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开学
那次以后，罗素素再没有和方珊出去，她不愿意承认，但是她知道她已经开始妒忌方珊了。唯有不见她才是最好的方法。只是，越不见，越想的厉害。那张写满方程式的草稿纸一遍遍的回放在脑海里。她简直快疯掉了。每天还要面对那一家三口，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她还能坚持多久。也许，唯有她自己那个三米见方的小房间才是她唯一的碉堡吧。
所幸，寒假并不长，很快又开学了。罗素素把自己完完全全的投入到了紧张的学习和那累人的班长夫人角色扮演中，再不去想那个人那些情。
令罗素素没想到的是，开学没几天，丁晓柔竟一脸幸福的跑来找她了。这个女孩，自从上次赌气走掉之后就再没出现过。
丁晓柔说，她又恋爱了，她说那个男孩子非常的爱她，她还迫不及待的让罗素素看了他的照片。
照片上的他，长得一般，似乎也不是很高。但是表情纯纯的，眼睛里有一种笃定。看着看着罗素素会心的笑了，这样的男子，她相信一定会很好的宠着丁晓柔的。这么多年的朋友，不管丁晓柔怎么样，罗素素还是打心眼里希望她幸福的。
“好不好，好不好嘛？”丁晓柔拉着罗素素的手，撒娇的问着，脸蛋红红的带着几分羞涩。仿佛从来就没有过不愉快似的。
“嗯，好，我猜她一定会宠着你的。”罗素素笑着摸着丁晓柔的头发。曾经，她也有着这么长这么顺的一头乌黑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瞬间，她突然想再要一回长发。
“这你都猜得出来，你太厉害啦！”丁晓柔笑着说，“素素啊，什么时候，你也找个男朋友宠着你吧。”
“傻丫头，有些人注定是要被宠的，有些人却注定只能自己宠着自己。明白了？”每一次当别人提起让她找个男朋友时，罗素素都会这样说。
“你总是这样。”丁晓柔嘟着嘴，却掩不去眉梢间的幸福。这个女子，总是这么简单的快乐，简单的忧愁，简单的幸福。有时候罗素素真的很羡慕她。
之后的日子，罗素素真的没有再去剪过头发。依旧是一身男装，依旧活跃在篮球场上，依旧雷厉风行。可是，头发却越长越长。
几个月之后的一个早晨，站在镜子前的罗素素猛然发现自己的头发竟然已经过肩了，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些苦涩，有些喜悦……
班里的同学开始打趣说这个班长夫人越来越有班长夫人的样子了，罗素素也只是一笑置之。她决定的事，总是会毫无理由的坚持下去，却不会去做任何的解释。
季岚依旧经常来他们班，只是偶尔会朝罗素素的方向看去。这个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的女子，真的是当初那个小女孩吗？他不确定，也不敢去确定。那时候他毅然的拿下月牙，是因为他以为再见不到她。
“班长夫人，女生3000米还是没有人报名，怎么办啊，难道要弃权？”夏天，就这么不知不觉的来临了，运动会又一次不可避免的要召开了。
“弃权？男生比不过别人，女生又弃权，我们还混不混啊？”罗素素不屑的瞄了一眼身高马大的体育委员。真不知道他长这么大是干什么用的，每次体育活动都找不齐人。
“真的找不到人了！张宁去年都跑吐了，她说她是死都不去了，还有几个女生也是见了我就躲，我真的没办法了。”想着班上一共只有十个男生，还都是非胖即弱的，要叫女生再弃权几个项目，体委还真说不出口，可是，事实上的确是请不到人了。
“你个体委是吃干饭的啊？”罗素素没好气的说道。
“那要不，班长夫人，你去吧。”体委小心的询问道。
“我去？我跑步又不好！”罗素素再一次翻白眼，这是什么人啊。
“3000米有几个人是跑得下来的啊，你就去吧，亲爱的班长夫人，知道你一心为班级着想的啦。”一看有戏，体委立马嬉皮笑脸的求上了。
“少给我套高帽，你自己找人去。”
“你都不肯去还谁去啊，你要带个头的嘛！”
“那好，我要是报了这个三千米，别的项目，我们班今年一个都不许弃权，怎么样？！”想了想，罗素素开出了条件。她知道她不用这么卖力的，可是，她是真的把班级当成了自己的家，所有的事情都在一心的为班级想着。
