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俏盗贼的快意江湖(盗情记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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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仁者仁心

“我是贼,我还喜欢做贼,我很坏的。”

“不会。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贼,也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女子。”

廖语蝶成功地潜入了灵药阁内。才刚关上身后的门,她就立刻摸黑找到了那团丝线,接着将它勾住各处吐出的架子和木椽,密密麻麻几乎在厅里织出一张网来。

等一切就绪,她才小心地向底楼正中央的台子上靠过去。

木台上放着一个透明罩子,材料似乎是水晶,就像潋滟装玉昙花的盒子,透明的晶体里带着一点蓝色。

这种水晶的重量很轻,不过,它也同样非常坚硬。至于那些蓝色的粉末,可能是因为其中混着一些杂质的关系。

眼前仿佛要引人上钩一般的摆放方式,让她不敢轻举妄动,而是先伸出双手捧住罩子,轻轻推了一推。

她原本只用了很小的力气,可不知怎的这水晶罩却忽然一滑,往旁边移了大概三寸左右的距离,并传来喀的一声。

真是……她只觉得眼皮一跳一跳,头也不回地向旁一伸手,仅用两只手指就夹住了一支飞射而来的箭,并轻轻将其折断:落地的半截箭头闪着粼粼绿光,若是被射中,恐怕便没有回天的机会了。

这一夹一折看似轻易,实则她背后已经惊出了一片冷汗——这机关的细密程度,恐怕是出自琉球的那公孙先生之手了。她早知道这男人典型的见钱眼开,只要有人付账,再精细歹毒的格局他也能排出来。若不是她为了应对各种陷阱,曾经花重金在他的地下室中训练了近两个月,怕是根本辨不出这种独特的声响。

普通的机关较为迟钝,一般需要明显的挪动、或是重压才会生效。但公孙先生的机关内部环环相套,灵敏度提高了数倍。虽然听上去都是这么一声响,但后者的声音里其实包含着至少四个机括同时启动并彼此影响时发出的轻触声。

下一次,恐怕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吧。

而且公孙先生为人谨慎,她触动了一环机关,恐怕连警报系统也一块儿激活了。虽然没有听见多余的声响,但她还是下意识觉得必须加快动作。

无奈,她低叹一声,便迅速掏出一个小瓶子:这里头是她随身带着的化金水,只是不知道对于水晶是不是也一样有效。

可此时此刻也由不得她多想,随时会被人赃俱获的压迫感催促着她快些行动。

幸好,老天爷并不是那么无情。

水晶罩一接触到瓶内黏稠的液体,便一点点融化开来,仿佛是一瞬间被超高温灼烧着一般,不一会儿就化成了一滩黏液,漏进地下消失无踪。

“好险。”廖语蝶抚了抚额头,似乎放下心来,却又很快皱起了眉头:那股危机感不但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浓。这是怎么回事?

这种情况前所未有,她也不敢多耽搁,一把抓过灵芝,便踩着架好的丝线开始向上攀登。

可就在这时,她身后忽然铮的一声,仿佛是有谁在奏琴一般。

她大惊失色,连忙低下头去,同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可从灵药阁另一边走进来的,却不是她想象中的守卫,而是年迈的谷主。

老人的手扶在银光闪闪的丝线上,略带惋惜地道:“真是可惜了,这些,怕是一把好琴的魂魄啊。”

原来,她绑上的根本就不是丝线,而是稍稍灌注内力便极其强韧的上品琴弦!

廖语蝶可不敢小看眼前这个小老头儿,定下心来道:“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做我们这行,装备若是次品,输掉的就会是自己的性命。老谷主,我并没有伤害您的意思,只是来取样东西罢了。”

“取?说得可真好听呐。”谷主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充满了愤怒与谴责,“姑娘好好的日子不过,又何必做这种违法乱纪之事?”

“谷主,我……”她正想要继续劝说眼前的老人,却忽然觉得一股寒意沿着脊椎从脚底直窜上顶心!

她的反应也着实够快,刹那间脚尖便已经发力,直接把全身的内功都冲向地面!

那一小块地板轰然坍塌,从中刺出排成九宫阵的尖锐长矛。但她却已经不在原地,成为牺牲品的只有她的一条纱巾。

廖语蝶站在交错的琴弦上,只觉得一阵后怕:这灵药谷的人,还真是完全小看不得!

