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无邪凄凄一笑,神情颓丧道:“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虽知他对你有情,只会冷落你,折磨你,不会真的要你性命。可是我却算不出……此番……你竟是有了他的孩子……”
清幽一字一字嘲讽道:“你也知人算不如天算?诚如你所期待的,他恨透了我,甚至不惜给我下了媚药……将我送给他人……好在师兄及时救了我。也是因此,我有了师兄的孩子!你绝对想象不到罢,如今我腹中,有的可是你们轩辕家的血脉,你的侄亲。哈哈……”语毕,她眸底划过一丝迷离的光晕。
听罢,轩辕无邪狠狠一颤。她的话,仿佛是一盆冷水,倏然浇落在他头上,浇得他五内肺腑都冷彻底,麻木没有知觉。
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么?上次凤绝将她送人之事,他自然听说了,却并没有引以为意。事情怎会演变成这样?他总以为,皇兄对外宣布要娶清幽不过是缓兵之计,是害怕凤秦国对她不利。哪知他们竟早已是……还有了孩子……不,他接受不了,若是凤绝的孩子,他必定要想办法下手除去,可若是他轩辕家的骨血……他该怎么办……他与她,日后又要如何在一起……
颓然退后几步,他颤抖着,声音里掩不住的灰心与伤痛,“清幽……你会不会……会不会是……弄错了……”
“弄错?!”她轻轻一晒,牢牢看着他,清润的眼眸几乎能看到他的眼底,“无邪,我早就同你说过,黄沙逝于指间,你我,江湖宦海,天涯海角,各行其路。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即便不与你在一起,也绝不会和他一起的。即便曾经与他有过欢好,我自会喝下防孕的汤药。我堂堂东宸国宁和公主,我的弟弟是东宸国的皇帝,我又怎愿意怀上他的孩子?所以……”
她顿一顿,字字在月夜中清晰响起,“你听着!这是师兄的孩子。绝不可能,有错!”
那一刻,轩辕无邪满目怆然,皆是隐忍和苦痛,教人不忍睹。
清幽缓缓后退一步,呼吸间皆是绵长的清冷。其实,当初在师父坟前,她虽是与他决裂,话语过激了点,可当时是因着自己一心求死。可如今,她失忆后他所做的种种,已是教她心中再无半点情分留存了。
她缓缓闭上双目,复又睁开,抬手将方才轩辕无邪给她的三月蛊解药咽下,一任苦涩的味道在喉间丝丝蔓延。
良久良久,她字字咬牙问:“无邪,我问你,我的弟弟为何至今仍是昏迷不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皇上在去南都的路途中,不知缘何突然昏厥,从此便一睡不醒。呼吸皆与常人相同,连御医也束手无策。”
她微讽,无声地笑了,“哦,还有你庄王不知道的事。我还以为事事皆在你的计算之中呢。也不知此次与凤秦国合作,庄王殿下又有何重任要交与我呢?身为皇上的长姐,未来的静王妃,我可是不会推辞的。”
轩辕无邪踉跄两步,几乎站立不稳,她的话似是烙铁重重烙在他的心上,痛的已是失去了知觉,他一步一步地抽身离去,眸中皆是痛悔之色,“皇上昏迷,真的与我无关。在你心中,我竟是如此……不堪么……”
匆忙转身离去,他似是不愿再多停留一刻。心底越来越凉,凉得自己也害怕无可转圜了。浑身都在痛着撕扯着,仿佛有无数巨浪海潮拍在他的身上。
清幽,清幽。他几乎不能相信,不能相信他们的情分真的已是尽了么?不,他不甘心,他永远不会甘心的……
清幽望着轩辕无邪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略略松了一口气。手,轻轻按上自己的小腹,轻柔地抚摸着,极是爱怜。
看样子,无邪总算是相信了这个孩子是师兄的,总算没有枉费她的一番苦心。只是瞧他的样子,似乎弟弟的昏厥真的与他无关,也许真是自己一直错怪了他。
可是,若不是无邪下毒,又会是怎么一回事呢?
想着想着,她已是踱步回席,渐行渐远。
待回到宴席之时,已是歌舞过半。清幽瞧着众人已是有微薄醉色,她轻身落座,并不看向身侧一脸颓然的无邪。
正前方,江书婉轻轻招一招手,示意宫女端来一盏青梅汤,亲手捧至凤翔身边,低低道:“翔,酒喝多了伤身,尝尝这青梅汤罢,可以解酒。”
凤翔眸中凌波荡漾,有片刻的感动,在袖子底下握一握她的手,喃喃道:“婉儿……”他的语气温柔得如同一阵轻俏的风,绵绵软软。自从他放走了黑阙,婉儿与他之间,似是有了进展。眼前这般温馨,是那么的美好,绮丽地令他总是有隐隐错觉,生怕幸福下一刻便会消失殆尽般。
江书婉轻轻推一推他,小声道:“该谈正事了。”
凤翔“哦”了一声,连忙朝席下望去,瞧见凤绝的座位上竟是空落落的,心中不禁有些疑惑。正想着,凤绝已是踱步而来,撩袍入座。
凤翔瞧着他的面色有些苍白,不由凝眉关心道:“三弟,你去了哪了?这么久?”
凤绝的声音,带着些冬凉的轻颤,一脸落寞道:“没有,只是多喝了几杯,有些头胀,随处走走而已。”语毕,他复又举起面前的酒盏,片刻间已是痛饮了十数盏。
见他这般模样,凤翔心中不免生了些愧意。三弟为人素来任性,会执着于白清幽也属正常,靖国公之格雅的事就罢了,反了便反了,事情已然发生,多多责怪凤绝也毫无意义。只是二弟之死,乃是自己心中一根深刺。若说是任由白清幽逍遥,自己如何能咽下这口气。此事,既然凤绝做到此般地步,废了她的右手,罢了,自己也不再逼迫他了。终究是亲兄弟,如今自己只剩下三弟了,就,随他去罢……那个冥门必杀令,他也会去想办法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