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凤灵面色一黑,猛一脚踢在树上——Shit!他一定疯了,才会为她担心。
赫叶勒家族的地盘,她既然有胆子闯,也该有胆子承受起擅闯禁地的后果。
不是说不再管她的事了吗,到头来,一听到她在禁地里,他怎么会那么冲动地向赫叶勒章红衣提出要求,让血族的夜秋水抓住他的小辫子。
她是死是活,都不关他的事。
周一上午,工程地质课程。
学习学习再学习,除了上课,她的生活一片苍白啊。上完了魔法学院的药剂学,没想到她又和人类世界的土木工程杠上了。
蓝羽昏昏欲睡地趴在课堂上,钢笔在手心里不停转动。
一圈,两圈,三圈……
耶!打破记录,三圈半!
丁丁冬冬的声音,钢笔落地,发出的响动可不小。
相比而言,她的同桌比她有觉悟多了,一上课,立刻书过头顶,呼呼大睡。说起课堂开小差,真是五花八门,各人各自显神通。
不被老师抓住,这才是开小差的最高境界。
想起那天晚上凤灵竟失了以往的从容镇定朝自己大吼,蓝羽就算是在上课,也忍不住恨得牙齿痒痒——小命不保也是她自己的事,他灵界殿下对她再不待见,凭什么逮着她就狠骂一通,别以为是殿下就可以横着走!她蓝羽也是不好惹的!
百无聊赖,她抬头继续朝班长玄微的座位瞟一眼,心情非同一般的恶劣。
如果不是为了监视他,她才不用呆在这里扮无聊学生。
吸血鬼就好好呆在自己的地盘,干什么要来T大上学?他想拿人类世界的文凭去混饭吃?
一想到那种可能,蓝羽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让玄微拿学士学位证混饭吃,交上证件,难道就会有人乖乖把脖子洗干净,供他吸血吗?她无法想象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玄微的冰块脸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是怒,是厌?总之一定不会好看。
教授工程地质学的是一个矮个儿的小老头儿,大大的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几乎要压垮他的鼻子。他在讲台上,大说其说地震效应的主要类型,对于灵界的女巫而言,蓝羽实在搞不懂工程地质和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
听得听着,她懵懵懂懂,睡意朦胧。
“倒数第三排,靠窗坐的那个的女同学……对!就是你,你来说说,砂土液化的成因是什么?”
漏屋偏逢下雨天,老头儿一个粉笔头砸在她脑门,扯着嗓子就这么嚎了一句,刷地一下,所有人的目光全部焦聚在蓝羽身上。
Shit!
找岔儿也不是这个方法,她郁闷站起,狠狠瞪着讲台上无比富态的老人家,老半天蹦出一句,“不会。”
“你知道学生以学为主是什么意思吗?”
老头儿摇头晃脑,狠铁不成钢。
我知道你早就想找我报仇,都说了老人家,昨天晚上我不过好心扶起你的自行车,那气门心根本不是我的杰作!
蓝羽心里委屈哀号,摇摇头,又颓然点头。
“你们这些学生啊……多和你们班长玄微学学!瞧瞧人家上课多认真!下课以后,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老头儿露出愤然的神色。
“啊?”
“最近办公室的窗户经常坏掉,你来修一修。”
他笑得一脸奸诈。
“我又不是装修工!”
班上已有人窃笑,蓝羽忿忿。
“你是土木系的学生吧,这可是良好的机会教育!懂不懂!”
老头儿气定神闲,蓝羽悲愤泪奔,他诓她专业课学得差吗?
土木系的学生去修窗户,有没有搞错!
半堂课后,蓝羽气喘如牛地抱着一大块玻璃跟老头儿来到办公室。
老头儿手脚利落,刷地下推开门让出条道儿,蓝羽“呼哧呼哧”横进来了,一抹额上满头大汗,她劈头一问,“哪个窗户坏了?”
“自己不会看!”
老头很有个性,悠闲惬意地哼起了小调。
蓝羽仰头翻了个白眼,得儿!这老头儿对她早就不待见了,能和颜悦色那才叫怪事。人类的世界有人类世界的规矩,会魔法咋样,在人家屋檐下,照样得低头。
办公室很大,布置分外整齐。
书桌靠窗,绒红色的窗帘扎成一束,大敞的玻璃窗上那透明窟窿立时映入眼帘。晕!这窟窿谁砸的,也太有水平了点吧!破碎的边角上根本没啥尖锐的玻璃渣,仅一个张开的巴掌大小,似乎被什么飞行动物撞碎进来的。
蓝羽上下打量,着远近、卸旧窗,忙活了半天折腾出一身热汗,好容易修好了这破窗户,老头儿终于抬眼瞅了她一眼,哼唧憋出句。
“好了?”
