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上元灯节
上元灯节。
正月十五。
“起来喽！”玉环一把将皇上扶起来，在他的背上轻轻捶了几下。
“这一晚上都顾着想事情了，浑身疼！”皇上摇摇脑袋说。
几个侍女将衣服首饰还有盥洗的器物都呈上来。
高力士也跟着走了进来。
“高公公，今天是上元节，宫里有什么安排吗？”玉环问。
“回贵妃娘娘，宫里已经有安排。从禁中到庭院，共挂五万盏灯，处处彩带盈庭，灯柱如昼。安福门将挂巨型灯轮，并安排百名少女在灯轮下踏歌。”
“芙蓉园太液池内将漂放莲花灯，并且备着灯船五艘……”
玉环一脸兴奋的听着。
皇上一抬手，“好了，好了。先不谈灯的事。”
“玉环，你入宫后，还从未赐宴给力士吧？”
“嗯。”玉环点点头。
“今天，你得好好请请客了！今天啊，是高力士的寿辰。”皇上一本正经的看着玉环。
高公公一脸的惊诧，想不到，他一个老奴的诞辰，竟然还能被一个天子记得。
他又是惊诧，又是受宠若惊，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急忙下跪，连声叫道：“皇上，使不得！使不得！”
一个奴才哪里敢让主子设宴来款待，何况，那主子还不是别人，是当今大唐的天子和贵妃啊！
“高公公一年三百六十五日都在照料皇上，臣妾今天，就照料照亮公公。也没有什么不可。三郎，你也得参加。”玉环摇着皇上的胳膊。
“哈哈，这还用说，更衣。”
侍女们七手八脚的过来，为皇上更衣，洗漱。
午膳。
玉环在左，皇上在右。
中间坐着诚惶诚恐的高力士，他左看看，右看看，全身的不自在，做奴才做惯了，谁料会做到主子的位置上，让主子给布菜倒酒呢！
桌子上是一桌子丰盛的菜肴。
玉环殷勤的布酒，皇上亲手给高公公夹菜。
“来，公公，吃这个东坡肉。”玉环夹起一块东坡肉，送到高力士嘴边，高力士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犹豫再三，还是吃下了。
“力士啊，别客气，多吃点！”皇上按住高力士的肩膀。
高力士急忙点头致谢，明明屁股下面做的是软席，此时，却是如同针毡一般。
“玉环说的对啊，你力士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侍候朕，朕哪怕侍候你一天呢！”
“皇上千万不可如此说，折杀老奴了！”
“来，再吃一口。”玉环夹起一块红烧肉送到公公嘴里。高力士躲闪不过，只好吃掉。
皇上笑呵呵。双掌一击。
“啪！啪！”两下。“朕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呢！”
两个宫人将一个大型托盘抬了上来，托盘上蒙着一块红布。
“这……”高力士开始犹豫。
“揭开看看吧！”皇上在一旁鼓励道。
高公公看看皇上，又转脸看看贵妃，颤颤抖抖的站起来，走到那托盘跟前，将手捏在那红布上，猛地一揭。
竟然是一只粉红色的大寿桃！
寿桃以糯米做成，有一搂来粗，上面撒上了红粉，宛若真的一般。
“谢皇上！”高力士百感交集，弓着身子，跪下。
“公公请起。”玉环急忙将他扶起来，坐回位子上。
玉环也坐下，笑着说：“我听三郎说，三郎还在做太子的时候，公公就一直紧随左右，为大唐的昌盛立下了赫赫的功劳。成为皇上唯一能彻底信赖的人。”
“嗯。”皇上点头，起身将桌上的酒壶拿起，给高力士斟酒。“纵使这天下所有的人都背叛了朕，但高力士不会。他是在这深宫里，朕唯一能信赖的人。”
“老奴无能，让陛下失望了。”高力士坐卧不安的说道。
“老奴今后再也不可妄言天下之事。”
“唉……不能这么说。朝廷的权利无非是两个。一为君权，一为相权。而你力士，在君权和相权之间理顺调节，功不可没。在朝廷中的作用，是没有人可以替代的。”
“一方面，朕能从繁重的政务中超脱出来，另外一方面让朕能操纵全局，并且有足够的时间休闲养生。”
“百姓们能在今晚观赏万家灯火，朕于你们能坐在这里安稳的喝酒。这都是君臣相合的缘故。”
玉环忽然半恼的说：
“陛下，今晚是臣妾请公公，可陛下又谈到国事，既冷落了臣妾的客人，又夺了臣妾做主人的威风！”
皇上一笑，“不说了，不说了，让朕的玉环来唱主角。”
玉环笑笑，这才满意，将酒樽中斟满酒，举到公公脸前。
“公公，我看你也是个劳碌的命，也必然要劳碌，只是公公要把握着。别坏了身子，来公公！玉环敬你这一杯。”
