘莫恼,是姑娘还是夫人,在下又怎会错认呢?”这女子绝对还是完璧之身!呵,那少堡主还真真蠢极,这样的女子就在他身侧,日夜等待他,他却不懂得珍惜呢。

“你……你胡说些什么?”

女子被惊得猛得退后一步,偏过脸,不甘地握紧了粉拳。

“在下是不是胡说姑娘自然清楚,可惜啊,真是可惜……”若是他的话,定不会像那少堡主一样辜负了红颜。“你不幸福。”

“阁下管太多了!”

女子提起裙摆就要走,却被来人拦住。“怜是么?离开这里,我给你幸福。”

“阁下好意怜心领了,请让开!”

来人不为所动,看了女子良久,眼中精光乍现。“怜,你必不是贪图孟家堡的富贵才甘愿受人冷落。”她身上有属于女子的坚贞,“可是你值得更好的对待!怜,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想要得到你……莫怕,我对你不含恶意……怜,我想给你幸福。”

“让开,怜的幸福无需阁下费心。”

女子严厉了声音,来人又怎会看不懂女子眼中的脆弱?

“怜,我不想用身份来逼迫你什么,不过,不管你信不信,我有这个能力,让孟家堡毁于一旦。怜,你也不希望这样的,不是么?怜,我是当朝的礼部尚书,手中更有先斩后奏的特权。怜,我有能力给你幸福,更想你的幸福是因为我的缘故。怜,给我个机会。”

“你威胁我?”女子恼怒。

“当然不是,若你要这么想我也不介意,我喜欢你,想你属于我。”来人上前一步,贴近了女子。“怜,为了你,为了孟家堡,跟我走吧,什么事都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他相信,她会同意的,他看上的人,肯定聪慧。

女子不言,来人也不打扰,近距离看女子思考时的模样,直到女子再次开口,他才笑出声来。“可以,但你要给我一样东西。”

“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也无非就是全心全意的宠爱,正妻的地位,这些,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为她保留了。

“心甘情愿?”这关系到之后她会承担多大的责任。

“必然。”她要什么,他都会给。

女子一瞬间换了神色,不再娇柔,不再娇柔中带着刚毅,那样的女子淡漠却又凛冽,惊得段景华倒退了半步。

“我要的是你的命。”

愣愣地低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胸前穿透心脏的利刃,段景华无法承受这样的剧变,艰难地抬起手,复又无力地垂下,张口欲言,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流下,他睁目欲裂,面前的女子不再看他。

“二十四年前的梅家,我是后人。”

算是解释,水怜云抽出段景华胸口的匕首,喷溅而出的血洒上那身浅浅的粉,妖艳异常。

嫌恶地皱了皱眉,女子就着裙摆拭了拭手中带血的寒光,下一刻,那道寒光如同出现般突兀地消失在女子手中。瞥了眼尸体,水怜云叹息,声音轻扬:“出来。”

话音刚落,树下骤然出现一道黑色的身影。紫瞳银发,那相貌也不似人间所有。

“大人。”

单膝点地,那人向着水怜云行了个礼。

“监刑者?”上下观望了番,水怜云淡笑。如果监刑者是他的话,就不用麻烦自己来处理尸体了。“现在的‘暗皇门’谁当家?”

“回大人,是极焰非迷,其兄尹透寒正是属下的代行者。”

闻言,女子终于满意,浅笑,伸展了下身体,淡然开口:“那就更好了,你替我传个话,极焰非迷也该知道怎么做,别让地上的东西影响到孟家堡就行,至于明明暗暗那人带来的鹰犬也一并交由你处理。”

交代完了,女子转过身,向天扬了扬左手。

手垂下,空中猛然间降下一道亮紫色的天雷,毫不留情地劈向了傲然而立的女子。

踉跄了下,水怜云摇头苦笑,向凡人出手,必当承受天劫。唔,看来得想个法子废了这条规矩,最起码这特权水家人得享有……她可不想以后每杀一人就受一次天劫。

第二道雷劈下,水怜云不动如山,最起码有心理准备怎样承接这十四道一个严重过一个的天雷了。

旁边银发紫瞳的男子已站了起来,低垂着身子,显现自己的驯良。见在一道道不间断的天雷下,女子单薄的身子却无一丝异常,虽对女子拥有的能力感到诧异,也不做任何反应。他与水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身为司掌命运的神,在水家的管辖之下,此次担任监刑者,说不清的尴尬,好在这位水家的大人看上去应对天劫是绰绰有余了。

