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巧解毒药遭酷刑
是夜,“乱云盼怜”后院的空地上,月光照拂下,两道人影衣袂翻飞随风摇曳。女子的声音清冷浅淡,柔柔地散发着寒意。她对面的男子没有答话,抬头看了眼星空,立得挺直。
“你怎么又来了?”
“不是我不欢迎你来,而是你不要在这种关键时候出现,会让我毛骨悚然的。”
见男子不答,水怜云耸了耸肩。
“在你做了那样的决定之后,身为你的兄长我有必要来看看你,毕竟都不知道以后还见不见的到呢。”更重要的是,在她做了这个决定之后,孟隐渊的命格全部改了。而她,虽能看到孟隐渊的命线,却见不到自己的,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命线已经完全和孟隐渊纠结在了一起,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做这样的决定。
“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女子对兄长的挖苦不以为意,以手为扇,扇了扇风。
“借口,我看你是自己找死。”摆明了不想活了,才会在听到那个庸医的话后决定牺牲自己来救活孟隐渊。若非刻意提到一命换一命,这丫头百分之百会尊重孟隐渊日渐黯淡的命星,由得他死亡,绝不会插手救他一命。
“此言差矣,他可是我的丈夫,我作为妻子,为救自己的丈夫牺牲一下又有什么关系?从感情上我站得住脚,从道义上我也同样该这么做。人家刚刚有了孩子,自己却命悬一线,总不能叫孩子一出世就没了爹吧?再者言,我若因救了必救之人而身死,则不违背爹地的初衷,自然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家了,这种一举三得的事,我怎能不做?”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要是不懂得把握就愚蠢到家了。
“哼,你与他有多少的夫妻情分就不用我来明说了,至于他那所谓的孩子,你我都清楚,白荷依命中无子,早晚那孩子会夭折在她腹中的,第三点才是你的重中之重吧。”想死还用得着找这一堆的借口?
“你管我?”一派不耐状地挥挥手,“看完了就回去吧,我没空招待你了。哦,还有,这几天我的工作就拜托给你了。”
十分潇洒地道了句再见,水怜云转身,下一瞬间已经到了卧龙轩外。
找到莫静遥后,水怜云道明来意,无意外遭到莫静遥强烈的反对。
“收起你那可笑的悲天悯人,我此番非是来征求你同意,而是要你告诉我怎样为他驱毒。”
莫静遥打了个寒颤,那眼神冰冷到嗜血。当然,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无论如何这位少堡主夫人都会从他这获取驱毒的办法,要等她严刑逼供倒不如自己乖乖的全盘托出。也不是说他惧于一个女子的眼神,只是……奇怪的是,他明明是不想说的,可又为什么……这女子肯定懂得巫术。
“也就是说找个处子与他交合,以处子之血杀死他体内的蛊虫,再将他脉中的毒血过到自己身上来,这样就行了?”好诡异的蛊虫,居然会是这种性奇淫,却受不得纯洁的不知名虫子。
“夫人……”
神医被女子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心下奇怪这孟家堡的少堡主夫人怎能当着一个陌生男子的面说出……这般露骨的言辞。
“嗯。”满意地笑。她果然是最合适的人选。“向外公布,少堡主夫人手中握有‘墨石莲子’,可解百毒。”
“知道了。”这女子一心求死,他无力阻止。那样的眼神,是对死亡的无限期待,他身为医者,着实见过不少。如此,他虽不知这女子经历了什么,想来同人成亲两年,还保有处子之身,而新进门的妾却有了身孕……她若觉得活着无趣,他大可成全她。
“墨石莲子”的使用方法只有少夫人一人知晓,且不得外传,孟家上下只要能治得好少爷,别无他求,谁还在乎少夫人是怎么治的?所以当少夫人傍晚时分一人进入少爷房间,所有人都在外等候,未经传召不敢靠近少爷房间分毫,就怕惊扰了少夫人救人。
等了许久,在少夫人发丝凌乱,脸色苍白地出了房门后,短短“平安”二字引得孟家堡内呼声震天。
次日一大早孟隐渊就清醒了过来,除了身体还有些虚弱,已无大碍。
在一片感激声中,神医滴着冷汗,于孟家堡少堡主夫人警告意味十足的目光中讪讪地离开了孟家堡,辞别了送行的队伍,独自一人下山而去。心中犹自感叹:真希望以后再也不用见到那个恐怖的女人。也许真的如此,她中了连他都无法医治的剧毒,因是由别人身上过承而来,即便中毒的症状不明显,毒发时间也不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女人是活不过三个月的。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话形容孟隐渊再正确不过。上回受伤中毒有多惊险他是清楚的,等到清醒过来,表妹却对他说,她有了他们的骨肉,上天对他还真是不薄。
“表哥,你这回还真是要好好谢谢妹妹的,要不是有她的‘墨石莲子’,表哥,你就……”
嘤嘤的哭泣声提醒着她当时表哥到底有多危险,她险些就要失去表哥了。
“乖,荷儿乖,表哥不是好好的么?不要哭了,你一哭表哥就难过,荷儿想让表哥难过么?”
