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借酒意得偿所愿
水怜云按照以前在孟家堡的习惯到了晚膳时辰就进了膳堂,发现里面的氛围有些奇怪呢。她自然不会分了自己为数不多的心神去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倒是见了桌上的菜色心情突然敞亮不少。
她发现她已经很久没有像今日这样的食欲蠢动了,细数餐桌上的菜肴,龙井虾仁、西湖醋鱼、鞭蓉鲍脯、蛎黄跑蛋、桔络丸子、乌狼鲞烤肉,都是些出了名的浙菜,她大多数是没吃过的,今日正好尝尝鲜了。重要的是,里面的配料没有她看后食之无味的。
从女子入座后就一直关注着她的男人见她慢条斯理的进食动作终于偷偷松了口气,看来她喜欢呢。见女子对其中一道菜多举了几次筷,而他也实在想和女子说几句话,刚想细细向女子介绍这道菜的来历做法特色功用,却被一旁的星儿阻止。
“少爷,少夫人不喜欢有人在她用膳时打扰她。”
偷偷附在少爷耳边小声提醒了句,见少爷眼中的光暗了下来,冲她点了点头,星儿这才退回到女子身后站着。还好,她一直注意着少爷和少夫人。
果然,妈咪说的不错,满足口腹之欲很重要,她从来没什么波动的情绪都因为这几道甚合她意的菜肴而高昂了起来。微眯起眼,水怜云向后倚了倚身子,在男人的目光之下打了个呵欠,唔,想睡觉了。
“累了?”
男人放下碗筷,侧头看着一派闲适的女子。她脸上未见疲态,神情倒是慵懒散漫得很。
孟亭延则顾不上去注意他左手下方两人的异动了,今天的菜绝对一流,平常就算是带着香儿出去也不常吃到这样的美味,当然要在离开前多吃些了。
“嗯。”吃饱后自然是要美美地睡上一觉,累倒是不至于,搬张软榻曛着暖风小憩片刻应该很是享受。唯一遗憾的是现下不是午后,没有暖风可曛。
那一声轻应似爱侣间的耳语呢喃,孟隐渊心头一阵紧缩,直想将半合着眼的女子拥进怀里。变换了下姿势,男人轻咳了声,强压下渴望,低下头说道:“要是累了的话就先回去休息吧。”
“不必了。”
女子摇了摇头,孟家用膳时的规矩她无意破坏,本身也无这么早就睡的习惯。身处在这样的时空里,夜间的娱乐相对少得可怜,所幸她可没泡夜店的习惯,再者言,她离家早,根本就未到泡夜店的年纪。不然到了这里,夜间上哪去消遣?秦楼楚馆?
等到孟亭延吃尽兴了,要下人撤了桌,女子才在星儿、青柳一左一右的陪护下出了膳堂。
水怜云回了孟家堡后除了不再压抑自己不喜的情绪,不再强迫自己承受自己厌恶的东西之外,所有行为心情思虑方式皆与她离开前没什么不同。当然,也包括她的目中无人。
女子完全漠视自己的存在,自己却无力去改变些什么,对于这样的情况孟隐渊不是不心痛。他阻挡不了女子如往常般不紧不慢的步伐。怜,别走,别走那么快,怜,回头,回头看我一眼,一眼就好……
生活还在继续,到了第二日临近中午,齐香伶等人也抵达孟家堡。青柳依了水怜云的吩咐把属于水怜云的东西一件件搬回了“怜隐”。
赶上了午膳,齐香伶进了膳堂就欢呼起来。“无锡肉排骨、熏松子豆腐衣、松子鱼米、宁式蟮丝、芙蓉青口贝……这是为我接风洗尘么?”
