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口中的事情特殊的含义,一个女孩四年牢狱生活,只会成为人们的饭后谈资。
我现在想的是蔚朵朵在我临走之前跟我说的一番话,她的语气冰冷,眼睛里散发出的不再是以前那种单纯天真,她说:“你在外无论如何都要小心,不要相信周边的任何人,什么朋友都是假的,他总会想方设法地害你,记住了吗南风?”
我以为她只是出于本能的猜疑,我说:“离开亲人出门在外靠的都是朋友,并不是所有人靠近你的目的都不单纯,你看程越北还有……”苏唐那两个字生生被我卡在喉咙处,怎么吐都吐不出来。
“是想说苏唐吗?”蔚朵朵摆弄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地说,“你有听说过一句话吗,做坏事的人她什么都不怕,就怕遭天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朵朵,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看开了,不想再提以前的事情。”
“朵朵。”我犹豫了好久才开口,“你是在恨我吗?”
“我恨全世界,都不会恨你。”
也许一个人要走很多的路,经历过生命中无数突如其来的繁华和苍凉,才会变得成熟。我们大家都一样,渴望安逸,站在满是荆棘的道路上希望往下就是平坦的人生,只有筋疲力尽的人才会这样,他们真的累了。
我闭着眼睛小憩,想着尚周的话,高中还未毕业的蔚朵朵,到底该给她找什么样的工作,估计她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再去考虑学业。这是一个让我头疼的问题。
我和尚周回去没几天,一起去挑了戒指,金楼的那些营业员看到尚周就像看到了一块大金山,两眼除了放光之外还格外的亢奋,一口一个The handsome men叫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只坐在一边喝水,时不时把自己的手递过去让尚周试戒指大小,还在听旁边那几个八婆小声议论着尚周的样貌家世,悲摧的是,我竟然听到一句娶了个丑八怪。
女人妒忌的心真的不容小觑啊!
我挽上尚周的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吴侬软语:“老公,就这个吧,我挺喜欢的。”
尚周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一对做工十分精致的对戒闪着光泽。
它的标价,六字后面跟了四个零。
尚周看着我笑了,他突然凑上来亲了我一下,轻声说:“我喜欢你这样叫我。”
尚周掏出一张卡递给营业员:“就拿这对。”
我的本意其实只是想告诉那些女人,有妇之夫不可妄想,尚周拿上那对钻戒的时候我肠子都悔青了,刚出门我就怂恿他退回去:“你不如直接把钱给我,咱们一举两得。”
尚周牵着我的手说:“傻瓜,等你嫁给我,什么东西都是你的。”
我望着他笑了,苦涩却从心底一点点蔓延开来。
我跟沈胥然再次见面纯属意外。
那天晚上出去,路口四辆轿车追尾,其中一名男士头部受到撞击,当即就流血不止。交警和救护车还未赶到的时候我挤进人群,分别查看了他们的伤势。
我把开衫脱下裹住那个男人的头,他紧紧抓住我的胳膊:“你是谁?”
“放心,我是医生,再撑一会儿救护车就会来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了个号码就递给我:“我头好痛,帮我跟他讲下现在的情况,告诉他我没事。”
电话还未接通,他就晕了过去,好半天那端才有人喂了一声。
“你好,我是夏南风,你的朋友出了车祸,现在处于昏迷状态并且头部流血不止,请赶快到医院来。”
那端没有声音,我接着喂了几声:“你好,我是夏南风,请问在听吗?”
“我在听。”
我愣住了。
声音太过于熟悉,大脑那瞬间突然就一片空白。
我的双手有些颤抖,小心翼翼的再次询问,“喂?”
“南风,我在听。”
世界像是在倒转,我完全不知道我接下来该做些什么,耳边响起警笛声的时候我压了电话,愣愣地看着受伤的那个男人完全不知所措。
沈胥然,这一个电话搭建起了我们已经断裂的那条路。
我去上班的时候,看了交接任务指令,发现沈胥然的朋友属于我负责的范围。之后沈胥然每天都往医院跑,专挑我去给他朋友例行检查的时候坐在那盯着我看。
就这样连续几天,他都没有什么不好的举动发生。
尚周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我也就稍微松了口气。晚上下班的时候刚锁上办公室的门沈胥然就出现在我面前,我吓了一跳,碰巧今天又是尚周休息,所以我对他充满了防备。
“你怕什么?吃饭去。”他说完就往外走。
“我为什么要跟你去吃饭?你不是有女朋友吗?”我站在那没有动,可是莫名其妙闻到一股醋味。
沈胥然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你是说上次厕所的那一个?”