“为公公的劳碌，也为三郎和我能够闲散，就干了这一杯。”玉环举起酒樽，对高力士说道。
高公公诚惶诚恐，颤抖着，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我看得体。力士啊，朕看贵妃还真的是朕的知音呢！力士啊，贵妃这杯酒，是心疼朕与你兄弟二人。你一定得喝。”皇上在一旁鼓励着。
“三郎称呼公公为兄弟？”玉环一脸惊诧。
高力士起身离开座位，在皇上脚边跪下，以头触地。
起身时，已是老泪纵横，他哽咽着说：
“皇上！老奴，承受不起啊！”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起来。起来。力士，朕与你本来就是兄弟，五十多年啦，你为朕做过的事，朕都记在心里。朕的身边有多少居心叵测的人啊！只有你这老奴，一只对朕忠心耿耿。”
高力士站起来，携了一把泪，将金樽举起来，“皇上，娘娘，老奴今天这杯子里盛的不是酒，而是一掬感恩的泪啊！”
说完，又是泣不成声，急忙拿袖子擦拭了两下眼角，这才将酒樽举起来。
皇上和玉环也双双举起酒樽，三只金樽相撞，各自一饮而尽。
“公公，我这杯子里成的也不是酒，而是蜜。看到三郎和公公君臣之间，如此情深，臣妾不知道如何表达……”
“来来来，再喝几杯，然后我们去赏灯去。”
三个人又喝了几杯，酒过三巡，身子都热了，便一同出了昭阳殿。
城楼上。
“看那边！好好看呢！”玉环手指指着远处的一簇灯火，笑着拍拍皇上的肩膀。
“呵呵。”皇上笑呵呵的为她裹紧披风，“又不是第一次看了，还这么小孩似的，这么新鲜啊！”
“嗯。”玉环抬起一张脸，无邪的点点头。
“三郎，臣妾想下去，到那边看看。”说完，便用一种祈求的眼神看着他。
“那里，有一群女子在踏歌，很热闹。”
“这……恐怕不安全吧？”皇上犹豫。
“不会有什么不安全，臣妾可以换装，再带上几个便衣的侍卫。这太平盛世的，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皇上看了看高力士，高力士的极力套头，一只手暗自摆摆，小声对皇上说：不可，不可。
“此时不妥当。”皇上终于说了一句。
“有什么不妥当啊！让玉环姐姐女扮男装，我领着她。大皇帝，把娘娘交给阿蛮，尽管放心。”阿蛮忽然从后面蹿出来，对皇上说。
高力士还是一直拨浪鼓似的摇头。既不忍心直接扫了贵妃娘娘的兴致，又不能放她下去，稍有差池，他哪里但当的起。
“不妥。不妥。”
皇上更犹豫了。
“只有谁敢欺负娘娘，我就飞起一腿，把她踢死。”阿蛮抬起一条腿，在皇上面前信誓旦旦。
“行了，你那飞腿，是踢不死人的。跳跳舞还差不多。”皇上好脾气的笑笑。
“三郎，就让臣妾去一次吧，臣妾很想去。在宫里都快把臣妾闷死了，就一个时辰好不好？”玉环再次恳求。
“这……”皇上转脸看了一眼高力士，高力士适时的干咳了两声，表示不同意。
“不行，太危险了。”皇上的口气更坚定了。
“玉环啊，朕看，今晚还是在芙蓉园御宴宫，咱们唱歌跳舞赏灯，怎么样？”
“老奴遵旨。”
御宴宫。
阿蛮一身烟纱，裙带飘舞。
玉环吹着笛子，皇上敲着羯鼓，舞步蹁跹，若仙人凌波而来。
几个快速的回旋，华丽的转身，脚尖触底，轻巧的一弹，若踩在水面上一般。
一曲舞跳下来，皇上连声赞叹道：“妙啊！妙啊！”
“阿蛮，你跳起这舞来，让朕都觉得你要成仙了！”
阿蛮刚下了舞，有些气喘吁吁，“大皇帝，阿蛮哪里敢先成仙啊！要成仙，大家一起成仙，不然，做一个孤独的仙子，该有多寂寞！”
皇上被阿蛮的快言快语给逗乐了。
“好，就依你的话，要成仙，我们三人一起成仙！”
玉环从坐席上走下来。
从绯色的纱袖着中探出雪白的左臂，伸手从手臂上捋下一只玉环来。
“阿蛮，这是我的臂环，我一直戴在身上，今天，我将这臂环送给你。从此你，就是我的红粟玉臂友，想离开都难了！”
谢阿蛮急忙跪下。
“玉环姐姐，这可是你最珍贵的东西，你怎么能？”
玉环不由分说，将臂环给阿蛮带上。
“从此，它就是你的了，既然我会爱护，你也一样会爱护。你呀，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
阿蛮一笑，无限珍惜的看着那只臂环。
“阿蛮才不要走！”
说着，说着，眼角就闪出一串晶莹的泪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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