柔声安慰着一旁抽噎的表妹,孟隐渊下了床,将哭泣的小女人抱在了怀里,如同以往十多年的习惯一样,安抚她,让她露出笑脸。这,是他的责任。
“表哥,我不哭,大夫说我情绪不宜太过激动,这样对小宝宝不好。”擦干了眼泪,像是刚注意到,白荷依惊呼,“表哥,你怎么下床来了?你刚刚才醒,怎么可以乱动?”
刚刚才说不宜情绪过激的人现在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怕她伤到自己,孟隐渊躺回了床上。其实毒一解,剩下的都是皮外伤,一点都不碍事,就算是不去管它也会好的,现在又有最好的护理,根本什么问题都没有。
怕身为孕妇的表妹累着,好说歹说把白荷依劝了回去,孟隐渊侧了侧身子,睡意上袭,闭了眼入眠。
再次醒来时白荷依又守在了他的床头,喂他喝了药,吃下午膳,确定表哥的身子真的没什么大碍,又在小厮嘉桐的扶持下,二人出了房间在“卧龙轩”内的小花园间散了散步,差不多时又各自回了房小睡片刻。等到晚膳时分,一家人就都出现在了膳堂。
知道自己儿子脱离危险,又能下床走路,今天下午甚至看完了两册账本,孟家夫妇十分放心地决定明天一早就继续出门云游。但观自己儿子整个的心神都在白荷依身上,将儿媳妇水怜云视为无物,孟家夫妇又免不了担忧起来。白荷依有了身孕的确是件值得庆幸的事,隐儿也二十五岁了,这时候才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的确不算小,可也不能因此就忽视了自己的原配夫人啊,虽然成婚这几年从以前开始隐儿就不太注意怜儿。
“隐儿啊,我和你爹明日一早就走了,有些话娘想交代你一下。”
用完晚膳,齐香伶特意进了儿子的房间。在孟隐渊养伤期间与白荷依是分房睡的,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这话怎么当着白荷依的面说。
“娘但说无妨。”
为齐香伶拉开张椅子伺候她坐下,又拿起水壶替她倒了杯茶,坐在了她身边。知道母亲此番的来意,孟隐渊挂上笑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你向来有自己的主意,我也不要求你对怜儿有多么多么的好,可她毕竟救了你的命,就算是个陌生人,你也该好好谢谢人家,何况她还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言尽于此,齐香伶不再多说,放下一口未动的茶杯,出了孟隐渊的房间。
是啊,他从没要求过水怜云尽一个妻子的义务,毕竟他也没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人家救了他,他始终是欠了人家一份人情。
主意打定,整了整衣襟,孟隐渊决定乘着夜色去一趟“乱云盼怜”。至于为什么是夜里去,自然是夜里白荷依正睡着。
进“乱云盼怜”这一路上也没瞧见个人,估计是院里唯一的下人睡下了。好在水怜云的卧房和书房连在一起,通常这时候那个女人不在卧房就是在书房了。不排除她去游湖的可能性,不过现在这时期大概是不会的。
还未靠近主卧就听见了女子的怒吼声,孟隐渊不会错认这个声音,心下奇怪之余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印象中那女人从不做出有失身份的事,他也想不出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才会使得她不顾形象地大叫。
“别太激动,你知道你现在不适合太激动。”
离得更近,足够近到让孟隐渊听清楚从女子房中传出的是在这时间在这地方绝不该出现的陌生男人的声音。
“见鬼的我不适合太激动!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该死的早知道为什么不阻止我?你明不明白我现在就******与个普通人无异,一点点小小的伤害就能要我的命?”而且还是一尸两命!
