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灵鸦！”她疾声召唤。
被拔光羽毛的白斩乌鸦摇摇晃晃地撕裂空气，停在她的肩头，恹恹无力，“大人。”
“你去盯紧玄微。”
“那您呢？”
“传说在人流川织的夜市中若是看见森严屹立的神秘古堡，那么你一定要好好试试自己的运气，当泛着古老神秘气息的大门为你打开，三日后，枯乏的生命将有一个翻天覆地的改变——我，去寻找神秘古堡！”
这个决定是对是错，蓝羽不知道。她走了两天一夜，找遍了整个凤凰城，根本不存在流言中的古堡。
夜晚的林间，猫头鹰惨绿的眼睛在暗中忽闪，风呼啸着吹着树叶，发出浪涛似的声响，猫头鹰的叫声在寂静的林间显得格外空洞。
她一拳砸在树干，颓然坐倒在地，惊起“哗啦”一片蝙蝠。
远处，两个蝙蝠化做人形，窃窃私语：“那个女巫在找什么？”
“谁知道！”
“秋水大人让我们盯紧她，不过是个笨蛋女巫！”
吸血蝙蝠们拍着翅膀飞远了，离着老远，暗黑系的精灵们都能感觉到它们嚣狂的念力——“蓝族的女巫完蛋了！哇哈哈……可怕的诅咒即将降临在她的身上，她进了禁忌之林！她进了禁忌之林！”
什么破路，这么难走！
哗啦一声响动，身量纤瘦的女孩整个人被树根绊倒，重重地跌了个狗啃泥。
她手忙脚乱的爬起，一抹脸颊，满脸是泥，一张花脸倒是分外精彩。
凤凰城已经人心惶惶，再这么下去，不止是整个巫族，连玄界都会暴露在人类的眼前。可是凤灵那小子居然一点都不在乎。
一想到这儿，她就忍不住头大。
咕噜，咕噜……奇怪的声音在黑夜中，听得分外清楚。她摸摸肚子，肩膀耷拉下来。饿，很饿很饿。见鬼了她为什么要揽事，跑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在巫族，高明的女巫可以利用咒语，召唤出上好的美食，她在魔法课上，虽然学的是药剂，不过万般咒语皆通用，没准就召唤出好吃的了！
她集中注意力，大吼着《女巫法典》上的召唤咒语，云起风动，气势逼人，半晌过后，草叶窸窣做响，长长的咒语终于念完。
“呱呱——”
—只老鸦从她头顶飞过，树林依然是树林，一切毫无改变。
冷月寒光，森森的树林里，草丛中零星地飞舞着几只发着幽光的萤火虫，蓝羽的肚子不争气地继续发出一连串“咕噜噜”的叫声。
她呆呆看着前面的草地，再看看自己，鱼子酱、烟熏桂鱼、生火腿、小龙虾、生蚝还有蜗牛——靠！一个都没有！
好吧，不说那些美味的冷盘前菜，好歹给她变出片面包垫垫肚子！
好饿！
她的脑海中疯狂叫嚣着这两个字，几近抓狂。
在卡布依城堡的晚宴里，她明明见过厨娘用玄光召唤术变出一大桌子的正餐，为什么同样的咒语，她却连片面包都变不出来？
猫头鹰发出哭似的悲号，流光盈月照不到密林深处，不远的地方传来草叶摩挲的声音。
“谁！”她一惊，猛地回头。
“哈，我看见什么了，居然有女巫用召唤术召唤食物。”
花叶瑟瑟几响，茂密的草丛后走出一大一小两个人。
说话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神色逼人。站在她旁边的是个高大挺拔的年轻男人，一张银制的面具严严实实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看不清男人的长相，他无声无息的站在那几乎要融入黑夜，蓝羽差点忽略了他的存在。
夜林中风轻轻地吹，枝叶摩挲沙沙如一场春雨。
“咦，你怎么不说话呢？”
破开草叶，小姑娘笑意盈盈地走到她面前，牵起她的手，得意道：“幸亏你遇上了我们，否则啊，在这里饿死也找不到半点吃的！”
“你家有吃的！？”一听这话，蓝羽眼眸刷地一亮。
“是啊！”
“晓奈！”年轻男人从黑暗中剥出身影，低声警告，他的声带似乎是被火焚烧过，撕裂破碎、异常沙哑，令人听过不由心里发堵。
“红衣姑妈又不在家，没关系！”
小姑娘毫不在意地回头一句，清亮的眸中掠过丝诡秘的笑意。
“就是就是，我都快饿死……呃，我是说既然您的妹妹如此好客……”
蓝羽就被饥饿冲昏头，根本没发现这样的树林，这样的夜晚，出现这样的两个人是多么奇怪的一件事，只知拼命附和。
男人银制面具下的表情看不清楚，他一言不发，转身即走。