她点点头,心想着这老头儿还真当她免费劳工,连句谢都没有!
老头儿从书桌上探出半个身子凑过头去,明亮的玻璃在阳光下折射出一点白光,窗户完好如新,他顿时一乐,“嘿,没想到你这丫头看上去傻憨憨的,干起事还不赖嘛!”
看上去傻憨憨?
这到底是夸她还是在损她?蓝羽额上滑下三条黑线。这老小子“哧溜”一下从椅子上窜下来,乐呵呵地倒了杯茶朝蓝羽走去。
“哎呀,还泡什么茶!太客气了啊!”嘿嘿,这老头儿还算有良心!蓝羽得意地伸出手去接杯子,舔舔发干的嘴唇,感觉到口渴。
“没事,我倒给自己喝的。”
一句话出来,气得蓝羽手尴尬地放在半空中,收也不是,伸也不是,当下火冒三丈,“那你拿水过来干嘛?”
老头儿眼珠儿骨碌一转,理直气壮,“我坐椅子上喝嘛!”
默,蓝羽彻底愤怒!死老头!整她很好玩吗?要不是最近事多,她一定天天守他家楼下拔他的自行车气门心!
过分!太过分了!
老头“桀桀”露出狡猾的笑容,“哎呀,自做多情嘛,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请你喝茶,桌上那个徽章图案挺特别的,送给你得了!免得你说我老人家知恩不报。”
“不要!”
“看看嘛!看看再说要不要吧。”
桌上的金色徽章在阳光下闪出明亮的一点光,灿亮地如黑夜中燃烧的烈焰,猛地映入蓝羽的眼帘,徽章上的吸血鬼家族标志,狰狞地透出强势的威迫。
“轰!”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蓝羽脑门,卸下的窗户,那巴掌大的破碎处立时于徽章交错重合,“吸血鬼!高阶血瞳蝙蝠态!”
她失声惊叫,骇然倒退数步。
“你……你到底是谁?”蓝羽抓起桌面上的徽章,只觉身后寒毛倒竖。
“趴下!”
赫然一声暴吼,凤灵的声音在蓝羽脑海中沉沉压下,一股巨力袭来,她整个人猛地朝前面俯冲过去,“哐当”一声撞翻红木太师椅。明净的窗户哐地一声脆响,玻璃碎渣登时四处飞溅,扑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一阵惊惧过后,蓝羽挣扎站起。
“Assamite族的那群疯子,连白天都敢来作乱!”一把拔下钉入墙壁的家徽,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出现在办公室的夜秋水,一拳狠狠砸在墙壁。
沉闷的击墙声传入耳中,凤灵清冷如水的声音同时在蓝羽脑海中发出警告,“小心!Assamite族的杀手非同小可。”
什么?夜秋水和凤灵说的是那个来自中东荒漠的血族中的杀手家族?
四月天气宜人,蓝羽迎头如泼冰水。
她果然没有看错,那家族徽章的的确确印着Assamite族的标记!
她的导师——这个贪小便宜又古怪的老头,既然受到Assamite杀手的攻击,那么绝对不是那个可怕的家族成员,他到底是谁?
人族与玄界向来无瓜葛,哪怕是中东荒漠的吸血鬼,也不会轻易伤及普通人类。她明明察觉不到导师身上任何灵力的波动,可为什么Assamite族的杀手要杀他?
夜秋水,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夜秋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并且紧张着他的安危。
办公室里一个夜秋水,一个蓝羽,都处于浑身警戒的状态,偏当事人满不在乎。
老头儿挪着富态的身子凑到窗户上,睁大眼睛瞅了又瞅,无比沮丧地叹息一声,“又砸破了,这下可好!蓝丫头继续来修修!”
“都什么时候了,立刻离开这儿!”
夜秋水强行扯开凑脑袋上前的蓝羽,语气强硬,老头儿睨了他一眼,摇摇头,扼腕长叹:“秋水小子开玩笑的水平越来越厉害了!”
“没我事,我可以走了吗?”