我挑眉。
“生意场上,逢场作戏罢了,你懂的。”
“懂你大爷。”
沈胥然突然就转过身来,并把我压到墙上,速度快得让人来不及反抗,他贴着我的鼻尖说:“你再不老实要你好看。”
流氓。
“你骂我什么?”
我一惊,他真的有读心术不成?我扯扯嘴角:“我哪敢骂你。”
“可我听见你骂我了。”沈胥然按住我的手,“我听得见你心里的声音,你信吗?”
我回答得很果断:“不信。”
下一秒他就做了一件让我很想自我了断的事情,沈胥然把头贴在我的胸上,心脏陡然剧烈跳动起来:“沈胥然,你王八蛋!流氓!”
“我说得没错吧,你刚在心里骂我了。”
沈胥然抬起头来,一脸坏坏的笑容,他得意地举起我的手:“如果不跟我去吃饭,今天你就别想回家。”
我笑了,示意我手指上的戒指:“抱歉,我订了婚,要遵守妇道。”
沈胥然冷哼了一声:“真窝囊,这么小的钻,他好意思送得出手?”
我愤怒了,怒火一触即发:“他就算送根草我也喜欢,尚周他永远不会骗我,他也不会处心积虑地来害我身边的人,我就要嫁给这样的男人。”
“夏南风,你是不是还在记恨我以前的事情?”
“以前?”我看着他,企图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一些悔意来,可是没有,我太失望了。“我跟你就从来没有以前。”
“你说什么?”
“不是吗?你沈胥然有多么了不起,占据了我整颗心不够还要来伤害我。”我哽咽住,他就吻上我的唇,唇瓣顿时火辣辣地疼痛起来,浓重的血腥味在鼻尖散开。
我痛得哭出声来,抬脚就踢向沈胥然:“你咬我!”
“现在我只是咬你。”沈胥然红了眼眶,“下次就不会那么便宜。”
就是这种暴戾,以前的沈胥然突然回来了,我哭着喊着,沈胥然遏制住我的双手根本就不让我动弹。直到哭累了我就眼巴巴地望着他。
沈胥然问:“吃不吃饭?”
我点点头:“吃。”
3、作家都是骗人的,从头到尾都在为一个故事圆谎,写的东西多了,撒的谎就越多,那么她的人生都是在不安中度过的
饭桌上沈胥然的胃口似乎很好,我只动了几下刀叉,牛肉就被我戳得惨不忍睹。沈胥然动作熟络地切了一小块抵到我嘴边:“吃。”
我摇摇头,他就瞪我,没办法,我只好吃了。
沈胥然说:“以前的梦想不是当一名作家吗?改医生了?”
我停住手中的动作,顿了顿:“作家都是骗人的,从头到尾都在为一个故事圆谎,写的东西多了,撒的谎就越多,那么她的人生都是在不安中度过的。”
“医生就不骗人了?”
“最起码医生的职业是救人为本,每天目睹死亡和新生,恐怕早已忘了冷暖情长,你觉得所谓的欺骗,我们还在乎吗?”
沈胥然看着我笑了,他点点头:“不错,你长大了。”
“那么你呢?在做什么?”我问。
“设计师。”
我挑眉:“网络游戏?”
沈胥然伸手就捏我的脸颊:“聪明。”
我的心咯噔一下,暌违许久的甜蜜感冒了出来,可当我看到右手中指的戒指时,羞耻迅速代替了那一点甜蜜,我把刀叉放下:“不想吃了。”
“那就走吧。”
沈胥然开车送我回了家,一路上都没有跟我讲一句话,直到送到我家门口他才对我说:“后天你休息,我来接你。”
我警惕地看着他:“接我做什么?”
他拍打着方向盘慢悠悠地说:“你是我的人,带你去哪都随我便。”
我真想脱了鞋子就打爆他的头!