“呵呵,香儿,以后咱们孟家堡的饭桌上天天都能看到这些名菜。”昨天是浙菜,今天是苏菜,就连今天的早膳都是潮州有名的白粥百菜宴。各地的厨子、酒楼的掌勺都在陆续赶来孟家堡,还好孟家堡有的是钱,否则光为了吃都能把家里吃穷了。
孟亭延话中并不含嘲讽,儿子幸福家庭安乐这是他无论花什么代价都能眉都不挑一下地接受的。
有了齐香伶的加入,这顿饭气氛活跃很多,最起码水怜云在席间肯开口说话了。
男人乐见这样的转变,正欣慰时贴身小厮嘉桐进了来。“老爷、夫人、少爷、少夫人,外头有人递上拜帖,说是‘望月天下’的残雾公子求见少夫人。”
望月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要说这残雾公子么,除孟家的两个男人外,在场的鲜少有人听说过。
男人复杂地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女子,等待女子的下一步举动。
早几年望月天下的大部分产业都是由残雾公子在暗地里打理的,不过,他六年前就失踪了,如他来时一样神秘。
“啧,来得真快。”女子小声嘀咕了句,转头对向嘉桐,“让他们候在堡外,大家都还没用完午膳。”
这番话在孟家的两个男人听来说得极不识身份大体也不知进退无状得很,不过因为说这话的是水怜云,他们都默不做声。嘉桐虽不知残雾公子是谁,但望月天下还是知道的,听了少夫人的回复呆愣了下转而把求助的目光对上孟隐渊,得到男人首肯后退下。
饭菜再好碰上这样的插曲旁人都无心继续,唯一享受美食的也只有水怜云。
等到了女子放下汤勺,表示用餐结束,才发现整张桌子上,其余的三个人六只眼都有意无意地瞄向她这边。“怎么了?”
女子问得无辜,三人连连摇头。
“青柳。”女子唤了声,感到身后的青柳上前一步后接着开口,“去把极焰残雾请到……”
女子一时犯了难,请去“怜隐”,那是她的居所,显然于理不合,别的地方她又一时想不起。
从得知残雾公子居然姓极焰的震惊中清醒,孟隐渊连忙道:“前厅旁边有个小的会客厅,那里怜儿正好可以去接见残雾公子。”姓极焰?那是暗皇门的姓氏……
“那好,青柳,就把他带到那里吧。”
青柳领命下去,女子正想走,孟隐渊却在这时候开口:“怜儿,你身份有所不便,让我陪同可好?”
“好啊。”照理说不该有旁人在场,不过如果是他的话就不能算是旁人了吧?
当青柳去见被阻在孟家堡大门之外的可怜男子时没料想到他看到的是个风姿绝世、气度不凡的男子。这样的人物没有什么地方是能阻挡得了他的步伐的吧?
“残雾公子,我家主人有请。”
对方只是点了下头,跟着他进去了。“醇,一会无论我遭遇了什么不准插手,以后我身边的任何人也不准妄图报仇。你,可听清楚了?”
跟在他身后的清雅男子答了声是。
跟着前面翠衣小童,极焰残雾心中不可抑制地翻飞涌动。终于,他等了六年,也醉生梦死了六年,当年夺走了他一切的神又要将他的所有全部归还了么?
等到水怜云见到了人,脸上浮现出一丝趣味的表情。
“极焰残雾?和极焰非迷长得倒是有点像。”也不知那尹家的凤凰是受神眷顾还是受了神的诅咒,不然水氏一族第四代的命运怎会先在她的孩子身上体现?呵呵,应该是和老狐狸撇不清关系的,找了批很优秀的试验品呢。
“一母同胞的兄弟,长的自然是像的。”恶趣味不断的女人。
那桀骜不屈的眼神里写满了不屑和鄙视,水怜云看了心情却变得更好了。“极焰……残雾?其实,我倒是很想怜惜你。有时候,对你的残忍更是一种怜惜,你说是不是?”