就听晓奈“乌拉！”一声欢呼，拉着蓝羽的手快快乐乐跟了上去，“我哥哥同意了啦！”
如果没有人指出道路，蓝羽想破头也不会想到这片树林里居然会有一座古堡。
晓奈说，赫叶勒家的人从没有离开过这片森林，族长用魔法阵把道路封住，除非是受到族人的邀请，否则没有任何人能进入她们的领地。
小姑娘个性活泼，滔滔不绝，即便是他哥哥浑身散发出阴冷寒冽的气息，数次用杀人的目光警告她不要再说，她该说什么照样说什么。
蓝羽一心扑在食物上，两眼冒光。
所谓乐极生悲，这句话套用在她身上是再合适不过，正偷乐着，就听晓奈的哥哥赫叶勒章鬼巫淡然道：“蓝族的女巫，你很高兴？”
“哈哈！还好。”
“砰——”
一声重响，晓奈五指捂住眼睛，偷偷透过指缝看向声音发出地。
可怜的女孩偏头去看身边的高大男子时，一时不察，傻乎乎一头撞上条旁逸斜出的树枝，当下眼冒金星，天旋地转——这树枝……怎么比石头还硬？
蓝羽暴走！
“忘记告诉你了啊，羽毛姐姐，这片树林有自己的神识，而且它们会欺生，刚来这里的人一不留神就会被它们捉弄。刚才我本来想提醒你前面有树枝的……”
晓奈稚气的嫩嗓怯生生地扬起，蓝羽还能说什么。
Shit！
还用问吗？赫叶勒章鬼巫分明是故意的！
月光穿透厚密的云层，青石铺就的古道破开森森密林。
泛着古老气息的青石路延宕连绵，顺路而去，月色下，一座威严矗立的古堡很快出现在众人面前，常青藤爬满墙壁，石角蹦出零星的杂草。
三人一路而去，沉沉大门訇然而开，迎接他们的是一个须发斑白的佝偻老者——“欢迎少爷、小姐回来。”
晕！好寒的对白！这么古的称呼，没想到居然还会有人用。蓝羽一个冷颤，揉揉额上新肿起的大包，有些秋风萧瑟的感觉。
晓奈和老人说了些什么，她没注意，她张大了眼好奇地瞅着这座充满了神秘气息的城堡，忽然想到流言中的死神古堡。
那……
“抱歉，这位小姐，您不能进去。”她正想的入神，抬步欲进，佝偻的老管家低着头，忽地伸手栏住了她的去路。
“嘣——”一声脆响，蓝羽兴奋的期待凝结在脸上，不……不能进去？这是个怎么状况？”嘣——嘣——嘣——”她脑袋里接二连三地出现惊弦崩裂的脆响，突然间天昏地暗，只觉得世界无比黑暗。
“羽毛姐姐是我的客人……”
“红衣夫人正在招待她的贵客，交代过属下不能放入任何可疑的人进来。”老管家抬头微笑，月光映衬着他的脸，森森阴寒。
乍见这张脸，蓝羽心下猛一个咯噔，惊得当下一声尖叫——“鬼呀……”
“闭嘴！”
赫然一声冷斥，鬼巫面具下的眸底倏地闪过道伤痛，转瞬及逝。
他冰冽的寒眸冷冷掠过蓝羽的脸，声音冰冷如三九寒潭下的冰水，“注意您基本的礼仪，蓝族的女巫！”
蓝羽一愣，尖叫嘎然而止。
糟糕，她太大意了，竟然会当着人家的面就尖叫起来。
咬紧唇，她再不敢抬头去看老管家被烧毁后似的半张脸。直到这时，她一颗心还“扑通扑通”地跳得剧烈，不会错！绝对不会看错！
那张脸，根本不是被烧毁的模样！
妖灵契约！
那是签下妖灵契约后，受到神灵与魔鬼诅咒的人类。
传说，人类与强大而又残酷的妖灵定下了出卖灵魂的契约，他们获得不死之身、力量堪比吸血族人，但是他们也同样失去了作为人的特权。妖灵契结令在他们身上烙下的原罪，让他们不能在阳光下生存，永远与魔物为伍。
最可怕的却不是这些，听老人们说，身上带有锁魂诅咒的这个种族，从没有任何人见过他们，因为见过他们的人早已死去。
晕！难道这种传说中的异数巫族也能被她撞上？
第N次的思考她是不是该去买彩票！
蓝羽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只恨不得当场一块豆腐，她一头狠狠撞上去，一了百了！豆腐是没有的，该面对的事情还得面对！生活就是这么的残酷！
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怎样逃出这个妖异的地方吧！
她哭丧着脸，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既然主人不方便，那么我改日再来拜访。”希望这个原因可以让她顺利离开这个受到诅咒的森林。
