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餐桌上围坐着十数人，男男女女，长相和穿着都各有灵界、吸血族等异族的特色。当蓝羽走进来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焦聚在她一人身上，席位上顿时传来一声女子的轻嗤——“她就是玄微少爷的女友？不过是个小女孩罢了！”
“要身材没身材，要长相也没长相，玄微少爷看中了她哪一点？”
坐席上三两个打扮妩媚的女人们阴阳怪气的嘲笑声传入耳中，每个人的脸上都含着意味深长的笑，蓝羽一愣，忽然发现她们竟然个个都是高阶吸血族人。
她心里一紧，颈上寒毛刷地炸起。
正骇然，只听一个声音冷冷道：“再不济，也是堂堂蓝族的巫女，也是你们玄微少主选中的姑娘，莫非你们怀疑的是自家少主的眼光？”
蓝羽心下讶异，一转头，忍不住再次愣了半晌——居然是灵族！
这里，灵族、血族的精英竟在此时齐聚一堂！
“啪啪啪——”三声鼓掌，首座的女人轻笑道：“好了好了，大家好歹给我个面子，别吓着我们可爱的小姐。”
三言两句，奇迹般压下了两族的争论。
“要知道凤灵殿下和秋水少爷知道蓝羽小姐来了，可都是非常惊讶的呢！这才是我们今天的贵客啊！！”首位的女人优雅地笑，好客地微微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旁边立有两名女仆为蓝羽拉开椅子。
凤灵？秋水？
再次听见这两个名字，蓝羽脑海中“嘣”地一声脆响——绷紧的弦，断裂了。
不是错觉，的确是凤灵和秋水！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朝着女人扯出一朵微笑，呼吸却猛地一窒：这是个什么情况？凤灵殿下居然会和吸血鬼夜秋水在这里。
谁那么大本事，居然能让灵界殿下和吸血族人和颜悦色坐在一起吃饭，晓奈的红衣姑妈到底是什么人？
“不过些普通的菜色，希望蓝羽小姐能喜欢。”
“您……您太客气了……”蓝羽坐立不安地抬头又挤出一个微笑，到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观察这些“普通”的菜色到底有多“普通”了。
在红衣姑妈的招待下，大厅中的气氛终于好转，不再剑拔驽弓。
她一颗小心脏稍稍安定，她小心翼翼拿起刀叉，刚打算垫垫肚子——“刷”地一下，餐桌上从首席排下的十数人浑身蓦地逼散出一股强烈的杀意，齐齐朝着她的方向发出敌对的气息。
气氛瞬间冷凝下来。
蓝羽被这陡然转冷的气氛惊得瞠目结舌，刀叉登时没了响动。这会儿，饶是从头到尾旁观现场的夜秋水也禁不住低低呻吟了一声，“蓝羽，你这笨蛋。真不知道如此愚蠢的你，怎么能安然活到现在。”
身为东道主，红衣姑妈的行为绝对完美到无可挑剔，她唇角含着微微的笑意，柔声笑道：“大家都是各族的精英，今天一场饭吃下来，却怎么都如浮躁？”
她举止从容，伸出双手，做出一个缓解平复的手势，一个年轻的血族人刷地一下站起身来，冷声讽笑——“巫族根本没有诚意！还有什么好谈的？这个女孩刀刃的方向对着我们，摆明了要宣战！我们Brujah家族才不会惧怕小小巫族！”
居……居然是这个原因！
蓝羽猛地一下明白了。
灵界的餐桌礼仪非常严谨，她吃惯了过期面包，好容易吃一顿大餐，哪会想到那么多礼仪，居然忘记用刀刃对着别人代表着敌意，晕！这回是不是就代表着Game over？
凤灵显然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忍不住低声呻吟——“白痴！”
刹那间的压抑凝滞的感觉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晚宴上火光四迸，杀机浮动。风吹动餐桌上银制烛台上摇曳的烛光，微弱的光芒颤颤跳动。
一阵沉默，一个清朗的声音淡淡掷出。
“不过是个小女孩，你们不觉得反应过度了些吗！”夜秋水慢条斯理地将切好的牛肉送入嘴里，一句话堵得众吸血鬼面色绯红，蓝羽感激涕零。
“秋水大人……”
“感谢红衣夫人的盛情招待，我深感荣幸能够参加您的晚宴！”不给吸血鬼们说话的机会，秋水用餐巾轻摁嘴角，俊俏的面容上浮出抹清雅的微笑。
血族们明白他们俊雅不凡的秋水大人分明是有意为蓝羽开脱，一时无奈，只得狠狠剜了蓝羽一眼，再不去看。