这种麻烦少惹为妙,蓝羽涎着脸,哈巴地打着商量。开啥国际玩笑,血族内部的事太复杂,可不是她一个女巫管的了!
“不行!”
一老一少停止争吵,双双回头,同时翻个白眼。
“你去修窗户。”
老头儿叫嚷,夜秋水妖异的紫眸中如覆薄冰,他冷厉地睇着蓝羽,一言不发。蓝羽平时大大咧咧少根筋,在保命方面却是十万分的心得,当下看出夜秋水对自己起了杀意。
“这丫头是我的学生,你最好不要动她。”老头儿总算有点良心,他摸摸自己的脑袋,说出句公道话,蓝羽大气也不敢出,在心里拼命地点头应和。
就是就是!她就一普通学生,请华华丽地无视她吧,她是空气,她是空气!
夜秋水拧眉,分明将蓝羽划分到必死的范畴里,肆无忌惮,并不拿她当根葱,冷声道,“她察觉你的身份了,该死。”
“按你的说法,你也是个该死的角儿。”
“Shit!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夜秋水几近愤怒地逼视着笑眯眯的老头儿,暴跳如雷。
“嘘——”
“早警告过你赫叶勒家族是隐世的存在,你以为灵界和血族联姻,就可以避过灭之天劫了吗?那是天命,无可逆转!让玄微知道这件事是你在插手,你有几条命拿来玩!”他不理会老头儿的息事宁人。
“他不是选了蓝丫头做女友。”
“飞悠扬!你是真不知还是装傻充愣,蓝羽不过是他用来对付天煞妖子的棋子!”话音落下,犹如一枚重磅炸弹轰然爆炸,当下炸得蓝羽晕头转向。
自己是棋子?
用来对付若雪弟弟?
怎么可能,若雪明明已经死了!他们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用若雪来说事!她一个蓝族的普通女巫,若雪又是那么病弱的孩子,早入轮回。
夜秋水的脑壳进水了吗?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若雪……
明明不在意,可不知为什么,蓝羽心里一紧。
忽然间又想起了那个眸中糅入了寒星光芒的冷漠少年,他是闯入她空白感情世界的第一人,如果说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自欺欺人。
她一直知道他爱着玄紫清——那个小白花般楚楚可人的清纯女孩。包括她自己,都禁不住想守护那个女孩。可是听到玄微把自己当棋子的时候,赫然间天都黑了下来,她的世界忽然没了颜色,心痛地仿佛被人狠狠一拧。
“真是个不可爱的家伙,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当着人家女孩子的面说出来!”
“她和我有什么关系。”清淡的男嗓冷酷无情。
“我和你又有关系?”
“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夜秋水微怒,修长挺拔的身影赫然逼散出睥睨天下的气势。血族原本无情,如果眼前的老头儿不是那个女人的父亲,他怀疑自己会不会亲手掐死他!
“给你两条路,第一条和我离开!第二条我和你离开。”
“说来说去还不是离开。”老头儿咕哝着,眼一斜,瞅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羽毛丫头,“你打算拿她怎么办?”
“杀!”
冰冷的声音铿锵掷下,无可逆转。
该来的事情永远都逃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人与人之间的际遇是如此微妙,如同被命运捉弄,不能见的人却邂逅,不该知道的事情偏知道。
只是知道以后,真的就洞彻微明吗?
飞悠扬听见这个“杀”字,面色明显沉了下来。
“除了杀,你还会干什么?身为吸血鬼,在你的眼里人类的生命是脆弱的,巫族是渺小的。翻云覆雨,股掌之间。既然如此,何必来管我这老头儿。生死各由命。”
夜秋水深吸一口气,连蓝羽都看出他额上青筋绽出,那种压抑的愤怒,让蓝羽心里打起了小鼓。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真不知道飞悠扬到底是什么身份,可看夜秋水的架势,知其身份者,死。猛地,一个字闪入她脑海,她整个人如着雷击。
“晓!?”
话音方落,周遭的空气陡地降了数分,夜秋水凛冽的目光逼来,证实了她的推测。
果然是晓!
一股无法发泄的压迫自她的心脏蔓延开来,她瞠目结舌瞪着眼前的飞悠扬,简直无法消化这个信息。
整个玄界,传说“晓”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是玄界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谶言师。谶族向来人脉单薄,历代为血族、灵界的预者,身份尊贵无比。
不管是战争还是大事件上,如果哪一族有一个上位的谶言师,便可敌半个强国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