级焰残雾没有回答,那如芒刺在背的视线令他烦躁起来。能坐在怜云大人身边的男人,身份必然不同凡响,最起码在怜云大人心中有不同的地位,被那样的男人用仇恨的目光暗中狠狠瞪着,会不舒服也是正常。那个男人……脑子飞快运转。
在孟隐渊暗中观察他时,极焰残雾也将他看了个通透。哼,不足为惧。
“今大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极焰只能任凭大人做主。”怜惜?化身为残忍的怜惜?这又是何意……
女子唇角勾起个浅淡的弧度,作为对面之人的激赏这样的弧度已是足够,足够到孟隐渊身上都泛起了若有似无的杀气。
在清楚水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之后还能用这种态度面对她的人,真是不多了,尹家凤凰的孩子果然与众不同。她见了两个,两个都没教她失望。那么她身为这群人的守护神也算不得太丢人了吧,他们够格了。
“十方烈焰,不错。”
水怜云偏过头,略嫌敷衍地伸手,安抚性质地轻轻拍了拍男人紧握的拳头,感到由男人释放的杀气消逝无踪时收回了手。
“我此番降世,除替母重回梅家替梅家报仇外,还是为了守护一些人。极焰残雾,你在名单里。命运对你所造成的伤害我难辞其咎,没守护好你,也是我的责任之一,现在,你可愿接受我的补偿?”
那一瞬间的女子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仿佛圣洁的光辉萦绕在她身旁,其光芒让人不敢直视。恍惚间,极焰残雾忆起占据他整个生命的同样拥有让人无法直视其光芒的人。阳……等我。
“如此,便多谢了。”守护?哼,水家人从不会无聊到做些于己无利的事,恐怕,他们要从被守护者身上拿走的更多吧。不过水家到底也不是万恶的剥削者,他们既然肯给,给的必定是普通人穷极一生也无能企及的东西。
“你又可愿为了关少皇向我下跪?”
女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不远处站着的男子身形瞬间僵硬,就连坐在她身旁的男人都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事不关己地将头转向另一边。
“残雾公子……”
一直安静地站在主子身后的醇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居然有人会向他的主子提出这样的要求。难道,那女子,孟家的少堡主夫人是想羞辱残雾公子么?她不知道这样做后会给孟家堡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她想毁了孟家堡?
更令他不敢相信的是他的主子,他向来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绝傲天地的主子在僵直了片刻后竟缓缓地俯下身子,朝着女子单膝点地,跪了下来。
一瞬间醇脑中闪过无数种将对面女子置之死地的方法,相信现在隐在暗处的残雾公子的暗仕也是同他一样的想法。肌肉因过度的紧绷开始疼痛,多想将那个羞辱了主子的女子五马分尸,但视主逾命的仕们是不能也不会枉顾主子的命令。不动,不闻。
“不错。”再次不咸不淡地夸了句,女子抬手示意那满身的傲气不因跪着而有丝毫折损的人起身。“一年后,回到你与他的最初,你会找到他。”
食指轻弹,射出个闪着光的小物件,站起身的男子伸手接住,疑惑的眼神诉说着不解。
“送你的礼物,把它种在你的心口。”名为绝望的符咒,因绝望而引发,足以致命,然也会因希望重获新生,此举意为折了他的寿运。活太久,比关少皇多一天对他来说都是种折磨,这份礼物他会需要的。
毫不犹豫,将手中尖锐的物件用力拍进自己胸膛,那闪光隐入其中再不见了踪影。
“多谢,极焰告辞。”
“不送。”
极焰残雾转身女子也站了起来,召唤上一旁的青柳,打算回“怜隐”睡个午觉。
踏出了会客厅,心情是这几年来前所未有的轻松。阳,就快了,再等雾一年,阳,一年后雾就去接你。
“残雾公子请留步。”
极焰残雾向来不是别人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的主,鉴于他心情不错,果真听话地停下了脚步,好笑地回头,锐利的眼眸眯起。“孟少堡主有何事请教?”
“不敢只是有个疑问还望残雾公子解答。”明显得是因有求于人而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事身为望月天下的当家做不到需求助于一个弱女子?