夜秋水轻笑，“今日宴请各位的主要原因，其实是为了灵界与血族的联姻。”话音一落，血族的人立刻挑起双方间的争端——“灵界根本没有诚意，我认为完全没有联姻的必要！”
“该死的，不要以为我们灵界怕了你们血族！”
“靠，现在是怎样！当事人都没意见了，你们吵个屁！”
“安静安静！”
餐桌上两方势力吵得热火朝天，支持与反对派各持己见，眼见着就快要互相攻击，首座的红衣夫人忽然微笑着转开话题。
“蓝族的女巫，听说你是玄微少主的女朋友？”蓝羽刀叉并用，还以为自己已经远离了风暴地带，正吃着兴起，哪里想到红衣夫人会忽然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她当下一口气没喘上来。
“扑哧！”
嘴里嚼碎的食物渣呛出，好巧不巧通通喷在了凤灵脸上。
时间猛一个停滞——嗡！
她脑海一声惊弦，所有动作瞬间石化，当即一声尖叫，慌忙起身扯下餐桌上谱着的餐巾伸手朝凤灵脸上擦去，“对……对不起……”
谁想，动作太大，“乒——”水晶酒杯、餐桌边缘的银制餐具被她大幅度的动作顺带扯下，“丁丁冬冬”掉落一地，好端端个餐桌竟被她弄的一片狼籍。
“咝！”
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满脸骇然注视着一身狼狈的灵界殿下。
吸血鬼们不笨，他们深切地明白，灵界殿下看似不过十八九岁的俊俏少年，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但他的灵力强到连吸血族长老都不得不忌惮三分的地步。
这样强大而又精明的殿下，实在是让人惧怕的存在。
吸血鬼们开始叫嚣不过是因为在赫叶勒家族的城堡，他们料准了凤灵殿下不会发火。
但是，现在……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没有人敢说一句话，就连夜秋水都忍不住叹气摇头。
首座上的红衣夫人，担忧地看着他——凤灵抿紧唇，狭长犀利的冷眸微微眯起，他缓缓取出丝帕擦净自己脸上的秽物，俊俏的面容上不动声色，但聪明的人都知道这时的灵界殿下，心情恶劣。
“我……”蓝羽嗫嚅，被他冷冽的目光掠过，顿时如鲠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郁闷，她也不想弄成这样啊！瞪她也没用！
凤灵不理她，刷地站起，话音铿锵。
“各位都是聪明人，我不想以武力胁迫大家，谁想阻止我与玄紫清小姐的联姻，尽可向我挑战。感谢红衣夫人设下的晚宴让我们灵界与吸血族能坐在一起心平气和的商量此事，但是显然吸血族人并不愿意和平解决这件事！”
说什么血族不愿意和平解决，挑起事端的明明是灵界女巫！血族众人敢怒不敢言，白晃晃的吊灯射下耀眼的光芒。
夜秋水指节轻叩桌案，沉吟半晌掷出两字——“半城！”
“恩？”
“玄紫清小姐是我吸血族最美丽的花，灵界的殿下既然要娶走我们最珍贵的宝贝，那么至少要拿出你的诚意。我们吸血族，要半城为聘礼，不足为过。”
在异界，海陆空的领土权划分甚细。
凤凰城虽说不大，灵界却拥有整个城市与三分之二的领空权。吸血族人的确有强大的灵力，但面对古时传下的条约内容，他们依然不得逾距。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可以让血族扳回劣势，他不想放过！
“秋水大人思维慎密，让人折服。但这半城为聘，大人不觉着未免贵重了些。”
“难道我吸血族的花，不值得殿下以半城来交换吗？如果是玄微少主来，开出的恐怕就不止这个价了！”
两个俊秀挺拔的少年，一样的风采逼人、淡定自若，犹如宝石与水晶般，谁也不输谁半分。一问一答间，清朗的声音回荡在大厅中，没有一个人敢插一言半句，就连首座的红衣夫人也只是但笑不语——蓝羽吃得六分饱，闯了祸，脑子倒有了几分清明。
说实话玄紫清的气质清幽如兰，就像小白花一样楚楚可怜，的确容易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但蓝羽可不认为凤灵殿下会为了爱情居然愿意割舍半城。
毋庸置疑，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阴谋！
不过，这些都和她没关系。
