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再次走入筱笑的住处。心中满是感喟。当初自己同萧白找到她家的时候,她站在油菜地里俏生生的模样,让燕香现在还记得。可是如今事过境非,当初怯生生的笑脸已经模糊。
带有恨意的眸子占据了燕香心中筱笑的形象。
可是燕香其实是很喜欢筱笑的。那样一个温婉的女子,总是陪她聊天、女红、散步、嬉戏。沉香已经把筱笑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了。
没有想到筱笑原来有如此深的背景,唉!当初接近沉香也是为了她自己的目的吧?曾经以为简单的友谊原来如此复杂。人心,可真的难猜测啊。
燕香胡乱思想的时候,萧白已经四处翻找开了。
燕香却在想,既然筱笑是锦衣卫,萧白是皇子,那肯定是有关系的了。只是难道萧白不知道筱笑的身份?
她跟在萧白身后慢慢的看着。
只顾想心事,没有留神萧白已然停了下来,她自己撞在了萧白的身上。
萧白转了身子嘴角上扬:“你如何只跟在我身后?这屋子好大的,你不来一起查?”
燕香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满腹疑惑:“怎么这屋子没有人住了?筱笑……三夫人去哪里了?”
萧白凤眸乍然一冷:“被休了,当然就是回去了。难道还住在这里?”
燕香哦了一声,不再说话。总感觉到很有破绽,为什么萧白不知道筱笑身份呢?
她望了望正在翻找的萧白,欲言又止。自己要如何问呢?就说萧白为什么是皇子?这……好像不能问出口的。
萧白站在衾榻上,上下摸了摸没有发现异常,不由眉头紧锁。看这屋子,好像没有任何破绽。
但是总感觉哪里不对。哪里不对呢?
萧白站在屋子当中,久久的打量四周。
啊?对了,这样的屋子不是应该满是女人家的痕迹吗?怎么看不出任何女人的痕迹。梳妆台上没有胭脂花粉。
屏障后没有女子替换的衣服。衾榻上没有女子的味道。
其实从很早的时候,萧白进来就感觉不是很对头。可是却一直没有怀疑过什么。如今看来是有些破绽。
作为小家碧玉的筱笑,不是应该喜欢女子的东西吗?如果不是因为争名夺利,她也不可能被休了。可是现在这样的屋子未免太过干净了?
燕香从背后传来了声音:“也许,我们应该去筱笑的家中看看。”
萧白一想确实。他马上叫来了木子,吩咐木子准备马车。
当燕香坐在马车上的时候,轻轻撩开了马车上的布帘,有些贪婪的望着庄子外的景物。
自己……已经好久没有看到庄子外的事物了。
一切既熟悉有陌生。当年时常同萧白一起出游,此刻却在这庄子里不曾踏出一步。
重生后的心境不同了,自然一切都会不同起来。
如今正是四月踏青的时节。柳儿、、草儿刚刚绽放娇绿。有黄鹂在树枝间清脆的欢叫。让燕香突然思绪悠悠,不觉道:“这个时候,西边山上的杏树林已经开花了吧?”
萧白面色一沉,闷声道:“已经无花可开了。”
燕香听后心中一疼:“为什么?那林子里的杏花可是最漂亮的。”
萧白凤眸中闪烁疑问:“那林子已经不在了。五年前烧没了。”
啊?燕香一惊,自己竟然不知道。忙抬眸看萧白。
萧白紧紧盯着她问:“你如何知道那林子的杏花漂亮的?”
燕香略微尴尬的笑了笑:“我听姐姐说的。她早时候给我去过信,说那林子中杏花很漂亮。有时间让我来看看。”
萧白的面色缓和了下,隐痛着声音道:“随你姐姐一起去了。”
燕香哦了一声,便不敢再说话。生怕说了什么被萧白怀疑。
可是听到那林子没有了的时候,还是万分的惋惜。那样一片如诗如画的林子哦,竟然烧了。太可惜太可惜……
随着马车渐渐颠簸起来,他们已经从官道走入了崎岖不平的乡间小路。
上次来的时候,那些大片大片的油菜花,让沉香沉醉不已。
从没有看到过那些朴质的黄色花蕾。它们那么小,可是却大片大片的怒放着,一朵朵挤在一起,似一团团热烈的黄色火焰。热烈的渲染了每一个人的眸子。
所以筱笑在自己的住处种了油菜的时候,沉香非常喜欢。总喜欢找筱笑去油菜地里玩耍。头上是大片的蓝天白云,脚下是黄灿灿的油菜花。再没有比这个更舒畅的情景了。
可是如今的季节,油菜花还没有开放,只是刚刚露出了嫩绿的芽。而原来的笑靥已然物是人非。
马车停了下来。萧白扶着燕香下了马车。
眼前明明是筱家的院子。可是却没有一丝人气。这让燕香和萧白对望了一下。
萧白马上迅速的进入了院子。
眼前的情景,让燕香和萧白大吃一惊。
院子里像是遭到洗劫一般,四处散乱着各种杂物。窗纸已经破烂不堪,门洞打开。院子里有几处已经干滞的血迹。
萧白面色沉重,示意燕香等在院子中。自己独自进入了屋子。
屋子里也是狼藉一片。到处想被打劫了一样。萧白仔细的看了看四处角落。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燕香心中有些悲伤。筱笑这么狠心吗?竟然杀人灭口?