“少堡主莫不是想知道本殿为何会来孟家堡吧?”还不够资格,虽然这个男人能站在怜云大人身边,但绝对还不具备完全融入怜云大人生命的资格,这样的孟隐渊他当然用不着看在眼里。
“残雾公子说笑了。”他虽好奇但真正上心的却不是这件事,也对极焰残雾的讥讽一笑置之。“我只想知道残雾公子与内子是如何认识的。”
浅笑,极焰残雾倚靠着他的第一明仕醇的肩膀,以抵御心口因种下了符咒而泛起的疼痛。
“由视若无睹到厌恶,由厌恶到憎恶,再由憎恶到视若无睹,少堡主,你不怕你这般急于介入他人的生活而再度遭受怜云大人的厌恶么?”
男人震撼,痛,漫无边际的痛袭上了心头。
他怎么知道?怜一开始的确对他视若无睹,直到他将她囚禁,那两天她对他是厌恶的,当他想强行灌下堕胎药时怜是恨他的,现在她又回复到了初时对他的视若无睹。
级焰残雾确定眼前这个人心口的痛绝对比他多不会比他少,平衡多了。
“这种事你该去问的是怜云大人,而非是我。”毕竟他今天是第一次见到怜云大人,鬼知道怜云大人是怎么认识他的。“醇,我们走。”他的疑问他又回答不了,心口的疼也因为那人眼中的痛苦而感到平衡,此时不走,难道还留下来喝下午茶?
看着他们穿过回廊消失在他视线,孟隐渊踉跄地退后了两步。
怜,如果我再介入,你……真的会对我厌弃?怜……
清风不能回答,花草无言,独留孟隐渊一人,心痛难当。
工作哪有做完的时候,水怜云对当个不知疲累不懂休息的工作狂并没兴趣,早早地进了房间,打开一扇窗户,欣赏窗外大而明亮的月亮。
偶尔有几丝风刮过耳际,吹乱了女子颊边的发丝,女子用食指拨顺,鼻尖动了动,微风带来了气味,她仔细分辨,竟是酒香。
将窗户关上,女子不得不惋惜那饮酒的人没有品位可言。要是微醺的话,对酒的比例把握决计不会调和成这样俗的味道,真是糟蹋了那七八种上等佳酿。
女子正坐在软榻上,就着烛光翻看手中的蓝皮精装书,不多时就传来了敲门声,那声大得活像要把门板给掀了。女子放下书本,坐直了身子,脸上的困惑一闪而逝,终究是下了软榻,拖着长长的头发穿过珠帘,走到外室将门打开。
一开门,刺鼻的酒气迎面扑来,水怜云稍稍退开,伸手扶住因她突然开门而顺势跌进屋的男人。
这么晚了,他怎么会来?
“怜……怜儿,你……你在啊……我……”
明显醉了的男人口齿不清,水怜云支撑了他的全身重量,不免怀疑他是如何一路有惊无险地从酒窖晃到“怜隐”,二者之间距离并不算短。观他衣着干净如昔,料想是没摔着的。
扶着他进了内室,房门无人自动轻轻合上了,女子本想将他安置在软榻上,醉酒的男人则挣扎反抗起来。“不嘛,不嘛,我不要躺在这里。”
女子僵了下,在那一瞬间禁会觉得撒起娇来的男人娇媚非常。啧,那可是个身高超过一百八的大男人,她怎么会把娇媚这两个字冠到他身上?
把撅着嘴脸色陀红的男人扶到床上,女子帮他脱下鞋袜,刚想为喝醉了的那人盖上被子,男人衣襟处湿漉漉的触感令女子停下拉扯被子的手。
“怜儿,你……你好美哦……”
“嗯,我知道,你别动。”对男人的醉言醉语听而不闻,女子按住乱动的男人。“乖,我先帮你把衣服脱了,再给你洗把脸,你不要乱动。”
把浑身酒气的衣服直接扔到地上,水怜云刚想起身去帮他拿块毛巾,手却被床上的男人拉住。“你别走……你一转身就会不见的,我……我知道的,一转身……”
跟喝醉的人有什么可说的?女子一拂手把袖子抽出来,顺带将男人定住,起身去拿边上角落里架子上的毛巾,沾了水放在一边,又去柜子那拿过里头男人的贴身衣物。不要问她她的房间怎么会有这些不属于她的东西出现,她也是回来之后才发现的。
回到床边,帮男人擦干净了手和脸,手上一个用力,毛巾被掷回了角落架上的盆里,面不改色地替男人换好了衣服,女子抬头看向男人的脸,呼吸猛得停顿了半刻。
“啧,你哭什么?”