“且慢！”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身披黑色风衣的年轻女人忽地幽灵似出现在蓝羽身后，没有人看见她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等察觉时，她已经伸手拦住蓝羽的退路，一阵冷风猛地袭上蓝羽全身。
前古堡，后密林，月光弥漫着妖异的氛围。
这到底是怎样？
蓝羽背脊窜寒，惊异地看着忽然出现的这个女人，不知怎的，这女人一出现，她就感觉自己的四肢无法动弹，仿佛被盯在地上。
“有……有事吗？”她惊问。
女人低笑，森冷的笑声如蛇般爬上心头，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蓝羽。明明看不见她帽檐下的眼睛，可蓝羽就知道她在看自己。
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那种湿腻黏滑的森冷感，让蓝羽不寒而栗。
鬼巫眼角闪过道冷光，捏紧的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酾棼凡，你想干什么？”
“哦呵呵……我干什么，应该还轮不上鬼巫少爷来管。”她转了目光，蓝羽只觉浑身虚汗淋漓，心下终于一松。
星月冷光撒在女人一身，她的披风染着浓烈的黑，凝聚了世间最华丽的色调，透出从容与高贵。女人昂起头，高高的帽檐垂下，掩住了她冷峻的眉眼，蓝羽仅能看见她尖尖的下巴。
她仿佛暗夜中尊贵的王者，以压倒般的强势，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
她的气势，远比赫叶勒章晓奈，甚至赫叶勒章鬼巫强上百倍、千倍。在她面前，众人仿佛只是朝拜天子的臣民，只能匍匐在地。
空气中弥散着浓浓的火药气息。
不知为什么，单只看着她的下巴，蓝羽也从她身上感受到强势的气息，这个女人绝不简单！天底下竟会有这样强势的女子，如火焰般张扬、宝剑般锋利！
蓝羽大惊。
两方似乎陷入了僵持，鬼巫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酾棼凡，不要以为有姑妈为你撑腰，你就可以无视族法！”鬼巫怒斥，后者不以为然，清冷的目光骄傲地掠过他。
“今儿个本小姐没空和你折腾！红衣夫人请这位小姐上去一坐，管家！放人！”酾棼凡一个脆亮的弹指，笑声张狂地扬长而去。
她来也匆忙，去如风过。
奇怪的女人，让蓝羽感觉到深深的惧意，直到她的身影早已不见，蓝羽还觉得自己身上的冷汗，贴着背脊，沾湿了衣服。
“谨尊酾棼凡大人的命令！”
管家当即低头，恭身为蓝羽让出道路。
“这……”
“不要这了，姑妈不喜欢等人，我们赶紧去吧！”
在场众人中，晓奈仿佛半分都没察觉到空气中的火药味，她拉住蓝羽的手，急急跟上酾棼凡，“姑妈从来都很讨厌生人，真搞不懂她为什么会邀请羽毛姐姐你呢？”
夜色茫茫，在遥远处，传来酾棼凡极富特色的笑嗓，飘渺无根。
她的声音忽远忽近，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哦呵呵……凤灵少爷和秋水少爷都开口了，夫人自然得卖三分面子。”
凤灵？秋水？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她听错了，一定是听错了！
森森寒夜，蓝羽禁不住一个冷颤。
世纪年后的建筑，通常是简洁流利的线条，加上长宽近丈的青石，一块块铺就，在观感上大气而恢弘。然而，赫叶勒家族的城堡，它的建筑风格是华丽繁复的，色调明艳而喷薄，却又将古典神秘的诱惑糅合其中，让人见了禁不住惊艳。
蓝羽舔舔唇，又想起童话中的糖果屋。
越想，越觉得饿！
她随酾棼凡来到大厅，众仆侍低头恭迎，齐刷刷的两排。小丫头哪见过这般阵仗，当真是受宠若惊，下意识加快了步子。
大厅的装饰异常华丽，偌大的水晶吊灯将整个大厅照得没有一分阴暗的死角，餐桌大的惊人，上面平铺着蓝紫色边角的雪绒白缎餐布，银制餐具上放置着各色菜肴，水晶杯中的红酒水色明动，相当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