那样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子,如何来的这般心狠?
萧白走出了屋子,看到院子中燕香怔怔发呆,低叹了一声:“果然筱笑有嫌疑。”
二个人有些沉默的坐上马车。谁也不说话。
木子有些拿不住,怯生的问:“主子,咱们这就回庄子吗?”
萧白点点头。
木子示意车夫赶车。
燕香思量着如何同萧白说筱笑的身份。可是却不知道如何开口。难道说自己被筱笑绑架了?然后毫发无损的被月容放了?那要如何解释自己知道了地牢中的那人是月容的表哥?
怎么想都无法说出。只得低低的叹气。
萧白凤眸柔意点点,安慰燕香道:“这不是你的错。筱笑能够做的如此巧妙,肯定会有原因的。”
燕香被萧白这一安慰,反倒不好意思起来。眸子轻闪,轻笑道:“谢谢。”却再也不能说其他的。
回到庄子里,萧白就带着木子离开了。
燕香想了想,月容可能早就等急了。急匆匆的向吟月楼走去。
月容看到燕香前来,分为高兴。拉着燕香的手就要向外走去。
燕香却有些迟疑,她不知道月容看到自己的表哥会是什么样的。只是试探性的问:“你若看到表哥同你想象的不同,你会如何?”
月容哦了一声,好像并没有体会到燕香的话似的,只低了头,羞涩的似个少女一般:“我要告诉他,当初是我错了。”
燕香低低的嗯了一声,想到月容的前后表现委实奇怪:“你,你为什么当初错了?”
她问出来的时候,有些害怕。具体怕什么自己也抓不住。
月容看着远方,面色凄然:“我从一开始就错了。以为自己能够抓住所有的,其实却忽略了自己拥有的。今天才明白,有些晚了。”
燕香不好继续追问。看到月容的神情很诚恳:“我带你去了,无论看到你表哥是什么样的,你都不要太惊讶。”
月容点点头。并没有在意燕香的提示。
二个人躲过了巡逻的护院。在那座假山后,燕香指了指入口,附在月容耳边低声道:“我去引开守卫,你自己溜进去。”
月容低声嗯了一声。艳逸的脸上满是激动。
燕香暗暗叹口气,不能想象月容看到表哥为自己受到的苦会是什么表情。
燕香悄悄走了过去,拿了一块石头扔在地牢口前,然后大声叫了一声。跟着就跑起来。
守卫听到外面的异常,跑了出来:“谁在那里?”看到前面有一个人影,便追了上去。
燕香回头看时,月容已经趁机溜了进去。
她对着守卫叫着:“我刚才看到一个人劫了一个姐妹向那边跑了。”
护卫疑惑的看了眼燕香:“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人?”
燕香忙掩饰道:“我是对护院们叫的。哪里知道这里会出来人?”
护卫想想也是,自己可能是太警惕了。就要反身回转。
燕香哪里让他回去,忙道:“你难道见死不救?这里没有护院,你就这样让贼人在庄子里行凶?不怕主子训你?”