水怜云面色如常,在所有人都认为最后一道天雷不在话下时,女子却因那道闪光逼得向后退却两步,一个支撑不住,左膝着地,地面因剩余的能量焦黑了一片,丝丝往外透着白气。

“大人……”刚刚那劫似乎是超出了天劫该有的程度了。

水怜云拒绝命运之神的靠近,眼神危险无比,慢慢起身,深吸口气,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夜空。“适可而止,惹怒我的代价,你,支付不起。”想测试她的底线?呵呵,这天劫,天真得够可以。

“大人,你的伤……”

靠近被拒,命运之神退开,紫色的眼瞳带笑,递上个嫩青色的长颈瓶子。

女子也不客气,接过瓶子,潇洒地挥了挥手,拖着长长的裙摆,一贯的淡漠,离开了这遍地的狼藉。

走得很缓,非是身上的伤不堪忍受,仅是不解那人为何明明跟着她,明明教她感觉到了他的担忧,又为何这般沉得住气躲在暗处一路跟随不现身。

“乱云盼怜”近在眼前,想了一路没想出什么结果,水怜云也无特意加快脚步,保持着平时那不紧不慢的速度,进了自己的院子,在发现那人也跟着进来后稍稍愣了下,摇摇头推开房门,跨进了一只脚,后头就传来了质问声。

“这么晚,你上哪去了?”

就说他怎么那么沉得住气,现在不就现身了?

“是很晚了,你不呆在‘卧龙轩’洞房花烛,在这做什么?”这人也真奇怪,明明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知道她杀了人,知道她历了天劫,如今又问她上哪去了。更奇怪的是,他早在两年前就说过不再踏足她这院子,今夜又算怎么回事?

“不劳夫人操心,倒是夫人,那伤在后背,一人可能自己上药?”

星光下,那张冷峻坚毅的俊颜覆上层寒霜,跟着女子进了房间。“把药拿来给我。”

将青瓷瓶儿抛给了孟隐渊,水怜云在桌前的圆凳上坐下。“你要给我上药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传进了白荷依耳中,你就不怕惹佳人伤心?”

“啧,好利的一张嘴,以前怎就未发现?”

挑了挑眉,似新奇于女子前所未有的反应,孟隐渊也不多话,直接上前,顺着女子的衣领,用力往下一扯,入目所见使他狠狠倒抽了口凉气。

“怎么?恐怖到这种程度?”

女子不必回头也知道自己后背是副什么样的德行,本该是血肉模糊的,现在因高温变得凹凸不平焦黑一片。

“闭嘴。”这神色自若的模样真是令人厌恶。“这药可是直接涂抹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孟隐渊拔出瓷瓶儿的红布绒塞,奇异的香味飘散。虽然孟隐渊怀疑那片恐怖到诡异的后背是否会有痛觉,仍小心翼翼地将瓶里的稠液倒出,轻柔地在这片焦黑上晕抹开来。

“呵,就算是门没关,不过咱们这算是衣衫不整吧?如果你那新过门的表妹现在出现,那你可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啊。”

那伤也就是看着渗人,在旁人身上可能会要了那人性命,在水家人身上也是算不得什么大伤了。命运给她的那瓶药可活死人肉白骨,却于普通人无效,于灵体则是千金难求了。

看着原本白皙的肌肤在药液的滋润下慢慢显现,孟隐渊的脸色好逐渐好转。

瓶儿见了底,再也倒不出什么,孟隐渊才罢了手,再观那片雪背,早不见了曾受伤的痕迹。

“都用光了?”照理说该剩下一小半的,真浪费。

明显是责怪的眼神令男子心下一阵恼火,硬压下突然冒上来的怒气,瓷瓶儿在他手中被握得扭曲变了形。“你是否该向我解释一下那个可怜的钦差大臣与你有何冤仇,你和‘望月山庄’又是什么关联?”

略觉好奇地啧了声,水怜云拉上被扯到腰际的衣服,偏过头看了眼怒气未消的男子,低眉。“你是担心杀了个礼部尚书给孟家堡带来麻烦,这就来质问我了?”明明是该这样,但观他表情又不像是担心惊惧的模样。

“你都帮我考虑好了,还用得着我再为这担心么?”估计问不出什么了,男子甩了甩袖子。

水怜云知道他意欲离开,在他转身之前沉声开口:“为了你心爱的表妹,不要因我住在孟家堡几年就把我当成是你的家人,不要把我列为你的保护范围以内。我姓水,你姓孟,你的表妹由今日起也姓孟,不要靠我太近,女人的心太小,她会被你伤了的。”