“好！”虽然体委知道这有些困难，可是看着罗素素那副坚毅的表情，那副豁出去的样子，他就不忍拒绝。他也相信，有了罗素素这一句，那些人，也是不会拒绝的。
果然，整个学校60多个班，竟然只有他们一个班是全项报满的，最多的一个男生报了5个项目，其余的多多少少也有一两个。女生，也都报满了所有的项目，没项目的更是自发形成了拉拉队，后勤队……一个班，只要有那么一个核心在，就会团结的像一个球。
110米栏，汪啸风和张毅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他们两个有时候像敌人，有时候又向兄弟，相互斗着又相互关心着。在观众席上，远远的就可以看到他们彼此说着话，那神情那动作一看就知道是相互鼓励。但是，毫无意外的，等到到了终点，他们两个又该掐上了。
只是，两个班长都在场上，罗素素这个班长夫人关注的却不是他们两个。在最外道，有个男子，神情自若的站着，等待着枪响，仿佛第一名搓手可得。场下，却至少有两个女子再为他揪着心。
随着一声枪响，季岚就一马当先的跑了出去。跨栏的每个动作都极其漂亮。每跨过一个栏，都是一条美丽的弧线，观众席上不可抑制的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欢呼。这种呼声早已超过了班级的界限，而完全是折服在这一个个完美的动作上。
罗素素的心，也随着场上的他跳动着。每接近一个栏，她的心就会提到喉咙口，深怕他碰倒栏杆，直到他完美的冲过终点线。
只是，碰到红线的那一秒，方珊就出新在了视线里，而后是疯狂的拥抱。这种时候，所有的疯狂都被允许。所有人，除了欢呼还是欢呼，只有罗素素的眼里，有些湿润。多少年，她的眼窝已干涸，没想到，竟在这样的情况下猝不及防的润湿了……她立马别过脸，去寻求那两个班长。
身后的栏已倒的七七八八，但到底他们还是先后跑到了终点。
“哈哈，我比你快！”张毅一边喘着气，一边大笑着说道。
“别得意，你至少比我多倒两个栏，不信我们走着瞧！”汪啸风毫不示弱的反击道。
“你们两个烦不烦，一天到晚就知道吵，有本事得个第一试试。”话刚出口，罗素素就有些后悔了，怎么把一肚子的火气都撒在了这两个人身上呢？他们两个更是愣在了那里。
“去休息会儿啦，就知道吵！”罗素素掩饰的笑了笑，拉起他们两个往休息区走。
“你什么时候跑三千米啊？”也许是她有些紧张吧，张毅和汪啸风想到了一块儿，竟异口同声的问道。
“三点的样子吧。”罗素素有些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刚刚那一个拥抱的画面。她有些恨自己，为什么碰到他就会乱了方寸，八年前是这样，八年后还是这样。
站在三千米的跑道上，罗素素仰天长叹，这可是她第一次跑这么长的距离啊……
最先几圈的时候，还有些游刃有余，可是当跑到第5圈的时候她有些接不上气了。跑道上人越来越少，跑道四周的加油声却越来越响，罗素素咬咬牙，闭着眼睛继续往前跑。
跑到第六圈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意识真在一点点的抽离身体。
“不行就别跑了！”突然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罗素素艰难的睁开眼睛，看到的竟是班主任。这个女子，该是心疼她了吧。只是，她却不能放弃，既然选择了，至少要跑到终点。
跑到第七圈的时候，跑道上剩下的人已寥寥无几，罗素素面上已没有一丝血色，两条腿完全是因为惯性在往前冲着……
伴随着不断的加油声，看着不远处的终点，罗素素再一次咬紧牙关，可是却有些力不从心了，她一点点的慢下来，她努力的坚持着，她知道她不能停，停下来就再也到不了终点了，可是她的身体却不受她的控制了。终点就在眼前，却仿佛比最初的时候更远了，就像他。
“加油啊，马上就要到了！”
“坚持住啊！”
“加油啊！”
夹道的加油声，已不仅仅是同学和朋友的了，还有很多很多陌生人。他们，只是在为选手加油，在为这一种精神加油。也许，这也是学校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不肯取消女生三千米跑这个项目的原因吧。没有多少人能到达终点，可是这个项目的意义却大过任何一项竞技。