那亮晶晶的液体让她极不舒服,粗鲁地用手背擦去男人的泪,手却被恢复了自由的男人握住。
“怜儿……太好了,太好了。你……你没走,每次都是这样,我动……动不了。眼睁睁看你远去,我……动不了追不上,怜……你还在……”
男人脸上的笑让他看上去像个孩子,微张着嘴,清雅的五官在女子眼里形成一种用笔墨无法形容的妖冶。这样的男人是女子从未见过的,亦不知怎样去对待,是不是在白荷依面前,他就是这副样子?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令女子不悦,帮他拉上被子就想去书房睡。
“不要!我不要盖被子……热,热着呢。”
男人抱怨着,把被子用力地推到床内侧,嘟囔着些意义不明的言辞把衣襟扯得开开的。这几年在外奔波,原本月牙白的肤色转为小麦色,稳健中带着灵动,诱惑着人的视线。
孟隐渊武功底子深厚,就算是冻上一晚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才对,何况屋里的温度也没低到让一个强壮的大男人一晚上不盖被子就生病的程度。
这样想着,水怜云就很安心地准备丢孟隐渊一个人在这里。
“嗬!”
一声闷哼,天旋地转后女子发现自己被男人压在了身下,男人浓重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脸侧颈间带起一阵不太强烈的轻痒,她想伸手推开男人,双手却被男人握住抵在了头顶。
女子要挣开他独自离去对她而言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看男人醉眼朦胧的神态倒是让自己安于像现在这种情况,连挣扎都省略了。男人不会伤害她,不知为何,女子现在有这种自信。原本对女子做出那种事的男人不会伤害她,听着就像是个笑话,可女子就是这么相信着。
“怜……怜……你又要走!每次都是……是这样,一句话不与我说,就要走。”
断断续续说完后,男人将身体的全部重量都压在了女子身上,低下了头,在女子左边颈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醉了酒失了神志的男人无法掌控力道,那一口用了不小的力,在女子颈间咬出一个深深的牙痕。破皮出了血,男人伸出舌头将血丝舔掉,甚至还咂吧了下嘴。
“热,好热!”
没过多久,男人又再抱怨,对此水怜云冷哼了声。她水家人的血岂是寻常之物?饮了酒本就容易发热,现在又舔食了她的血,这浑身的燥热就有的他受的了。
男人埋首在女子颈间,声音闷闷的,兀自嘀咕着,女子也分辨不出他在说些什么,说着说着女子竟感觉颈侧传来湿湿的凉意。那是……
从来没见过那么爱哭的男人,不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的么?他这又算是什么?到了伤心处?一个人类,整天为求温饱而打拼,就算他有的是钱不愁温饱也要为如何保持巩固今日的财富权势地位而费尽思量,哪来那么多的时间缅怀他的伤心事?
啧,认识他十年了,今晚也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哭,而且还是哭两回,可能是醉了吧。那样的男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动不动就掉泪的,他没那么脆弱。
“乖,不哭。”
敷衍地拍了拍男人宽厚的背,不料,下一刻脖子却被男人掐住。
“都怪你!都是你的错!都是你,都是你!是你,是你总是无视我,总是留给我你的背影,总是看都不看我一眼!如够你能好好看着我,好好跟我说说话,说不定……说不定我早就发现自己对你……”
男人恶狠狠地看着她,说话也变得利落了起来。
无理取闹。
女子自然不可能和一个醉了的人作计较,配合地轻声道:“好,都怪我,你先起来。”她要梳洗下准备睡了,这人的酒品真不怎么样。
“你敷衍我!真过分!我找了你那么多年,你还是对我视而不见,对我那么冷淡,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夫,是你的天,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男人的眼神更加凶恶,那抱怨的神情却像极了个闹别扭的小孩子,嘟着嘴,用力摇晃着女子的肩。
他有完没完?