护卫一想害怕了,忙点点头,问了方向,向哪里追了去。因为想着也不可能有人去地牢。那里已经好久没有人去过了。而且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燕香看到护卫离开。急急的向地牢跑去。
刚入地牢口,就听着嘤嘤的哭声。心中一动,月容还是难过了。
果然,月容正扒在铁门上的小窗口看着里面。
燕香慢慢的透着罅隙看过去。里面很阴暗,什么都看不到。因为刚刚从外面进来,只是黑的。
月容大声的叫着:“表哥,表哥,你同我说说话,我是月容啊。”
可是里面却没有丝毫动静。这让燕香很是奇怪。她努力让自己的眼睛适应黑暗。向里面看过去,发现在墙上锁着的黑影依然在。只是却不说话。只低垂了头,也不知道是昏睡还是故意的,也不对月容说什么。
燕香轻轻的拽了拽月容:“也许他不是你表哥,你不要哭了。我们快走吧。一会守卫就回来了。”
月容甩开燕香,哭道:“他是,他是。他刚才同我说话了。”突然又转了身子,抱着燕香急急的问:“能不能打开这门,我要进去。”
燕香无奈的摇摇头。月容只是哭:“我没有想到表哥成了这样,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我要向夫君求情。”
然后月容突然跑了出去。燕香还没有反应过来,月容已然跑的没有了踪影。
燕香大惊,忙大叫:“月容,月容。”
突然地牢中那沙哑的声音道:“谢谢你带她来。让我还能够见她一面。”
啊?燕香又回身看了屋子里的黑影:“你,你清醒着?怎么不同月容说话?”
“我这个样子只会让她更伤心,哪里能说什么。但是能够见到她,我已经满足了。”沙哑的声音略微带着幸福的感觉。
燕香嗯了一声,有些难过。突然心中又有些畅快。看到害死沉香的人也有难过的时候,自己的内心还是有些复仇的快感的。
燕香暗自嘲笑了自己一下。原来自己并不是一个圣人。其实骨子里期待着月容看到表哥的样子难过的感觉。
这是报复的快感。可是其实又能解决什么呢?能让沉香活过来吗?
燕香自己苦笑着,有些失落的走了出去。
外面的太阳有些晃眼。燕香用手抬起来遮了眼眸。刚从黑暗中走入到光明中,内心的黑暗更让人想逃避开这刺眼的阳光。
报复的感觉是矛盾的,燕香慢慢的挪着步子。
阳光下的影子也在慢慢移动着,她踩着自己的影子想让自己陷入这低下唯一的阴影中,却总有一面是无法掩盖的。
那就是,其实她也是残忍的。
回到了住处,就听到外面几个丫头唧唧喳喳的的议论着:“二夫人在主子那里折腾呢,非让主子休了她。”
“二夫人莫非中邪不成?”
“谁知道呢?二夫人大喊大叫的,像上次疯癫了一样。”
“上次被关了祠堂后,出来就给主子跪着那里哀求主子能够原谅她。不要休她。现在如何又突然变了?”
“谁知道呢?现在的主子心思都难猜测。”
听着外面的议论。燕香攥紧了手,她有种想冲出去的冲动。可是还是压抑住了。
月容当日在祠堂的鄙夷表情,和今日在地牢中的绝望表情来回在脑海中交替。
虽然心中在激烈的做着斗争,可是脚下却已经慢慢移动。向沉箪阁走去。
有些微风,轻轻荡漾着的水纹,一圈圈想要把柳树的倒影拉入漩涡中。柳枝摇曳着拒绝。随着风儿悠闲。
远远就看到了沉箪阁的外面聚集了一堆人。
她急急移动碎步,走近了才听到里面哭闹声很大。
听得里面月容哭泣:“请放过我的表哥吧。我,我再也不害人了。”
燕香凝了烟眉,冷寂的表情中沁出浓郁的伤痛。她不是应该高兴?为什么还是不忍呢?该扭头走掉吧?
燕香踌躇着,眸子中闪现出迷茫的痛苦。
忽听到萧白冷漠的声音:“你怎么当初不让你表哥放过沉香?”
闻此言,燕香的心被重重的击打起来。痛从四面八方涌入,一起拥挤在心口处,纠结着,喧闹着。
月容沉寂了一会,凄然道:“如果现在能够有后悔的时候,我可以说我后悔了。原来爱上一个人会让人如此痛苦,以为排除了异己自己就可以得到,却发现其实这一切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
燕香又慢慢的向前移了移,她终于看到了月容和萧白。
院子中,月容似跪非跪的瘫在地上。
萧白坐在石凳上,一副冷然。
月容的头发凌乱,面容憔悴,显然进行了一番折腾。此刻她眼睛望着萧白,却又好像在透过萧白凝望其他人一般,面带梦幻:“当初我是个傻子。第一次见到你,就以为你能够喜欢上我,于是抛弃了青梅竹马的表哥嫁给你。原以为自己努力就会获得,谁想原来不过是水中花一样,只能远看,却得不到。”
萧白好像并未听到,只是注视着一株月季,面色略微阴冷。
月容看萧白的表情,心中凄惨:“我舍了良心,让喜欢自己的表哥当你的手下,舍了善良看着表哥去做……结果,良心和善良果然是不能舍的,多少次,我在夜中被噩梦惊醒?多少次我望着沉箪阁无法移动一步?我后悔了……”