“加油，你可以的。”嘈杂声中，她只听到了这一句。她已累得睁不开眼，可是她知道，这句话是他说的。
简单的一句话，轻松的激发了罗素素体内的潜力，最后50米，罗素素不慢反快。不仅第一个到达了终点，还破了学校20多年来创下的记录。
她成了英雄，成了偶像，可是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没有那一句加油，你可以的。她也许连终点都跑不到。
鲜花，闪光灯，罗素素都不再感受得到。终点上的她只是如一摊烂泥一样的躺在地上。她想骄傲的站着，告诉他她的确可以的，可是，她身体的一切机能仿佛都已经不再属于她了。
草坪上，同学们七手八脚的摆弄着她。罗素素紧紧的闭着眼睛，可是她却能感觉到那一束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她笃定，是他的。
“背她回寝室吧！”不知道谁提议了一句。十个男生，一窝蜂的围了上来，接力的背起了她。两边还有许多女生扶着。此时的罗素素，虽然毫无形象，可是在他们眼里，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帅气。
“我来吧。”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罗素素已稍稍的恢复了体力，微微的睁开眼，竟看到了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已是最后一站，所有的男生都止步在楼下，只剩下他背着她走上楼去。
五层的楼梯，罗素素感觉他微微的喘着气，小声的叫了一句“小班长。”
季岚的脚步一怔，而后又恢复了正常。那声音太轻，轻的季岚以为只是他的错觉。又怎么会不是呢？罗素素已不省人事，怎么可能会叫他，即使叫，也该叫他季岚，怎么可能叫他小班长？是他，想念那个小女孩了吧。
3000米的终点线上他终于确定，她就是她。这样的倔强，这样的好强，世界上已不会再有第二人了。
轻轻的为她掖好被子，轻轻的帮她把散落的头发捋到后面。深深的看她一眼，而后转身离去。
那时候，明明知道他是他，罗素素还做出那样的选择。他们的路，也许真的已到了尽头。那边，还有一个温柔大方的女友，季岚知道，他们，真的已成为了过去。
罗素素的头哎着床就真正的睡着了。她太累了，累得都睁不开眼看一眼近在咫尺的小班长。他们，总是这样的一次次错过不是吗？
再睁开眼已是第二天的中午了，比赛依旧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罗素素利索的起床跑入操场。她知道，她就是那个班的核心，有她在，一切都会有条不紊；她不再……她没有想过她不再找个班会怎么发展。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一个班离了谁都照样进行，但是离了不同的人一个班的轨道就会大大的不一样不是吗？半天的时间，七班，已天旋地转。
比赛依旧在继续，观众席上人却少得可怜，就连选手也显得心不在焉。罗素素正想发火，体委却告诉他阿虎出事了。一句话说的罗素素怔在原地。
体委说，小胖被人欺负了，阿虎知道后二话不说跑去把欺负小胖的人打了，这事涌到了学校……
听到这些，罗素素头都大了，阿虎去年还留着一个处分呢。在这已校风甚严出名的学校，在处分期间再去找人打架不被开除的又鬼了。果然听到体委说学校可能会开除阿虎，不过结果要都运动会以后再出来。
“班上还有些人呢？”罗素素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嘴角却忍不住颤抖。阿虎虽然冲动，可是却是一个大好人。身为七班的劳动委员，总是勤勤恳恳，两年多卫生红旗就没有流出他们班过。而且阿虎为人特别义气，对班上谁都好。这次闹事不也是为了给小胖出头吗？开除他？一想到这个可能罗素素眼圈都红了。
“两个班长去找年纪组长了，别的人也都在行政楼下面。”体委也有些焦急的说。出了这么大事，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当然是罗素素，可是罗素素昨天累趴在操场上的场景也历历在目……