女子一向为数不多的耐性快要用光了,这回连敷衍都省去,将男人推到一边去,翻了个身坐在床上,按下男人乱动的身体,拉过被子打算用非常手段帮助男人入睡。
“不要走,你不要走!”
被迫躺在床上的男人艰难地抱住了女子,放声大哭。
哭得真难看。
不仅哭得难看,连声音都不堪入耳,不然为什么心里会开始不舒服?果然,只要是男人就不适合哭泣。烦人的家伙,吵得她今晚是注定没办法睡了。
“好,我不走,你先闭上嘴,你想把整个孟家堡里的人都吵醒吗?”上辈子欠了他的吧?
“你撒谎!你根本不会留下来,你就想丢下我一个人!”
流过泪,男人的眸亮得吓人,被男人直视着,女子缓了缓呼吸。“我会留下来,你先松开手。”好让她去拿解酒药,这样的男人她是真的应付不来。
“我不要,一松开你就跑了,你当我是笨蛋吗?”
男人嘿嘿傻笑起来,拥着女子死死得不松手,仿佛他抱住的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可不就是个笨蛋么!女子压下想破口大骂的冲动,全身无力,破罐子破摔地放弃了从男人身上起来换个地方睡的想法。
哼,等明天他酒醒了再跟他算账,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对,证据!
女子眨了眨眼,左边颈子上以肉眼能见的速度正在愈合中的伤口霎时和刚刚被咬时一样了。
“怜儿真乖!”
男人见女子停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喜不自胜地捧起女子的脸,连连亲了几下。
这举动令女子有一瞬间的呆滞,复联想到男人酒醉的状态失速的心跳也就缓了下来,半合上眼睑,将头埋进了男人胸膛。
“对,就是这样……怜儿要乖乖的,躺在我身边,哪儿也别去……别去我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
又开始掉眼泪了,女子虽未看见,却能感觉到他胸堂那微小的震动和男人带着抽噎的语调。摸索着抬手攀上男人的脸为他擦去泪水,那温热的泪滴像是带着高温,快灼伤了她的指尖。
“怜儿……怜儿,我好疼……好疼啊……”
男人突然开始叫痛,水怜云惊得从他身上向旁将身子滑下,手抚上他的胸膛,急问:“哪疼?是哪儿开始疼了?”
“怜儿……”
男人满脸的委屈,抓着女子的手顺势一路向下,掠过腰际、小腹,继续向下。
女子嘴角有些抽搐,手像是被烫到一般像想抽回却被男人强硬地扣住停留在原地。这么热,这么硬,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相信了男人的自己还真像是个傻子……
“怜儿,胀得我好疼,怜儿……”
真想直接叫他去死,女子无法理解的是自己并没有阻止男人拉扯她衣服的行为,将她压在身下的动作,她这是怎么了?
“怜?”
衣服被拉扯开了,男人的呼声就荡在她耳边,女子闭上眼,不去看男人。那个部位,没有了衣服的掩盖,暴露在男人的目光之下。
下腹的伤痕被男人怜惜地抚过、轻柔地吻过。女子感到男人的唇和指颤得厉害,抬眼看男人的脸,那样的痛苦是水怜云以前没见过的。嗯,他这表情什么意思,嫌她身体难看?也不想想是谁造成的……这是证据,要知道女人一向很记仇,她当然要保有这样的痕迹,虽然一看到、碰到、想到这个伤痕总伴随着心脏一阵莫名其妙的揪疼。
“怜,很疼吧……对不起,对不起……你烙我吧,烙我吧……来,往这儿烫!怜,这样我就和你一样疼了,痛着和你一样的痛了……”
女子的手被拉往男人的腰腹,幽幽叹了口气,揽过男人的腰,抱住。
夜越深越深,房里除了浓重的喘息声,偶尔夹杂着几声若有似无的呻吟,和平时一样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