“这不是你想要的么?”当初一心求死的人可是她。
“但不是现在这种状况!”这具身体撑不到十个月后,她不能放任一条无辜的生命且是与她血脉相连的生命就这样死掉!“我不想放弃这次难得的机会,可也不想害了别人,而你,一开始就知道是这种结果,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要是知道的话,绝对不会救他,我不想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我以为你知道的,那天是你的危险期不是么?”
“行了,你别气我了,你知道我根本就没上过生理课,怎么会计算那天是安全期还是危险期?”这死家伙,分明就是故意的,虽然不知道他存的什么心,但不管是什么都其心可诛。
“事以至此,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一步一步,正沿着命星的轨迹发展,半点都没有错漏的。
“那个以后再说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从哪来回哪去吧,可别让我还没因为无半点反抗力被人害死先给你气死。”
“哦。”
轻轻的脚步移动声,孟隐渊立刻隐身于暗处,屏息凝神,房门被推开,出来的果然是个陌生的男子,写意风流。
“乱云,以后多往我这边跑跑,没你在身边我会害怕。”她现在的状况经不起她的任性。
回应她的是潇洒的后背与那坚定不移的挥手,告知她只要有他在,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水乱云出了“乱云盼怜”孟隐渊才从暗处现身,默默注视眼前窗上留下的剪影,决然转身,迈出“乱云盼怜”时回头看了看高挂在大门上的匾额,握了握拳,控制不住的冷哼了声,松开发白的指尖,快速离开。
好一个乱云盼怜,好一个无耻的女人!
孟家堡上下都发现少堡主伤好了后似乎比以前更冷酷更不近人情了,虽然不知原因,但也不敢深究,现在的少堡主除了对二少夫人温柔外,对其他人都是冰寒的很,尤其是对少夫人,更是冷嘲热讽不断。
那样的明讥暗讽只要是个自尊心稍高一点的人都会羞愤不已很不得一死了之,也只有性子冷淡如少夫人,一贯的云淡风轻,对少堡主恶劣的态度视如无物。只不过殃及池鱼下场凄惨的往往是堡中的下人,上回少爷激怒少夫人无果后就将所有的护院叫进了“卧龙轩”狠狠地骂了个狗血淋头。随后,堡中的护院加强了一倍有余,尤其是晚上更是处处戒备,弄得人心惶惶,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武林高手半夜潜进了堡里,才会惹来这么大的动静。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个多月,任谁都快要神经衰竭了。
一路小跑,星儿急急忙忙地跑回了“乱云盼怜”,见到在凉亭里悠闲地吃着糕点的主子,松了口气,扬上笑,来到主子身边。
“少夫人,刚刚二少夫人的丫鬟彩儿来请夫人去‘卧龙轩’,我怕她们没安什么好心眼,就给回绝了……”
“少夫人,原来您在这儿呀,刚刚听星儿说您身体不适,奴婢担心极了,慌忙之下未经通报就进来了,还望您别介意。现在看您面色红润,到不像是那有病的人,就不知道星儿无端诅咒主子身体染恙安的是什么心了。”
来人正是彩儿,断了星儿的话,也扣了星儿顶不轻的大帽子。
这丫头好生厉害的嘴啊……
“彩儿是么?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放下手中咬了一半的栗子糕,水怜云抬起头,眉毛微挑,看向来人。
“少夫人,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只是我家小姐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再伺候少爷就有些不太方便了,因此想请少夫人上‘卧龙轩’一趟,姐妹两平时也没什么时间可以聚聚,趁着这次,大家商量一下怎样陪着少爷,也好增进下姐妹感情。”
“嗯,我知道了。”终于等来了么?这幢建筑物对自己的不友善如今已经到了最高点了,那丫头本也非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奈何忍了这么些年也终是忍不下去了,就不知道是什么契机惹得她再也忍不下去啊。
“酒菜都备下了,少夫人是现在就随奴婢去一趟?”
