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职场半世蹉跎人生路
11653900000030

第30章 :30、淘米挈水抱孩子

30、淘米挈水抱孩子

铁匠铺实在是个手工业作坊,本来算不来什么店铺的,因为作坊间挂着自已打出来的锄头、铁耙、菜刀、斧头等许多铁货,东西卖出去也交要税,所以人们也叫它打铁店。

打铁店老板也就是师傅,他的铁店地地道道是个家庭作坊,店堂里就摆放着三脚架,砧头风箱炉子与各种火钳和榔头等打铁工具。锄头菜刀边打边卖。平时带个徒弟,忙时雇个伙计。这铁店里本来是有个徒弟的,因那徒弟为人太不太灵巧,学了两年还不会锉一把锄头,依旧派不来一点用场,再教也学不会。前些天他父亲来,见儿子技术一点也没学上,便带儿子回去叫他干别的去了。因此,春头忙活时,师傅只得雇两个伙计。那两个伙计既是伙计也是亲戚,一个是师傅的小舅子,也是跟师傅学出来的;一个是师傅的堂兄弟,当年也是他的徒弟。师傅的小舅子刚学出两年,常在姐夫家里做的。那个头上有瘌头疤的堂兄弟是个半工半农角色,农忙时在家乡种田,农闲时便来堂兄店里帮帮忙,因此他是来来去去的。如今家良来了,这店里就有两个伙计一个徒弟了。但这两个伙计,待春头忙头一过就要走的,一个到春耕时要回家乡给人家去做长工,一个小舅子,他打算春头做过也要自己去开小炉船了。他们两个一走干活就没有帮手了,所以师傅得现在再带一个徒弟。当然长期雇个伙计也是有人来的,但是雇伙计工资就高了,淡季生意不多时就雇不起了,所以店里从长长期打算,还是带个徒弟比较妥当。

师傅家里屋里有师母和四个小孩,大女儿十二岁,正在读小学;二女儿七岁;一个儿子五岁;顶小的女儿才是个抱手。这是他没来之前堂兄就告诉过他了。

店铺和住家连在一起,前半间是作坊兼店堂,后半间是吃饭间兼伙房,作坊隔壁还有半间,是一家人睡觉的房间。全屋除做店堂和隔壁睡觉的房间有点破地板外,都是黑黑的干泥地。后来知道那简陋的房屋也是租人家的。实际上师傅只有一副从小炉船搬上来的打铁家生。当年他也是像阿华哥那样开着船到处做小炉的。他原也是家良他们那面的人。五六年前,师傅全家住在城西的一条街上,在城里半边街开铁店。刚解放时国民党飞机还常来城市上空空袭,他们逃难来到东平湖开打铁铺。

新来乍到一切都不熟识,加良只得站到店堂边看师傅和伙计们打铁锉锄头。

一会,一阵咚咚的脚步响,门口一阵风,走进一个三十几岁的年轻妇女来,她一手提篮,一手抱着个一岁多点的小女孩,看店堂里开发票的桌横头站着一个后生,桌上放着一个被包,认得是年前来过的新徒弟,说声:“你来啦。”就嗵嗵嗵地抱着孩子提着满篮吓饭的菜篮子进屋去。出来时她仍抱着孩子,对家良说:

“你把被包放到那边去,等会我到吃饭间给你搭张铺,你夜里就睡在那里。”接着就把孩子递给他:“喏,你把小孩抱去,我去弄饭。”

家良一阵脸红,只得伸手去抱那梳着两根小辫子的胖胖的小女孩,但是小女孩怕生嗯嗯地弯着身子靠着母亲不让家良抱。

“叫哥哥抱,阿妈要去弄饭,乖!”她猛一声喝,那小女孩就不敢再撒赖,只得扁着咀含着眼泪,望着这个陌生的大哥哥无可奈何地让他抱。家良两手轻轻抱着这个乳嗅的小女孩,心里好不凄楚,他的妹妹都已经十五岁了,他自己家里早没有这样小的小妹了。可是到铁店来当徒弟还得抱这样小的小女孩。真不是滋味。可是你不抱也不行,谁叫你来当徒弟的呢?他只得笨手笨脚地两手松松地抱着她。见她哭着要妈妈,他只得轻轻地搭搭她的背。

从此,家良又开始了第二次学徒生涯。

师母是个泼辣女人,做事心很急,一家子大人小孩带伙计七八口人吃饭,家务也较繁重,如今家良进来,许多事师母就叫家良去做。

“家良,你来淘米!”

“家良,你来烧火!”

“家良,你去河埠头挈桶水来!”

“家良,你来抱小人!”家良成了师母的差狗。

他三年前在杂货店当学徒时可不是这样子的。先生兼老板是个穿长衫的生意人,叫他仅在店里做生意、记账或者背个双部袋到城里去配货或收帐,再是打扫打扫店堂,上上排门,那想来到这里手艺不叫学,却尽天价被师母差来差去做家务抱孩子,而他已经是毛二十岁的人了,这叫一个做后生的怎么受得了?如果他在这里的情景让乐亚英看到又会作何感想?

起先他提着水桶和淘米簸箕到河埠头去,脸孔黄怏怏的感到好难为情!

“呵,这么大的人在干这种活!”

“喏,呵,这是打铁店新来的徒弟呀?”他听到邻居的阿婶大嫂和过路人,都在注目的看他、议论他。

“唉,不该来呀,真不该再来当学徒。”他心里悔恼地想。可是既来了又怎么好立即再回去呢?

他想起这次他出来第二次当学徒,出发时母亲直把他送到一里外的田间小路上,临别母亲眼泪汪汪地对他说:“如今你自已寻到了行业,一定要好好学呵,但愿你从此脱掉烂衫换红袍!”

他当时心里苦笑:“去学个打铁匠还能换红袍?”但必竟是母亲的一线希望和祝愿。但若现在一来就回去,那不叫母亲太失望了吗?也叫村里人笑话,特别是乐亚英会怎么说他呢?她没有脸去见乐亚英。只得咬咬牙强忍下去。

到傍晚,他正立在店堂角落里,聚精会神地看着师傅们做生活,又听得地板咚的一声响,闯进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来,她梳着两条小辫子,长得眉清目秀,项上系着一块半新旧的红领巾,肩上挂着一只书包,这是个活泼美丽的少女。家良想她大概是师傅的大女儿了。她走进屋来看见家良呆呆的立在店堂角落里,奇怪地问母亲说:“阿妈,这是啥人?”

“新来的徒弟娃。”师母说。

“呵,又是一个呆大。”她轻藐地瞅他一眼,把书包往隔壁房里一扔,嗵嗵嗵地走出去玩儿去了。家良心里一阵酸楚。

“唉,来这里当学徒,被一个小姑娘都看不起。”他想到在家时他的同学乐亚英都当了村里的妇代会主任,还敬他三分呢。可是到这里连一个小姑娘都不把他看在眼里,真还不如在家里种田呢。自己都十八九岁的大人了,却还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看轻。什么呆大,他本来是个很活络的人,他在学校里当过级长,在小店里做过生意,去城里配货奔东跑西会买各种东西是个很活络的人,可来你们这个小铁店,技术不叫学,你们却差我一天到晚淘米挈水抱小孩,硬是把我当一个小学徒看了嘛,心情能开朗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