药草已经到手,沉甸甸的在怀里,很安心的感觉。

她向四周环顾了一下:这看似平静的塔阁中,不晓得有多少要人命的机括呢。

其实,她大可以带着药草就这么越上二楼逃之夭夭,但这一来,整座灵药阁都会随之坍塌。

因为那些琴弦本就是一个硕大的陷阱。

如果进来打扰她的是其他人,她早就动手了。可面对这年迈的谷主,她下不了手。

不杀老人、不杀孩童,是她所坚守的最后的道德底线。

“谷主,您是医者,天下的性命您皆愿拯救,”她勉强笑了笑,赞道,“不知您可愿救救我们这些江湖草寇?”

“草寇?”老人鄙夷地哼了一声,轻轻抬起了手。

廖语蝶顿时眼神一凛,尖声道:“如果希望这灵药阁倒塌,您大可以启动机关!”

老谷主被她吓了一跳,尚未回过神来,便又听见她道:“谷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女子此行偷药也是为了救人,请谷主谅解。”

“放下灵芝,老夫便不再追究。”老谷主并不笨,从她的态度中,他已猜到她不能直接跃出窗口一走了之。

当然了,他绝对想不到,若不是她碍于仁义,他早就死在了瓦砾之下!

但廖语蝶的耐心,其实也快被消磨殆尽了。

她忍不住怒道:“谷主,希望您明理一些!若真要走,我还用得着经过您的同意么?”

“哼,你休想!”老人毫不示弱地吼了回来。

看着眼前这个孱弱的老人,她真是恨得牙痒痒。尤其是当她看见那他突然如脱兔般就地一滚,还按下了数条机括时,她的紫瞳内几乎要喷出火来!

这该死的嗜药如命的老头,他这么想死么?!

最要紧的是,别把她也拖下去陪葬哇!

灵药阁四壁镂木、层层叠叠,空洞内却是无数箭支!

公孙先生设计的机关着实精细,就仿佛每支箭的轨迹都被计算在内一般,缜密得没有丝毫漏洞。

好在她还有一身无人能及的轻功,单论逃跑还是轻而易举。

可她却取出长鞭护住要害,向下飞落下去:她还是没办法对那迂腐的谷主见死不救。

但就在这时,整座塔阁忽然摇晃起来,地板更随便之陷落!

没有了这些特殊木料的保护,毒气便从裂缝中透了进来。

廖语蝶人在半空,已被这毒气呛得咳嗽不止,一分神竟被暗箭射中肩膀,顿时就身子一歪。

只见银光一闪,她及时翻上琴弦,捂着肩膀在摇摇欲坠的灵药阁中跳跃。

什么救人、什么底线,眼下她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上这些呢!

只见她身子一沉,脚下的琴弦也随之卷了起来。反复几次之后,竟将之绞成了一张连向窗口的网!

“老谷主,抱歉了。”她默默念了一句,身子如箭一般冲了出去。弦网强韧结实、再加上她先前那些诡异的布局,整座灵药阁都被牵引得支离破碎!

木板和栏杆不断砸下,整个情势千钧一发!

只听到轰然一声巨响,精致的木阁楼不复存在。

原本平静的沼泽吞下了这许多木料,竟翻滚着向陆地上蔓延开来!

乌黑的泥浆吞噬掉了仅有的一些灯光,借着其庞大惊人的质量畅通无阻,大有水漫金山的架势!

这要是被卷进去,哪里是什么中毒呀,根本就是死无全尸!

先前领教过这毒沼的厉害,此刻廖语蝶看得是心惊胆战,连忙飞跃着向下落去,踩着飞索几步就奔上了岸。

这条绳索功成身退,神奇的荷叶浆层片片龟裂开来没一会儿便被彻底淹没。

身后的毒沼依然来势汹涌,如同催命的鬼差般,始终追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

她玩命狂奔着,一只手仍死死捂着受伤的肩膀,面若金纸。好在她的轻功了得,加上沼泽黏稠,一时并不担心被追上。

但真正致命的,其实是它不断散发出来的毒气。

--她万万没想到这毒沼竟然如此霸道,不过寸许伤口,这么会儿之后她的手臂便已经麻痹了。

她扫了一眼怀里的灵芝,咬牙切齿地想:这次她一定要把成本都给赚回来!