“你前边带路吧。”
也许还有示威的含义在吧,水怜云是不被允许进入“卧龙轩”的,明明她才是那男人的正妻,如今却要由得一介妾室的邀约才能进她丈夫的居所,这也真真是讽刺至极。
酒宴摆放在了湖岸边的柳树下,倒是一派的好风光。
一个有孕在身,一个“不擅饮酒”,自然是以茶代酒,二人虽各怀心思,在未挑明之前也能平静相处。席间,星儿被彩儿硬拉了出去,独留下两人面对这湖光夏色。
“妹妹……”
白荷依突然站了起来,绕到水怜云跟前,面露哀戚之色。此番境况,水怜云自然也不好意思再坐着。“姐姐有事?”
“你为什么要跟我抢他?除了他,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已经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地位,为什么连他心目中的位置你也要抢去?你为什么要出现?你知道不知道你有多碍眼?一副高高在上的清高模样,还不是同我一样的寄人篱下?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很恶心?”
白荷依向来柔弱,说出这种话倒是出了水怜云意料,见她越来越狰狞的脸,水怜云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不管再美丽的人,染上了疯狂,都是那样不堪入目。
“你知不知道,我恨不得你死?”
揉了揉眉心,水怜云正想开口说上两句,双手却被人死死抓住了。而刚才还一副狰狞凶狠模样的女人这一刻却换上了楚楚可怜的表情。“妹妹,我知道你恨我,恨不得我死,可是孩子是无辜的,你放过我,也放过孩子。啊!妹妹,你当真要害我?啊!”
巨大的拉力使得她也险些掉进湖里,看着犹自在湖中挣扎的女人,水怜云有丝茫然。她,是在做什么,弄得比做戏的还精彩。
“该死的你,你对荷儿做了什么?”
身后传来的怒吼声令水怜云一瞬间确定了湖里的女子打的是什么主意。
身子被狠狠地推开,跌坐在了地上,有点疼,又似乎不完全是身体上的疼,水怜云不太清楚。
男人跃进湖中,抱起了挣扎不休的落水女子,把她小心地抱上了岸,有丝血红顺着水由女子下身流泻而出,那是……
“荷,荷儿……”
男人自然也注意到了,颤着手抚上女子苍白的脸,声音都颤抖着。
“表哥……”
女子低唤了声,陷入昏迷。
“水怜云!”愤怒的眼神射向伏倒在地的女子,红了的眼中满是仇视。“你到底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你为什么不问问你怀里的人,她对她自己做了什么?”好像更痛了,可到底是什么地方痛呢?是那不信任的眼神刺痛了自己么?是么?
“水怜云,你真恶毒!”表妹如此善良,她都下的去手,还要将这一切都推到表妹身上,他到底娶了个什么样的女人?“你知不知道表妹有四个月的身孕?那是我的孩子!”
淡淡地叹了口气,水怜云从地上爬起身了,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你自不信又何必问我。”
星儿这时候刚刚摆脱了彩儿的纠缠,刚回来就发现了这诡异的一幕,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少爷,少夫人……”发生了什么事了么?二少夫人流着血,难道是孩子……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叫大夫!”
孟隐渊冲着呆掉的星儿大喊。
星儿回过神来,转身就抛,再看了眼主子,发现主子脸色十分苍白,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白荷依下身不断流出的血红令水怜云一阵眩晕,胃间翻腾不已,伸手捂住嘴,弯下腰,干呕不止。
孟隐渊原本拧着的眉再打上了个结,她这模样好生熟悉,和当初他刚知道荷儿怀孕时,荷儿的症状一个样儿,如此说来……该死的,她是怀孕了!
