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日夜……
忠王带领五千铁骑绕到敌后突袭了晋军兵寨,晋军毫无防备,将士在慌乱之中被斩杀无数,但忠王也不敢恋战,一路烧杀过后即刻返回了许州大营。
次日晋军统领率军报复,数万人攻向许州,结果行至中途被埋伏两侧的南北大军夹击,再一次损兵折将后撤回晋地。
张宝良没有参与这场大战,而是趁夜南下袭击了徘徊在伏牛山附近的岳隆安,并一路跟踪南下追至枣阳县城附近。
义阳留守李怀逸早已经带兵至此,前后围兵将岳隆安堵截在一处山坳里,大战过后,岳隆安带着千余人马狼狈的逃回了他的老巢鄂州。
……
半个月以后,洛阳城外云梦山,有道观名曰桃园宫,观中蛰潜着一位饱读诗书的士人,姓沈名居安。
此时脱下了一身戎装的忠王殿下,正素衣净面倾听这位先生的教诲。
忠王说道“内中之事学生本不该妄言,但父皇病体欠安,兄长又不知所踪,眼下外有四面强敌,内有藩镇割据,学生于情于理也要思虑应对之策,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沈居安盘坐于蒲团,敛目凝神说道“天下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汉以后天下混乱了三百年,不也有了隋唐五百年的长治久安吗?”
“先生可是说现在时机已到,只是学生该如何做?”
“上马打天下,下马治天下,这没什么可说的,春秋五霸战国七雄,汉武帝唐太宗,这些君王的崛起哪个都可以借鉴,道理都是一样”。
忠王点了点头,说道“薄赋轻徭,招贤纳士,这些学生都可以做到”。
“民心”,沈居安重重的说出了两个字。
忠王想了一下,说道,“政之所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民恶贫贱,我富贵之,民恶危坠,我存安之”。
沈居安反问道,“古人的话当然没错,只是有时候‘民恶己之贫贱,恶他人之富贵’,你该如何?”。
忠王答道,“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
沈居安说道,“圣人之境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达成,先说说你刚才提到的薄赋轻徭,古时越王勾践会稽山受辱,归国之后卧薪尝胆,免除越国百姓一切赋税徭役,但是几年过去粮仓里的粮食未见增多,于是遣范蠡问道于计然”。
“这应该就是史书上的‘计然七策’吧?”忠王像个乖学生一样,适时的问了一句。
“计然告诉勾践,百姓追求的是丰衣足食,如果已经足食了,怎么可能还会再去开荒种地呢?所以赋税太低也不是好事”。
“那赋税多少才算是合适?”
沈居安摇了摇头,说道“问题不在于多少,试想如果东边水灾,征调西民之粮用于救助灾民,百姓会计较粮税多少吗?契丹频频乱我中原,如果要征粮讨伐,百姓会有不舍吗?秦赵争霸,秦地十五岁以上男丁携粮参军,他们可曾想过薄赋轻徭?”
“取之有道,用之有度”,忠王似有领悟。
“征税,只要出于礼,用于明,不做奢靡腐化之事,百姓只要饿不死,就会尽与你所需”。
“何为礼?”忠王问道。
“儒家五常‘仁义礼智信’,这些事情说简单吧,也就是做人的基本道理,说不简单吧,作为帝王能够身体力行的又有几人?”