灵药谷的地形和一般的谷地不同,呈现波状分布:峡谷中心处比周围要高出了好几尺。

这种地方,是最怕水淹的。

所谓无巧不成书,宾客们的住处所处在的位置恰好是整座山谷的最低点!

廖语蝶一路横冲直撞,借着自己举世无双的身法,安然无恙地冲回了屋内。她所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接着逃命,而是抓起景黎昕的左手边往肩上狠狠一划。

铁爪何其锐利、而她的皮肤又是何其的脆弱!黑色的毒血汩汩流出,她的手终于恢复了知觉。

“蝶儿,这伤?!”她出门的时候信心满满,回来的时候确实这么落魄,叫他如何不担心?“没时间了,黎昕,收拾东西快走!”她根本没时间解释,匆匆披上一件外袍便道,“这儿快被毒沼淹没了!”

他大吃一惊,也就不再多问,收起随身物品便紧跟着她冲出门去。

等二人闯到谷口,毒沼也差不多静止下来,毕竟水量有限。

乍一看去,大半个山谷都被淹在黑色黏稠的沼泽当中,颇为骇人。

谷中的守卫大多已经因为中毒而虚弱无力。面对这样的护卫,他们要逃跑自然是轻而易举,根本就不需要认真起来去应对。

在这样的优势下,廖语蝶却完全不敢大意:谷中原本燃着许多火把,如今则把那不知成分的沼泽给点燃了。熊熊大火照亮了夜空,灼热的气息让人昏眩不已。

不逃远一些的话,他们不被毒死、也会被烧死!

可怜了这谷内许多条无辜的人命啊!

她深深看了一眼原本百花绽放的山谷,忍不住叹了一声:这工作,真是不该再做下去了。如此慎重的杀孽,难道她可以一辈子都不为所动么?这样下去,她和齐铄又有什么差别呢。

“小仙女,别看了……”景黎昕知道她的自责,轻柔地握住她的手,几乎是硬拽着她向山下跑去——不论她有多少罪孽、多少错误,都让他来一同背负吧!她所需要做的,只是好好的活下去。

几天后,两人终于狼狈不堪地逃出了这座怪石遍布的大山。可廖语蝶却完全没有九死一生后的喜悦,一路上都闷闷不乐,甚至几次差点驾着马撞上大树。

她终于开始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潇洒原来那么沉重。

从前她无牵无挂的,自然不担心也不去相信什么因果报应。可如今,她爱得那么真挚那么深刻,她开始拥有了原本自己不屑一顾的希望。她希望能够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所以,她也自然想起了自己造下的孽。

——她开始怕了。

“蝶儿,你别怕。”景黎昕从旁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宽慰道,“你那么善良,好人有好报。”

“才没有呢。”她一夹马腹,胯下的骏马便飞奔起来,使得她的声音飘散在了风中,“我要真是那么好的人,就不会去当贼了。”

他没来得及回答,因为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点,逼得他不得不先一心一意追在她的马匹后面。

没多久,他们已经可以听到海潮哗哗的声音——港口到了。

此时,他们距离云海号已经相当近了,远远的已看得见高耸的桅杆以及瞭望台上船员们兴高采烈的身影。

他们从船上大声地呼喊着,热烈欢迎自己的船长归来。

“看那边。”他微微一笑,示意她抬起头,指着前方道,“他们在欢迎的人可不是我啊。他们等的人是你,小蝶。无论你的职业如何,你都是他们选择的、唯一的值得跟从的人。”

景黎昕的安慰的确让她好受了很多。但一上船,她还是风也似的躲进了船舱:有些事,别人说终归没用的,还是得自己好好想想。

“景公子,有您的信!”

他本来就颇为担忧,再被旁人一扰,更是没好气:“拿来!”

小船员颇为机灵,当然发现自家船长的坏心前也影响到了他,连忙乖乖把信件递了出去。

没看几眼,他的脸色就突然一片苍白,简直像是忽然毒发一般!

见状,四周的船员早已躲了开去。平日里就十分机灵的阿四更是已经冲下甲板,慌慌张张找船长救命去了。

躲在伙房里熬药的廖语蝶很快就被阿四找到。小家伙语无伦次地喊着:“小姐、景公子他,您、您赶快上去呀!”

黎昕??她脸色一变,也来不及多加招呼,便已经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