“贱人!”抱起白荷依,孟隐渊怒极,步向近在咫尺的水怜云,伸出手扣住了水怜云的颈子。“说,那是谁的种?”
脑中自动浮现出那晚在“乱云盼怜”看到的男人,孟隐渊控制不住怒火,纤白脖子上的手越扣越紧,眼看着就要将那可怜的细颈给拧断,又倏然松开了手。
“来人,把她给我关进地牢!”
“少爷……”
地牢向来是关押犯了重大错误的家奴之地,可从来没有说把主人关在那的,因此被传唤过来的护院都不敢动手。
“没听清楚么?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恐怖的语调惊得护院们一阵哆嗦,更加不敢看主子更形恐怖的脸,走至少堡主夫人处,伸出手。“少夫人……得罪了。”
“无碍,我不喜有人碰我,前边带路,我会跟上的。”
少堡主夫人还是同平时一般,半点表情未露,依旧神圣不可侵犯,护院们点点头,尽量不看少爷,领着少堡主夫人,走向那个连大男人都无法待上十天的地牢。
不喜有人碰你?可你却怀着别人的野种!
狠狠地瞪视着那道越行越远的瘦弱身影,孟隐渊眼睛红得能喷出血来。
大夫是赶来了,白荷依的孩子还是没能保住,孟隐渊开始担心她醒来后是否能经得起这么重大的打击。
果然,白荷依清醒后就一直呆愣愣的,在听闻表哥把罪魁祸首关进了地牢后眼中划过一丝异彩,却也是稍瞬即逝。
地牢中自然比不上“乱云盼怜”的风光景色,水怜云实在不想丢脸地把身子缩成一团,可身体感觉到的冷意又是真实的。动物有对危险本能的直觉令水怜云开始不安,她现在的状况尴尬得很,根本无法抵对所谓的危险吧?那该死的家伙,跟他说过了常来,这都两个月了,连见他一面都难。
“乱云,乱云……”他再不来,他的宝贝妹妹和还未面世的小外甥就不知是什么结局了。
幽暗的走廊内传来阵阵鼓掌声,随着清脆的脚步声,男人阴沉的脸出现在女子面前。
看着抚着小肚,温柔低唤情人的女子,孟隐渊脸色复杂。靠近了她,才发现她小脸冻得发白,握了握拳,脱口问出:“为什么?”
女子不看他,转看向牢房外候着的人,发现那危险的预感更浓烈了。当初,姑姑水惜言也曾经被囚,可她的兄长水昭炎在下一刻就把她救了出来,自己的兄长倒好,她都被关了两天了,冻都快冻死了,他还是连个影儿都没有。
“为什么那么做?”再次开口问时,孟隐渊把候在外头的人叫了进来。看到女子脸色更加苍白之后,心里竟然有种怪异的快感。“想知道刑求的滋味?想必你也是不陌生的吧,这种程度的刑罚比上那十四道雷可就不够看了。”那晚,她接下那样的刑罚依旧面不改色,而今见到这烙刑何以就变了色?哦,是了,她曾和那男人说过,她现在的身体与常人无异……
“果然还是那么任性啊……”
她说过她喜欢成熟的,果然还是没有可能啊,就是苦了她的孩子了。
她的轻声低喃孟隐渊听清楚了,却不知她说的究竟他还是她自己。估计说的还是他吧,那又如何,他虽知道将她囚禁起来的确是个任性的决定,包括那句为什么都任性地不止是问为什么要将表妹推下水,更是……
“把她锁起来!”
一声冷呵,进来的两人说了句得罪,将少堡主夫人锁在了刑架上。
“出去。”
挥手要他们退下,孟隐渊直直地被吊在刑架上的妻子,心中竟涌上一股无言的绝望。“为什么?为什么要把表妹推进湖里,你不知道她有了我的孩子么?那是我的孩子!成婚四年,你都下的去手,难道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是了,如果有,又怎会不顾廉耻地与他人苟合,甚至是还怀上了野种!