孟隐渊对这件事的挂心很明显不符他对一个厌恶依旧、恨不得永不出现在他面前的妻子的态度,水怜云立即态度明确地划清界限。

“表妹我自然会保护好,这就不劳你挂怀了。”

不欲多言,心知洞房花烛夜对一个女子的重要,他急着回去陪伴表妹,这“乱云盼怜”本就不是他想来之地,如今离去的速度倒是比来时快得多。

待孟隐渊不见了影子,水怜云才收回视线,天劫过后的身体还是有些不适,看了眼通向书房的那道小门,心中一再强调,不是自己偷懒不工作,实在是自己受了伤,不宜辛劳。于是,心安理得地褪了外衣跳上了大床。

她本不会用那般的语气同孟隐渊说话,不过,也不知道她还会在孟家堡停留多久,不想剩下的日子里都对着一张无动于衷冷漠不下于自己的脸,转变态度也不是件困难的事。呵,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有趣了,绝对不会有人承认他们是夫妻,若说陌生人就奇怪了点,可要是说朋友,那也太牵强,还真不好定位。

唔,她原来是不在意的,不管他摆出什么样的脸色,不管他们间关系如何,她是不放在心上的,到底是什么发生了变化呢?

迷迷糊糊想着,入睡后也就把这问题抛到一边去了。还是快点到十八岁吧……

到了十八岁又能怎样?她还是活得好好的,好好地吹熄了蜡烛,好好地吃光了蛋糕,好好地揍了可怜的乱云一顿,好好地耻笑了乱云一番。以后,她的周围不再存在排他结界,乱云可以随时靠近她而不必受到禁制.

“喂,我说,你好像不是属猪的吧?这个蛋糕十四寸,你都吃完了?”貌似他才吃了一口,之后就都是她消灭了的。

女子斜眼瞟了瞟,再次狠狠踢了兄长一脚。“我又不怕发胖,十多年没吃到蛋糕了,更何况这是你亲手做的,我能剩下么?”她要是像他一样吃了一口就不再动,他还是会有话说的。

忍不住揉了揉被踢疼了的小腿肚子,水乱云哀怨地瞪了妹妹一眼,粉色的小嘴儿撅了起来。

烦躁地爬了爬头发,也管不得这样子在自己头上一顿乱抓会将早上星儿辛苦打理的头发全部抓乱,水怜云一把揪起兄长的耳朵,化身为悍妇。“你他妈给我正常点行不行?我不反对你喜欢上一个男人,但你别把自己变成个女性可以么?”

收起不合时宜的表情,水乱云勾起抹危险的笑,上下睇视妹妹。“肯说了?”从他一出现开始就感觉到的不对劲终于有了答案,他这妹妹知道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信息,而这些信息让一向淡定自若的水怜云躁狂不堪。

女子整理了下头发,深吸了口气,恢复之前的淡然,轻声道:“水家的诅咒,由水氏一族的男子承担,你是起始,你之后的一代,凡是男子都无法拥有自己的子嗣……即便因意外有了子嗣也会陷入更尴尬的境地。”

“哈。”毫不在意地浅笑,“我似乎身体正常。”那就不是生育方面的问题了,她刚才也说了,他……会喜欢上一个男人……呵,是这样么?所以他不会有子嗣?

“只要你愿意就好,至于你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我并不介意,那是你的缘分。”她所烦躁的不是因为兄长会喜欢上同他一样的男人,而是口口声声的诅咒,让她心生不安。不过,她该试着相信老狐狸,他怎会任由那该死是诅咒伤害到他的孩子呢?

“但求本心?知道了,我会的。”

笑的灿烂,水乱云以手支额,看妹妹在一旁累死累活地连他的工作量都承担,心里没有半点过意不去,悠闲地用另一只手敲打着桌面。

我也就忍他这么一回,还是看他可怜的份上……将来就算他没有孩子,我的孩子也不会过继给他,管他叫爹……该死的,凭什么他的活也要硬堆到我的头上?我又为什么要因为连他都不在乎的事而帮他干这干那的?

