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正忙活着,太后走进来对我们说,她的卧室不急着收拾,因为明天的会见只是接见罗伯利·伊万斯将军和他的随员,他们不会进入内室。伊万斯夫人和其他夫人的会见安排在后天。太后认为最重要的是把朝会大殿收拾妥当,她说:把我们这唯一的地毯放到大殿去,虽然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东西,可是也只能这样了。”
忙完一切之后,太后开始关照起我们在会见那些夫人时的打扮来。她对我说:明天你不需要站在我的御座旁边,因为来的都是些男人。我会从外务部叫个大臣过来担任翻译。我不想让你和那么多陌生男人讲话,这不合我们满族的规矩。这些人都是些生人,他们没准回到美国便会随便议论你的相貌。”同时,太后还吩咐把她的御黄袍拿出来预备明天穿。她说,这种场合,她必须得穿朝服。这件朝服是用黄色锦缎制成的,上面绣着金龙。她还要戴着一串108颗珠子串成的朝珠,这是这套服装的一部分。她说:我不喜欢穿这套朝服,一点都不好看,但是我却不得不穿。”她又对我们说:你们倒不需要穿什么特别的衣服。”第二天早晨,太后很早就起来了,整个早上比以往都忙碌。我觉得只要有朝会,我们就会有一大堆麻烦。有些事情似乎注定会出岔子,惹太后生气。她说:我也想表现得和蔼可亲,但是这些人总是惹我生气。我知道那个美国上将回家后肯定会对人谈到我,我可不想给他留个坏印象。”
那天早上,她几乎花了两个钟头来梳头,因此耽误了正常的早朝,所以,她决定将早朝推迟到洋人走了之后。穿上御袍后,她不断地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对我说她真不喜欢那套衣服,还问我那些洋人是否能够看得出来这是一套正式的朝服。“我穿黄色太难看了。我的脸和袍子简直就是一个颜色。”她不停地抱怨说。我建议她,这只是一次私人会见,如果她想穿别的衣服,应该也没有关系。她看起来很高兴,不过我却有点担心我提的这个建议不是那么合规矩,但是我那天也很忙碌,没有多少时间顾虑这些。
太后吩咐把她别的袍子都拿过来,仔细地看过一遍之后,选择了一件镶满宝石和珍珠的绣着寿字的淡绿色缎袍。她试了一下,说这件不错,然后让我去首饰房选择合适的头饰。她一侧的头饰是一个寿字,另一侧是一只蝙蝠(蝙蝠的“蝠”与“福”同音,所以在中国也是福的象征)。当然、鞋子、手绢以及别的一切也都绣着配套的图案。一切都穿戴好了之后,她笑着说:现在看起来好多了。我们最好提前去大殿等着他们,他们来之前,我们可以玩上一局骰子。”然后又对我们所有人说:会见的时候,你们所有人都要待在屏风后面。你们看没关系,但是我不希望有人看到你们。”
太监把八仙过海的地图铺在了桌子上,我们正准备开始游戏,一个职位较高的太监走进了大殿,跪下禀告说美国海军上将已经到了宫门口,同行的还有美国公使,有十一二个人。太后笑着对我说:我原本估计只有美国公使、那个上将和一两个随员,那剩下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呢?不过不管啦,反正都得接见。”我们伺候她登上御座,给她整理好衣服,又递给了她一张写着她的致辞的纸,然后我们就跟随皇后躲到了屏风后面。
四周一片寂静,鸦雀无声,我们都能听到外国使节的靴子踏在庭院的石头地面上的声音。我们从屏风的缝隙中偷看,看到几个亲王登上台阶,引导着客人走入了大殿。海军上将和美国使节走进来,站成一排,向太后三鞠躬。皇上此时也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在太后的左侧。皇上的宝座非常小,和一把普通椅子差不多大。太后的致辞非常简短,只是欢迎上将来到中国之类的。然后他们登上台阶,和太后、皇上握手,从一侧台阶上去,另一侧台阶下来。之后庆亲王将他们引到了另一处宫殿,安排他们吃午饭。会见就这样结束了,非常简单,但又很正规。
会见结束后,太后说她听见了我们在屏风后面的笑声,也许那些洋人也听见了,并会因此议论这事儿,她很不喜欢这样。我说我并没有笑。太后说:下次我再会见男宾的时候,你们都不用来大殿了,平时早朝的时候,都是我们自己人,那没有什么。”那天下午,太后并没有回自己的寝宫,她说她要等着那些人走了,听听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几个小时后,庆亲王来报告说他们已经用过午膳,来宾们对这次能够见到太后感到十分荣幸,现在已经走了。在这我必须补充一句,那位上将是从左侧的宫门进入的,中间的正门只供太后和皇上使用,唯一例外的是外国使节递交国书时也可以使用。上将离开也是走的左边的侧门。太后询问庆亲王,他是否领洋人们在宫里到处转转,那些人看后有什么想法,说了些什么,是否高兴等等。然后她对庆亲王说:你可以退下了,去为明天接见夫人们做些准备吧。”当天晚上,太后告诉我们:明天你们都必须穿着一致,都穿上最漂亮的衣服。那些进宫的外国夫人也许就见我们这么一次,如果我们这次不展示给她们看,也许就没有机会了。”她吩咐我们所有人,也包括皇后和瑾妃,都要穿上淡蓝色的衣服。她对我说:如果那些夫人问到谁是瑾妃,你就告诉她们,如果她们不问的话,就不要给她们介绍。我得小心着点,宫里的这些人都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免得行为失当,惹洋人笑话。”然后她又对所有人说:那些夫人们每次进宫,我总是会赏些礼物给她们,可是这次我却没拿定主意该不该赏,因为白天朝见时我就没赏他们什么。”然后她对我说:你可以准备一些小的玉器,以防万一。找些好看的盒子盛着,我要的时候就拿出来。好啦,已经说得够多了,你们都去休息吧。”我们道过晚安之后便退下了。忙了一天终于能够回房休息,我太高兴了。
第二天,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没有出任何岔子,我们都花了很多心思妆扮自己。太后的心情很好,她对我说:你脸上的胭脂总是搽得淡了点,这样子,别人会把你当成寡妇的。你还得涂点口红,这是规矩。我这会儿用不到你,你回去再补补妆吧。”于是我又回到房里,把自己描画得和别人一模一样。看着自己这副妆容,我忍不住有点想笑。我返回太后的房里,她看了看说:“现在这样就好了。如果你嫌脂粉太贵的话,我会给你买的。”她说着就笑了起来,太后就是如此,总是喜欢跟我开玩笑。太后梳洗完毕之后,一个女官拿来了几件袍子让太后挑选。她说自己想要穿一件浅蓝色的。她翻看了二三十件,但是觉得都不合适,所以便下令再拿几件来。最后她选了一件淡蓝色的百蝶绣袍和一件同样绣着蝴蝶的紫色马甲。袍子的下端缀着珍珠珠串。太后把她的珍珠都佩戴在了身上,其中有一颗有鸡蛋那么大,这是她最喜欢的珠宝,只在特别的场合才会佩戴。她头发上两边各戴了一只玉蝴蝶。她的手镯和戒指也都是蝴蝶形状的,所有东西都是配套的。除了珠宝之外,太后还总是会戴上一些鲜花,白茉莉是她最喜欢的。皇后和女官都不许佩戴鲜花,除非太后特别恩准。我们可以佩戴珍珠宝石,但是太后说,鲜花只有她才能戴,因为我们都太年轻了,戴花的话,会把花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