“学生要做个仁义之君”,忠王忍不住说了句心里话。
沈居安笑了笑,说道“这样说也不全对,还要让百姓知道你是个仁义之君,就拿过去几十年来说,你抢别人的皇位,别人就能抢你的皇位,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就是这个道理”。
忠王点了点头,以示会意。
……
一月后,神武军都指挥使郭徽带军北上,契丹南下军队不敢继续骚扰黄河沿岸各州县,回撤到固安县附近聚集,准备和郭徽一决雌雄。
郭徽与契丹军对峙月余,大小过百战,互有胜负,最后契丹终因天气渐冷,粮草不足,交替撤回幽云以北。
半年后,皇上称病退位,但是忠王坚决不受皇印,自称监国,并派人遍访太子尉迟正的信息,待其回朝当政。
期间郭徽被封为幽州节度使,永驻边疆,幽州军政事务全由郭徽节制,所收赋税无需上缴朝廷,用于定边安民。
张宝良接替郭徽成为神武军都指挥使。
宋彦昭被任命为淮河下游小城邳州的团练使,教训水军,以防南唐。
牛逊因为打仗勇猛,留在了侍卫军,加轻车都尉,做了个四品随军护驾。
可惜岳隆安降了南唐,由于南唐军从中作梗,从此本朝失了鄂岳之地,并丢掉了仅有的长江码头。
只是一直没有太子尉迟正的消息,也没有张宝善的消息。
第二年,在宰辅的多次劝说之下,忠王正式登基,定年号启德,并将自己的名字改为尉迟琯,避免了百姓行文避讳之不便。
忠王还承诺将来定将皇位传于太子的儿子尉迟凝。
忠王登基后昭告天下,施行广开言路,举荐良材,取消禁酒令,允许民间开矿,扶持农桑等一系列的兴民之策。
只是刚刚登基的的忠王,立刻就碰到一个让他寝食难安的消息,还好这时沈居安已经入朝为官,于是立刻将他招来宫内商量此事。
“金山县的太子府中发现了黄金二十万两?”沈居安问道。
“是的,朕已经派人确认了”。
“黄金是如何找到的?”
“兵部收到的飞鸽传书,上面记载着详细的埋藏地点”
“皇上是担心燕王还活着?”君臣一年,现在倒不用再打什么哑谜。
“此其一,其二是这件事情该怎么办,要不要昭告天下?”
“我觉得燕王要是活着的话,去年登高一呼或许还真有机会,会不会是燕王的旧部确定燕王已经不可能回来,这才偷偷的禀报朝廷?”
“或许此人不想让这笔黄金落入他人之手,毕竟南唐和西晋都在打它的主意”,皇上猜测道。
沈居安说道,“臣以为金子最好的用途就是贿赂别国的相卿,腐化他们的国君,但是这样以来黄金的用途就不便张扬,果如此则难免引来朝野非议,说皇上贪图身外之物,臣以为皇上还是大张旗鼓的使用好了”。
“那又该当如何处置?”
“臣以为可以去南唐换些粮食,募集役工将几条运河的河道疏通一下,如果还有多余可以买些牛马耙犁,借与百姓作耕种之用”
皇上当即应允道“嗯,连年的征战,再加上洪涝,这些河道多有堵塞,以后南征北战还需要这些运河调集粮食”。
沈居安接着说道“自从唐亡后,中原征伐颇多,各州人口已缺十之六七,但远没有像南北朝时那样出现绝户千里的景象,臣以为究其原因一是隋唐开辟的运河粮道,二是有那些逐利而生的商人”
皇上听后笑着说道,“你给朕制定的国策,十年养民,十年强兵,十年平天下,每一项都有为商之道,朕这个皇上都要当成掌柜了”。
……
启德三年,已经十六岁的尉迟凝被册封为‘承王’,尉迟凝心生疑窦,连夜将太子留给他的血书烧掉,接着,尉迟凝再次从怀中拿出一个玉盒翻看。
盒子中放着一个金锁,是自己儿时所带,不知何时被父亲收起。
看了一会儿,尉迟凝将玉盒盖死,放在手中摩挲,玉盒两面刻着山竹和秋菊,四君子中的两个,但是画风却不如平常所见的竹菊画那么飘逸空幽,而是笔划繁复,尽显富贵之态。
承王,尉迟凝舍不得毁坏这个玉盒,因为在盒子的侧面镌刻着一个并不熟悉的名字,杨延昌。
尉迟凝将盒子放入怀中,不时拿出来翻看,就这么陪着他过了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