抱怨归抱怨,要做的事水怜云还是做得彻底。

因心中有期待,在水乱云催促的目光下,水怜云很快就把文件都处理完毕,甚至连下周的企划构想都提列了出来。一个结印,将一堆的东西送回了“水氏财阀”秘书处。顿觉轻快,拍了拍手,呼声响起。“终于完事了,乱云,走吧,我们去山下逛街。”只要在晚膳前回来就行了,她有一整个下午可以出去玩。

“那就收拾一下,我在这等你。”虽然从没耐性等女友,但如果是妹妹的话,她就算是化妆化上两天,他也可以等得。

“人家天生丽质,不需要打扮,这就出发~”

拖长了调,水怜云兴致勃勃地拉上兄长,一个旋身,二人消失在了书房。

这个傻妹妹,怕的就是她太惹人注目啊。

完全没有一点自己比妹妹更引人注目的自觉……

水怜云强调要在晚膳前赶回无非是因为今天是她十八岁的生辰,孟家堡堡主夫妇专程从黄山赶了回来,办了个小小的家宴为她庆生。水怜云虽无意参加,也怕拂了长者的好意,他们对她向来不错。

也仅是遗憾等她逛完街回了孟家堡那个特意过来一趟就是为了压榨她的男人要回去了。既然她身上的禁制解除,水怜云也没有过多的不舍,以后有的是一起相处的机会。

所以,当她坐到了膳堂的饭桌前还是沉浸在了兄长临行前那别具深意的一眼,那家伙想表达什么呢?总觉得有什么事与她有关,他明明知道却对她刻意隐瞒。

“怜儿,娘对不住你,嫁过来这些年,娘没能让那混小子给你幸福。怜儿,娘真的觉得对你好抱歉……”

堡主夫人喝醉了……

水怜云无法安慰她,告诉她其实自己一点都不介意。

倒也真是想不通了,齐香伶对她明显亲厚过白荷依,明明白荷依才是她的嫡亲外甥女,这种事情还真是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

“夫人,这时候说这些做什么,今天可是怜儿的生日。”

孟亭延对上酒醉了的妻子,一百个无可奈何,心中暗自期待出门在外的儿子赶快回堡,否则那个醉了的女人一定会把问题都归咎到他身上,明明是儿子的错,却要老子为他担着。

“你还说!都是你生的好儿子!这么好的媳妇给他娶了,他自己不知道好好珍惜也就算了,还要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来惹自己的媳妇伤心!今天是怜儿的生辰啊,整十八岁的生辰啊,生意什么时候都能做,十八岁的生辰那是天天都有的么?还说什么这两天就回来,都迟了,迟了!就算是回来了,也赶不上怜儿的生辰了,他知不知道啊?孟亭延,你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好儿子来了呢?”

醉了酒的人怎还会顾虑到堂内还有七八桌的下人在听,直把这几年的抱怨一吐为快。

孟亭延苦着脸,连连应诺,堡主威风扫了一地。

就在齐香伶抱怨不断的时候,孟隐渊的随侍小厮嘉桐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堡主、夫人……少……少爷遇刺了!”

除却呆愣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惊站而起。

“渊儿他人呢?”

孟亭延已顾不上被吓退了酒意、惊惧不已的齐香伶了,边疾步向外边压着颤抖的嗓音询问事情经过。

嘉桐对当时情况并不十分了解,他只知道在穿过奇厡山时,突然有几道黑衣人窜出,那些人功夫十分高强,少爷要他呆在马车里不准他出来,可是随行的那几个护卫不是他们的对手。后来少爷也出了马车,少爷功夫高,身手了得,一下子就打赢了四个黑衣人,眼看着黑衣人就都倒下了,其中的一个却在少爷背敌时施放了暗器,那黑衣人最终被少爷杀了,但少爷也因此昏迷不醒。

等到孟亭延从马车里抱出面色惨白胸口还流淌着黑血的男子时,白荷依大呼一声,昏了过去。

孟亭延道了句添乱,吩咐下人把二少夫人扶下去,一边把堡里的大夫请来,一边让人快马去请神医莫静遥。

等到大夫看过了孟隐渊的伤势,明白地告知孟亭延,少堡主的毒他只能拖而没法根治。处理完了孟隐渊身上的外伤,大夫愧而离去。

在白荷依醒后听闻表哥伤情再次晕倒的两天后,莫静遥抵达了孟家堡,焦虑绝望的孟氏夫妇终于看到了点希望。

在看过孟隐渊后莫静遥沉吟了良久,决定向孟家堡辞行。

“非我不能治愈他,而是在医者眼中,每条性命都是等价的,令郎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也同样是命。令郎并不是无药可医无法可治,而是要救他的性命就必须要以另一人的性命为代价,这事,恕在下无能为力。”“半步相思”,这毒,他解不了。

受不了一个母亲的苦苦哀求,莫静遥开口解释,白荷依当下再次昏倒,神医顺便替她把了把脉,告诉孟氏夫妇,孟家有后了。

孟氏夫妇都是仁义宽厚之人,纵使有人愿意为孟隐渊献上生命,他们又怎忍心为救亲儿剥夺了旁人同样宝贵的生命?

是时,孟家堡内一片哀戚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