“你去死吧。”
“放心,我死了也让你给我守寡。那个叫尚周的事情你自己解决,跟我在一起不要脑子里想着其他男人,还有,”他牵起我的手,“下次见面,我不想再看到这个戒指。”
“你什么意思?”
沈胥然斩钉截铁地说:“我要你做我女人。”
世上男人千千万,只有一种是最让我惧怕的。他没有无恶不作也没有丧尽天良,他就是独裁,他把大男子主义全都展现在你面前,让你不能退让不能倔强,他很明白地暗示了你,他就是主宰你的天,他就是神。
沈胥然就是这样的一种人。
我不能吭声,他帮我解了安全带之后又嘱咐了一声:“估计你的未婚夫就在你们家等着你吧,我不管你们有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只要你和他彻底断绝,我就不在乎。”
我差点就喷血了。
沈胥然催我:“下去。”
我刚下车,他就踩了油门开车走了,我捡了地上的石子就往他的车砸去,等我发泄了愤怒之后身后就传来一声笑。
我转身就看见尚周站在我家门口,他问我:“不生气了?”
我咳嗽两声,不敢看他的眼睛:“你怎么来了?”
“我在家给你熬了鸡汤送过来,现在在锅里热着,快进去喝,看你喝完我就走。”
我埋着头快速从他身边跑过,尚周,请原谅我不能跟你说今天的事情。我承认我很自私,自私得想把这种感觉留在心里独自一人分享,我不会永久这样,再给我一点点时间。
尚周在身后看着我,笑容没有了,眉目皱在一起,眼底尽是忧伤。
沈胥然来接我的那天,我骗夏文心我要跟医院里的姐妹出去玩,她没有怀疑。
我上车之后问他去哪,他没说话。
“你到底带我去哪?”
“不要问。”
车子行驶到那些办公区的时候,他停好车带我上了电梯,一直到十七楼,再然后我们进入了一家公司。
大型网游总设计部。原来这是他工作的地方。
刚踏进去我就被空间的设计给吓住了,装潢太过精密,几百号人疯狂忙碌着,地方却显得很空余,沈胥然一直牵着我往前走,中途遇见几个人,他们礼貌性地喊了声沈总。
沈胥然的办公室有些简单了,和一般白领无异。他脱了外套就往电脑前一坐,然后开机,继而忙了起来。
我四处看了看,最后无聊地坐在沙发上翻起了杂志,翻来翻去都是有关于各种新款游戏上市的消息,刚开始觉得新鲜,看了一会眼睛就乏了。不知不觉就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那个时候有个女职员敲门进来。
“沈总,这是最后的策划方案,你看看还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等样品一出,我们就可以直接发布了。”
“我马上就看,这次进度有些慢了,我们要赶在12号上市。”
她刚准备离去,发现沙发上躺着一个人,好奇地得问沈胥然:“沈总,她是谁?”
沈胥然看着熟睡的人,笑了笑:“我老婆。”
她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迅速溜出去告诫那些对上司虎视眈眈的女人,正室都已经来视察了,小妖精们就别想再胡作非为了。
她暗自叹了口气,彻底没机会了。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沈胥然还坐在电脑面前,我走到他的旁边看了看时间。
“两点?”我指着液晶屏下方,“你这是什么时间啊?”
“北京时间,下午两点整,你从早上九点一直睡到现在。”沈胥然看着我,“睡货。”
说完他又面向电脑,我不满地努了努嘴:“早知道来看你工作我就不来了,我要回家。”
“饭在桌上,赶紧吃了,顺便把汤给喝了。”他看也不看我一眼,“等我忙完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在他背后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就跑到那边开始吃东西。
直到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那个工作狂才站起身,拿上外套二话不说就拉着我走出去,刚出门就撞见一个女的,她抱着一大摞的资料夹看到我的时候笑容可掬:“你好。”
我就纳闷了,上午碰面怎么就没跟我打声招呼。
经过走道的时候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偷偷摸摸地看我一眼又转过脸去小声说几句话。我用手指戳戳沈胥然的背,他转过脸来:“怎么了?”