“你心中都确定了答案,又何必问我?”心里难受得很,根本不想和他多费唇舌。“我不想和你废话,你奚落完了就出去吧。”
呼吸急促了起来,孟隐渊伸手握住了炭盆中的圆弧形烙铁,抬头怒视闭上了眼的女子。
居然赶他?难道开诚布公后,她连做戏都免了,如此厌恶与他同处一室了么?
“你给我睁开眼!仔细看清楚我是如何在你身上烙下印记的!”
这烙铁是孟家堡马场所用,他原本并不想用在她身上,可她实在是太可气了。
“要烙就快,烙完就走,我实在是不想看到你。”这人实在是太可气了,她连风度都懒得保持,何论她一个女人,要什么风度?不想见到他是真,懒得和他生气。
腹部透出的烧灼感令水怜云狠狠地瑟缩了下身子。外衣被烫成了灰散落在地,腹部承受烙刑的地方渗出了血,皮肉与血接触高温发出呲呲的声音,端的恐怖非常。呵呵,烤肉么?却也还带着衣料的焦味……
“你满意了么……现在可以离开……了吧?”
那痛无法抑制,水怜云脸上早已毫无血色,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痛晕了过去。
如果知道清醒后会面对什么,那么水怜云但愿不醒,不过还是清醒了的好。
“醒了正好,你若再不醒,我就找人给你灌下去了。”
孟隐渊冷着脸,手里端着碗黑乎乎的药,立在水怜云面前。她已经从刑架上放了下来,伤口被简单地处理了下,躺在刑房里侧的硬板床上。
“那是什么?”
她虽然是渴了,也绝对不会想去喝那种色泽和味道的东西。
“聪明如你又怎会不知道这是什么?你真以为我会让你肚子里留着这个孽种?”她休想替别的男人生下孩子,要生,也只能……
“我不喝。”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喝下那碗药她肚中的孩子绝对保不住。虽然她身中剧毒,这具身体也是命不久矣,但她是水家人,只要这具身体中的孩子一息尚存她总能找到救他的方法。可一旦喝下那碗药,这孩子就回天乏术了。
“我的夫人,这可由不得你。”蹲下身子,左手固定住女子的下巴,孟隐渊此刻的表情可称得上是温柔。“别怕,就疼一会,一会那恶心的孩子就能离开你的身体。乖,喝下这碗药,不就是个孩子么?”以后你要多少个,我都可以给你。
嘭……
在孟隐渊未注意到他到底想了些什么的情况下,水怜云直接将药碗打碎了,黑色的药汁洒了一地。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眼底的恨意,心中的震动竟超出他的想象。
“没关系,等上两个时辰,我再去熬一碗来便是。”
挂着笑,孟隐渊转过身子出了刑房。
在孟隐渊出去后没多久,硬板床左侧的墙面发生了异动,轰然一声,塌了四四方方的一整块。这是……“乱云!”混小子,他终于来了!而且出场的方式和当年的父亲还那么像。
“亲爱的,我来带你出去了。”
潇洒地拨了拨头发,水乱云抱起气息微弱的妹妹,告诉自己,这是她自己的劫数,他无权插手,这才忍下了追出去,将那个把妹妹折磨成这样的罪魁祸首碎尸万段。
“等等,这个东西,我不需要了。”
在出去的前一刻,水怜云扯下颈中的链子,链坠正是那方古戒,随手丢在空无一物的床上,搂住兄长的脖子,疲累地闭上了眼。有乱云在,她就安心了。
等到孟隐渊再回到地牢时,发现刑房内空空如也,只余下床上的那枚古戒,孤单地躺在那里。
“不……”
伴着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嘶吼,手中的碗再次碎落满地。“不……”
跟在他身后进来的下人眼见着孟隐渊仿若失了心魂般颓然倒地,大惊之下扶起少堡主的身体,发现少堡主已然陷入昏迷,情急之下只能招来堡内的医者,再火速去请离堡在外的堡主和堡主夫人回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