她曾经那个没道义的导师早在N年以前千万个叮嘱，事不关己，己不劳心。
她要关心的，只是蓝族守护的凤凰城，至于凤灵殿下和紫清的婚事，再奇怪、牵扯再多阴谋，也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蓝羽环视四周，发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夜秋水和凤灵殿下身上。
再摸摸肚子，六成饱。
此时不闪，更待何时！
思及此，她蹑手蹑脚打算趁着众人聚精会神的时候，悄悄从后门溜走。忽地，一只大手飞快地拧起了她的领子，拧小猫似的把她拧了起来——“我灵界蓝族的女巫，不一样也是最珍贵的花，现在是你们吸血族玄微少主的女友，这样看来，玄微少主不也得下重聘！”
听到这句，扑哧一声，不知道是谁笑出声来，又迅速收敛起来。
蓝羽被人拧在半空，眼尖的发现在凤灵说她是灵界珍贵的花时，好多吸血鬼脸上都浮现了讥诮的神色，心里顿时悲愤无比。
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吃饱喝足是打算闪人来着，可不是为了接受群众雪亮的目光考验！
又是一阵轻叩桌面的声音，夜秋水面上浮现了意味深长的笑，那笑容明亮清澈，仿如昙花般无声无息地绽放着。
凤灵面无表情，敛眸，好半天掷下一字。
“好。”
一锤定音，是好事还是坏事，都非蓝羽所能评断。
那晚盛况非比寻常，事隔数日，蓝羽到现在想起来还忍不住发懵。如果可以，她宁愿再也不要回想起那晚的事情！
离开城堡后，凤灵的面色一直阴沉如冰。
他在生气。
蓝羽不是呆子，活生生个人相处了那么久，自然知道他这回儿气得可不轻。原来，凤灵殿下早晨出门，是为了到赫叶勒家族的城堡赴约。
她只是不明白，强大如血族，高傲如灵巫，两个水火不容的种族，为什么会联姻？凤灵殿下居然为了娶到玄紫清，不惜以半城为交换。
哎呀，不想了！
再想头都要想破了！
蓝羽头痛的挠了挠头发，擦擦油光未净的嘴角，只要一想起宴会上那么好吃的食物，就忍不住笑的眉眼粲然，真好吃啊。
“怎么，这会儿吃高兴了？”
“烟熏火腿有点咸，不过生耗的味道很鲜啊……哎呦，你，你打我干什么？我又没说错，难道殿下的口味偏重？”
凤灵气急，屈指重重弹上她的脑门，小妮子抱着脑袋东逃西窜，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到底怎么惹到他了。不就是说火腿咸了点嘛！
她说的是实话。
“吃吃吃，一天到晚除了吃，你还会干什么？”
“吃饱了就睡啊……要不明天监视玄微，我哪有精神嘛！”眼见凤灵的面色变得越发黑了起来，蓝羽慌忙改口，一本正经地换了话题。
沉默，一阵长久的沉默。
蓝羽困倦地悄悄打了个哈欠，就在这时，凤灵的怒意终于爆发了。
“作为下属，你玩忽职守，作为女巫，你冲动愚昧！长老们给你的命令是什么？而你呢，竟然出现在禁忌之林！你忘了自己任务是什么？”
“我……”
“我什么我！你知不知道只要我晚再晚一点让红衣夫人请你入宴，你的小命就不保！”
“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你胆子真大，刀枪火海都敢闯，是不是？胆子这么大了，也敢在我面前狡辩了是不是？”他猛地一回头，狭长犀利的冷眸倏地微眯，那眸中的寒光登时如冰刃般挑起，直惊得蓝羽一个寒颤。
“属下不敢。”
不过就是吃了顿白饭，凤灵殿下的反应会不会太过了些？
她蓝羽胸襟开阔，不和玖月凤灵那臭小子一般见识！灵界殿下有什么了不起，拿话吓她哦！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那么多次大灾大难都兜头而来了，还不是照样活蹦乱跳！
“不敢，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
“只是混了一顿饭嘛……”她小声嘀咕起来，心里可不服着。
偏偏就这么小的声音，也被凤灵听了个清清楚楚。
“蓝羽，蓝族的女巫，你给我滚！迅速滚回自己的地盘，我不想再见着你了！”话音未落，蓝羽跑得飞快，竟然是半点犹豫也没有，凤灵一转头，就不见了她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