我用手掌挡住,小声问他:“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他们都看着我。”
沈胥然笑了,俯身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周边那些人像炸开了锅一样议论开来,我愣是没反应过来,直到出了公司我甩开沈胥然的手。
“生什么气?”他按着电梯的按钮。
“你是不是跟他们说什么了?”
“我一直在工作,没空出去说。”
电梯叮的一下打开了,他把我推了进去,然后开口:“我觉得吧,这没什么丢人的。”
“什么?”
“你睡觉的时候流口水给人看见了。”
真想一头撞死算了,我摸摸嘴角:“真的假的?”
他耸耸肩:“你醒来的时候没发现沙发边上湿了一块吗,不知道你流口水的还以为你尿床了。”
我刚想骂人,电梯升到了最顶层,电梯震动的时候我突然晕眩,胸口遽然痛了起来。我扶着沈胥然的手臂以防自己摔倒。
沈胥然低头看我:“脸色怎么那么差?”
我笑笑:“没事。”
沈胥然带我爬楼梯的时候我问了一句:“这是去哪儿?”
“天台。”
“沈胥然。”我拉住他,“我……我不想上去。”
“今天带你来就想让让你看看上面的风景,可以舒缓疲劳,这里是城市最高的地方。”
我已经感觉到手脚有些轻微的颤抖:“拜托,我真的不想上去。”
“不行。”沈胥然突然就拦腰抱起了我,“有我在,你怕什么。”
我把脑袋蒙在他的怀里根本就不敢抬起头来,听着他的步伐已经走完了楼梯上了天台。耳边呼呼的风声撞击着我的耳膜,我紧紧搂住沈胥然的脖颈。
“到了。”
他又把我放了下来,我躲在他的背后把他环腰抱住。
“夏南风,你这么热情做什么,到前面来。”
“不。”
我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连发音都发不准,沈胥然看出些端倪,用力扳开我的手硬是把我拉到前面去,“你到底怎么了?”
我看见了前面空旷的一片。
没有人,没有任何物体。撕心裂肺的疼痛狠狠袭击我,我就处在天台的边沿,而下面就是万丈深渊,我感觉我快要窒息了。
沈胥然就站在我身后,我扶着天台的护栏慢慢蹲下。
“你怎么了?”
我痛苦地摇了摇头,剧痛已经让我说不出话来,我费力地抬起手指指我的口袋,“药……拿出来。”
“什么药?”
他四处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没有。南风,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好难受。”眼泪落了下来,在我还有一丝力气的时候我伸手拥住沈胥然,“打电话……尚周。”
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沈胥然,我真的怕那个时候我突然就走了,再也看不到你的脸,那样我会想念你永久的。
一辆救护车在医院门口停下,几个医生把担架床从上面抬下。
尚周为首,他对身边的护士说:“快叫主治医师到手术室来,一定要快。”
他们进入手术室的时候尚周挡住了一个人:“你别进来。”
沈胥然看也不看他一眼,作势就要闯入手术室,尚周终于忍无可忍,拉过沈胥然重重给他一拳。
沈胥然诧异,随后笑了:“打吧,只要你让我进去。”
“沈胥然。”尚周愤怒得红了眼眶,他指着沈胥然恨得咬牙切齿:“你敢带南风去天台?你知不知道心脏病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惧高的!你想害死她是吗?我告诉你她要是出事我不会放过你。”
尚周戴上口罩转身进了手术室。
沈胥然怔住了,他站在那完全不知所措。一向冷静的沈胥然这一次慌了神。护士带着主治医师向这边跑过来,沈胥然拉住他急迫地询问:“夏南风到底怎么样了?”
“南风有七年的冠心病史,她曾有过潜伏期,我现在要进去看看什么情况,你别急,先等着。”
冠心病。
沈胥然慢慢后退,他坐在凳子上发呆,脑海中跳过一系列的画面。他突然站起身,快速往外跑去。沈胥然回了公司,他在沙发上翻来翻去,终于,他在沙发靠垫后看到了白色的药瓶。
瓶子上的标签,再清楚不过了。
沈胥然疯狂大笑,他的心比谁都要痛却又要表现得比任何人要坚强,他狠狠摔了那瓶药,扫落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之后抱着头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