听体委这么说，罗素素拔腿跑向行政楼。到那里的时候一片狼藉，一群人吵吵嚷嚷的正在做着类似示威的事情。看到罗素素来了，大家都围了上来，有几个平时和阿虎关系好的男生眼圈都已经红了。
“大家都先别急，先等他们两个出来再说。”罗素素试着安慰他们，一群人这样围在行政楼门口也不是个事。
正说着两个班长出来了，垂头丧气的样子刺激着全班同学。伤痛，愤怒，几乎把这群人逼疯了，有几个眼圈红红的男生都有冲进办公室的冲动了。学校总是这么的不近人情不是吗？
“老师怎么说？”罗素素拦住几个同学，先问两个班长情形如何。
“他根本不听我们说！说学校自会处理，叫我们快点回操场，否者一个班一起罚！”张毅愤怒的说。汪啸风的眼里也冒着火花。
“那张毅你先带班里的人回操场，汪啸风你和我再去一次！”罗素素迅速做出决定。她知道年级组一向说到做到，他们再这样闹下去只会把事情越闹越大。
“先回去！阿虎都要开除了你要我们回哪去啊？！”一男生发话说。
“是啊！有你这样的吗？今天他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就不走了！”另一个男生接口说。
“……”几个失去理智的男生听到罗素素的这句话全都把愤怒，不满抛向了他们的班长夫人。这种时候怎么可以屈服？
“我说回去就回去！”罗素素怒吼道，“别的事情我来解决！”
“你解决，你怎么解决，你以为你是校长啊！”也许是太伤痛了，他们的话越说越尖锐。
“都给我滚，这事情我要是解决不了七班我也不待了！”罗素素用从来没有过的粗野狂吼道。闹闹闹，就知道闹，这样闹，闹得出结果吗？
被罗素素这么一吼，所有人都震惊了。在张毅的带领下都乖乖的走向了操场。只有几个和阿虎特别铁的哥们依旧不肯走。但是也不说话了，只是安静的悲伤的坐在楼梯口。
罗素素上前拍拍他们的肩没再说什么，径直走向了年级组的办公室。
年级组长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却看的人反胃。只是，谈判中的罗素素忽略着他的冷漠，依旧小心措辞的说着关于阿虎的种种。
也不知道是被感动了，还是被烦的受不了了，组长终于发话所写一个有你们全班签名的申诉上来，我们会酌情考虑。说完就下了逐客令。
出来后，罗素素发挥她的专长洋洋洒洒写了一整张，同学却不怎么配合，说这一向是学校的推托之词，他们根本就不会看。罗素素却坚持着要每个人签名。死马当活马医了，不然那样的消极有用吗？
申诉交上去，运动会也结束了，七班得了个不错的名词，所有人都高兴不起来，比起阿虎的事情，就算的第一名也没有用。一天没有出现的小王老师突然出现，紧急的召见了罗素素和两大班长，说在她的争取下学校同意我们明天下午开一个班会来送阿虎，到时候所有的年级组成员都会来，她希望全班能抓住这次机会最后一次为阿虎申诉。他们的小王老师，总是这样悄无声息的为他们做着最重要的事情。回来罗素素和班里人一说，笼罩了一天的阴云才算稍微散开一点，可是对那个班会的连小王老师都没有把握……
整个晚上，罗素素都在埋头写了明天的演讲稿，写了改改了写，她知道这将关乎阿虎的一生，马虎不得。直到凌晨，她揉一揉有些生痛的太阳穴才去睡觉。睡梦中依旧惦记着明日的班会。
第二天，由小王老师把罗素素的演讲稿做成ppt。在几个课间讨论润色，到下午的时候总算还算满意。
整个班会，凝重而又悲伤，先后发言的学生都哭了，阿虎的母亲也来了，用不很标准的普通话感谢着全班的同学，声音哽咽，泪流满面。
两节课的班会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最后教室里响起了周华健的“朋友”。所有人都跟着唱，先是小声的而后越唱越大声，越唱越动情。歌曲结束的时候所有人都流了满面。他们，真的舍不得阿虎。
纪律无情人有情，即使是铁石心肠，也该被这一切感到了。所有的悲伤，所有的泪水都是那么真实，那么感人。之后的日子大家忐忑不安，最终学校还是破了例。处分依旧，七班的人却再一次笑容洋溢。七班，56个人，56颗心，从一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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